舊愛新歡,三人行太過擁擠【6000】
作者:雲檀      更新:2021-08-01 10:50      字數:5699
  窗外,曙光乍現。

  室內,燈光璀璨。

  有時候光明,近在咫尺,仿佛伸手就能觸摸,楚衍和白素曾無數次在光明下行走,但那樣的暖和熱卻從未直入心扉。

  如今,有關過往,有關楚衍的秘密盡數暴露在白素麵前,沒有釋然,反而心頭越發沉重,前路未知,充滿了莫測感,那些敵人忽然一下子在眼前立體化,身上不再穿著光鮮亮麗的衣服,而是爬滿了罪孽標簽,醜陋的令人不敢逼視。

  西寧車禍、孕婦產子、12月24日……

  也許是巧合,但巧合的太過詭異了。

  她後悔當初沒有問清楚陳希,她在哪家醫院出生的,西寧地方不大,但也不小,醫院那麽多,或許她是在其它醫院出生的……

  這樣的想法在腦海中縈繞徘徊,盡管如此,腦海中仍然有一根弦,毫無征兆的斷掉了,激的她頭皮一麻,心緒大亂。

  關於她的身世,之前不告訴楚衍,是因為有著諸多顧慮,比如說他是楚修文的兒子,他是一國總統……但如今,他不再是楚家人,那麽之前的顧慮頃刻間宛如潮水般悉數消散。

  兩年前,陳惠和楚修文誤以為唐天瑜就是楚錦秋的女兒,再加上唐天瑜懷孕,孩子是楚衍的,他們又怎麽忍心楚文緒出生後成為私生子,對於陳惠和楚修文來說,親人畢竟是親人,真正的總統夫人應該是跟他們有血緣至親的唐天瑜,而不是白素。楚家已經迎來了一隻狼,沒必要再引來一隻外姓狼將來跟他們作對。

  所以,這樣的趕盡殺絕也並非毫無道理,楚家在這方麵確實有殺白素的動機,但白素知道,致使楚家對她趕盡殺絕的原因並不僅僅隻有這一種,它可能會成為原因之一,但還不足以成為那個唯一,因為比起唐天瑜母子,白素之前追查的事情,早已給她帶來了殺機。

  事情發展到如今這個地步,有些過往彼此坦誠避無可避,他們是夫妻,他能把那麽晦暗,不能輕易示人的過往說給她聽,她又怎會遲疑難定,死守秘密不放?

  思緒太過淩亂,以至於坦誠念頭落定時,白素因為之前呼吸凝滯,回過神來,話還未出口,竟咳嗽起來。

  下一瞬,楚衍鬆開她,拍了拍她的背。

  “是不是受涼了?”語聲關切,他抬手摸向她的額頭,卻被她半途攔截。

  白素看著他,隱晦燈影下,楚衍五官俊雅冷峻,那雙眼眸閃爍著幽暗的光芒。就是這雙眼睛,當他跟敵人對視的時候,會變得極其陰沉,冷的令人心思懼怕。

  此刻,她握住他的手,他微不可聞的笑了笑,聲音很輕:“怎麽了?”

  潮潤的熱氣吹拂在她的臉龐上,帶著淡淡的薄荷香味,有些癢,有些麻,那種癢和麻來自於靈魂最深處,帶著輕微的鈍痛感。

  她對他,此刻心裏是滿滿的疼,那樣的疼痛不知不覺間早已蓋過了右手殘廢帶來的不堪過往。

  “手很溫暖。”她說。

  他先是愣了一下,很快就忍不住失笑道:“傻話。”

  話雖如此,但這個男人聽到這樣的話,心裏卻溢滿了歡喜,因為他的眼眸裏流轉著耀目炫光,靜靜的鎖視她,一眉一眼,極盡溫柔,足以牢牢攫住她的心神。

  白素鬆開他的手,環住他的脖子,專注的看著他的眼睛:“不管你是誰,你都是我丈夫楚衍,有關於這一點永遠都不會改變。”

  他先是沉默不語,眸光深幽漆黑,手臂牢牢圈住她的腰畔,然後一點點鎖緊,逼近,她以為他會吻她,但他卻緊緊的抱著她,那麽重的力道,似乎能夠把她一折兩段。

  “這句話,我會把它珍藏在腦海中,銘刻一輩子。”極盡平靜鎮定的話語,帶著微微的沙啞,但卻難以掩飾最初的情動翻湧。

  沉默幾秒,白素終是開口說道:“楚衍,有關於我的身世我想跟你好好談談。”

  突兀的手機鈴聲驀然響起,瞬間覆蓋了白素的話,楚衍顯然並沒有聽清楚白素都說了什麽。

  是白素的手機,在一旁桌案上擺放著,楚衍鬆開她,伸手幫她拿手機。

  那個電~話,白素並不打算接:“楚衍,其實我並不是……”白毅的女兒。

  最終沒有說出口,因為楚衍看著手機屏幕,皺眉道:“秦川的電~話。”

  秦川?

  白素心頭一跳,如果沒有什麽事情發生的話,秦川是不可能這個時間段給她打電~話的。

  很多時候,楚衍的涵養好到了極致,他或許會有好奇,但卻極為尊重白素的隱私。

  她接聽電~話的時候,他吻了吻她的臉,起床離開臥室給她準備牛奶。

  秦川聲音憤憤,透過話筒一縷縷的傳遞過來。

  木槿被十一給襲擊了,十一試圖逃跑時被他們及時攔截……

  木槿善於模仿別人的聲音和語態,惟妙惟肖,畢竟十一不能離開國防部時間太久,如果長時間不聯係的話,到時候幕後主使人一定會起疑心,所以木槿才會就近觀察十一。

  隻不過,十一襲擊木槿,這是所有人始料未及的。

  在十一被白素折磨,近乎筋疲力盡的時候,他竟然還能找尋時機,力求脫身,不愧是悍匪頭領。

  沒有等來牛奶,白素起床去了盥洗室,洗了把臉,一夜未眠,竟沒有絲毫睡意。

  仍然穿著來時那身衣服,下樓時,沒想到偌大的客廳裏,慕少卿會突然造訪。

  慕少卿大概是匆匆趕來,因為略顯憔悴,額頭上沁出一層冷汗,在燈光下猶顯刺目。

  楚衍一手插在褲袋裏,一手端著牛奶,對於慕少卿的到來沒有絲毫意外,表情很平靜,淡淡的注視著他,沒有率先開口的打算。

  白素在樓梯上步伐微滯,原本是好友兄弟,如今身份錯位,轉眼間竟變成了堂兄弟,果真是世事無常。

  聽到腳步聲,楚衍和慕少卿不約而同轉眸望去。

  樓梯口,女子一身黑衣,麵色波瀾無波,靜靜的看著他們。

  慕少卿看見白素,眼眸變得暗沉,眼睛裏的冷意在瞬間有了幾分僵滯和凝固。

  “要離開嗎?”楚衍見白素下樓,並沒有很意外。

  “嗯。”白素下樓,又加了一句,似乎在跟楚衍解釋:“有事情要處理,等辦完事,我來找你。”有關於她的身世,她必須跟楚衍談談。

  “好。”楚衍笑了笑,把牛奶遞給她:“先把牛奶喝了,需要我派人送你嗎?”

  “不用,秦川已經來了。”牛奶溫度適宜,一口氣喝完,遞給楚衍,他順手接過的同時,已經掏出手絹擦了擦她唇上沾染的牛奶漬,叮囑道:“自己小心一點兒。”

  “嗯。”看了眼慕少卿,白素轉眸對楚衍說道:“你送送我。”

  簡簡單單一句話,在慕少卿聽來多少夾雜著撒嬌意味,難怪他的臉色較之剛才更顯蒼白了。

  “好。”楚衍明白,白素這是有話要對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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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淩晨風很大,也很冷,空氣中散發出薄薄的霧氣,迎麵走過,夾雜著淡淡的潮潤氣息。

  楚衍握著她的手一起放在大衣口袋裏,手指溫暖的同時,似乎就連身體也沒有那麽冷了。

  白素開口說道:“少卿可能對你身世起了疑心。”

  “我知道。”有關於他的身世,瞞不了白素,自然也瞞不了慕少卿,他會來素園找他,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

  “準備告訴他嗎?”

  沉默幾秒,楚衍說:“怕是瞞不了。”

  “告訴他也好……”頓了頓,白素說出顧慮:“我擔心你們會打起來。”

  他笑:“你知道的,我很少主動打人。”

  她點頭,表示認同,但出口話語卻是:“前不久在莫家,你才剛剛打了少卿。”

  “氣壞了,難免會有些不冷靜。”清雅的聲音,帶著溫淡的笑意。

  短暫沉默,白素不自然的清了清嗓子:“你能這麽維護你妻子,她雖然什麽都沒說,但心裏還是很感動的。”

  “有多感動?”他停下腳步,眉眼間笑意點點,就那麽溫柔的看著她。

  白素踮起腳尖,還不待楚衍反應,就主動吻上了他的唇。

  楚衍嘴角笑意流露,摟著她,淺淺回應,含著她柔軟的唇,輕柔舔舐著,聲息繾綣溫淡:“你這樣隻會讓我越發不知節製。”

  她笑,無法把吻繼續下去,抬手摟著他的脖子,清幽的眸光凝定在他的眼眸裏,溫聲道:“楚衍,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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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這世上,越是用花言巧語編織的謊話,越是有大把的人願意去相信它,越是殘酷的實話,越是沒人願意去相信。

  就像此刻,慕少卿明明相信了楚衍的話,明明知道楚衍不可能會騙他,但他還是不願意去相信這樣的事實。

  他看著楚衍,似乎想要透過視線把楚衍凝定在眼睛裏,但他麵對的隻是一雙無波雙眸,而那樣一雙漆黑深邃的眸子,他竟無法直視,所以到最後最先避開的那個人竟是他。

  “如果我不問,你打算什麽時候告訴我?”慕少卿聲音冷痛。

  “當成秘密,隱瞞一輩子。任何人知道我的身份,都有可能泄露給左右兩翼……”楚衍停了話音,微微含笑,笑容溫和,但投向慕少卿的目光卻鋒利異常:“你值得我信任嗎?”

  “你寧肯把身世告訴徐澤和喬梁,也不願意告訴我,你對我又何來信任?”慕少卿低沉的聲音透著沙啞和陰鬱。

  “我把腎給你,就必需找一個信得過的人保守秘密,喬梁是我的醫生,我不得不信任他。至於徐澤,他守護我安全,每天跟我朝夕相伴,我住院後,所有的謊言都需要他幫我嚴守,以防泄密。你說的對,如果我信任你,我大可把身世告訴你,至少你咒罵我的同時,說不定還會偶爾想起我的仁慈。但你能冷靜下來嗎?你認為是我搶走了素素,所以從政以來處處打壓,跟我作對,但凡我提出的新理論,都會被你抨擊,這叫什麽?”

  楚衍頓了頓,眼角眉梢被晨曦陽光鍍了一層淺淡的金光,為他平添了幾分清貴和優雅。

  他看著慕少卿,聲音低了幾分,麵色沉了沉:“少卿,你這是雞蛋裏挑骨頭。任何一個冷靜理智的人,都不會這麽做,你被嫉妒和醋意驅使,你覺得是我奪走了一切,所以你恨我。”楚衍點頭,從容不迫的聲音淡淡揚起,“我承認,素素跟你相愛在先,我在後,但我跟她在一起的時候,你們已經分手了。你生病的時候,我們即將要訂婚,如果說我因為隱瞞你的病情,所以才得到了素素,那我便用一隻腎償還給你。兄弟情也好,不想讓素素因為你的死傷心也罷,總之你一定要好好的活著。我自認盡力了,這些年看著你在仇恨裏掙紮浮沉,起初的時候很痛心,後來我開始嚐試著去習慣......舍棄這段兄弟情的人,不是我,而是你。”

  慕少卿放在膝上的手指,因為用力,所以骨節上泛著淡淡的冷白。

  楚衍坐在慕少卿對麵的沙發上,清冽的眸光帶著淺淺的氤氳之氣,宛如濃墨潑灑,裏麵一片漆黑:“少卿,自從我和素素結婚後,我和你便日漸疏遠,像如今這樣坐下來,好好談一談的機會更是少之又少。這些年來,我和你一直避談素素,原以為對你對我都好,如今想來,逃避隻會讓你我越加疏遠。今天你我難得如此坦誠,我們不妨好好談談我們三人之間的感情糾葛……”

  慕少卿抿緊唇,垂眸沒吭聲。

  楚衍說:“多年前,徐澤問過我,他問我是否在乎你和素素的過去?沒有人會不在乎,美國求學期間,我一年回國多達二十多次。那時候你和素素是戀人,我遠遠的看著,看著你們是如何的幸福,我以為看多了這樣的畫麵,我就會慢慢死心,但每看一次,心中對素素的渴求就會逐次累加。”

  “終於說出你心裏話了。”累積在慕少卿心底多年的憤怨,瞬間爆發而出。

  楚衍嘴角淡淡翹起:“既然談心,自然容不得虛偽。你了解素素嗎?有些人天生會有一種孤獨感,這種孤獨感無論用多少溫暖和快樂都難以融化。在你眼中,素素是一個什麽樣的人?是一個眼神清晰,無時無刻都保持優雅淺笑的女人,還是一個行走在鬧市偶爾會無所適從的女人?”

  “看樣子,你比我了解她。”話語隱含譏嘲,也許他隻是這些年來習慣了譏嘲,所以當楚衍說出這種隱含諷刺的話語時,才會忍不住出言反擊。

  楚衍並不將他的話放在心上,而是沉沉的看著他:“你們在一起的時候,她最常去的地方就是‘豪爵餐廳’,你知道她為什麽喜歡那裏嗎?”

  “飯菜好吃。”雖這麽說,但慕少卿卻心下遲疑,應該不會這麽簡單。

  楚衍沉默,看了慕少卿好一會兒,就在慕少卿忍不住皺眉時,楚衍方才開口說道:“是因為餐廳裏麵有一個偌大的玻璃缸,裏麵養了很多小魚,她有時候經過那裏,手心貼著玻璃缸,看著來來往往的海洋魚類,會不期然流露出笑容來。”

  “……”慕少卿身體一僵,修剪整齊的指甲嵌進掌心裏,帶來絲絲縷縷的刺痛感。

  但就是這樣的痛,卻難以遮掩心頭浮起的莫測感。

  “你有多愛她,從細節裏就可以看出來。當然我並沒有說,你不愛素素,事實上危險關頭,你能把素素的生死淩駕在你之上,可見在你心中,素素對你究竟意味著什麽。你和素素在一起的時候,我在想,愛一個人並非一定要在一起;如果在一起,就一定要好好的去愛她。但有時候說著容易,做起來卻很難。有關於這一點,我做的很失敗,你又何嚐不是?昨天晚上,縱使你再如何失去理智,也不該把愛當成傷害。”

  楚衍話語很重,拉回慕少卿有些遊離的神智,他抬眸看著楚衍,從側麵看過去,可以看見楚衍隱晦的側麵五官,英俊的令人窒息。

  “你能這麽說,是因為被素素拒絕的那個人從來都不是你。”慕少卿話語裏帶著些許尖銳。

  楚衍聲音一如既往的清冷淡漠,“一個人不能因為感情殘酷,心裏就容不下任何溫暖和迂回曲折的過往回憶。在我眼裏,素素是一個擁有漆黑眼睛和漆黑頭發的女人,笑容清淺,人潮熱鬧時喜歡寂靜無聲。這樣的女人在S國有很多,但我愛她,並不因為她是最好的,而是因為她是我愛的。”

  慕少卿嘴角扯開自嘲的笑容,失神看著桌案上早已涼卻的茶水,在一片頭暈目眩裏,低低的說道:“你成功了,因為現如今你被她所愛。”

  楚衍並沒因為這句話有太多的情緒外露,薄唇輕抿,神情淡漠:“有人說,兩個人在一起久了,就會像左手和右手一樣,即便不再相愛,也會廝守在一起。素素右手廢了,好比斷了這份牽連,但我很清楚,不管是現在,還是幾十年之後,陪在素素身邊的那個人一定是我。如果她願意,百年之後,我甚至希望我和她的骨灰能夠混在一起,生死糾纏......你說的對,現如今我被她所愛,因為我不會在失去理智的時候故意傷害她,撕扯她的傷口,踐踏她的痛苦。”

  楚衍知道這番話出口,一定會讓慕少卿痛苦不已,宛如最鋒利的刀刃狠狠地紮在他的心裏。

  果然,慕少卿眸子裏透著淒惶,盡管消失的很快,但卻真實存在過。

  “這是我和她的事情,與你無關。”

  楚衍笑了笑:“誰讓我是她的丈夫呢?所以今後還請謹言慎行。”

  慕少卿挑眉:“所謂謹言慎行,不為公事,隻為私事?”

  “公事我自會處理。”

  慕少卿微眯雙眸:“你希望我不要陷入左右兩翼之爭,是因為你打算肅清內政,左右兩翼屆時都會成為你的刀下亡魂......”

  楚衍打斷慕少卿的話:“我不是儈子手。”刀下亡魂四個字,他不喜歡。

  慕少卿沒什麽意義的笑了笑,事實上頭昏腦漲,能堅持到現在不倒下去,已經是撐到了極限,搖搖晃晃站起身,腦子昏昏沉沉的,似是被人抽走所有神智一般,走了幾步,慕少卿手指握成拳,沉凝開口:“你的身世,我不會傳言出去;欠你的,我會還。”

  “你我走到今天這一步,我很遺憾。”楚衍聽到他是這麽告訴慕少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