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身魚腹,親情決裂
作者:雲檀      更新:2021-08-01 10:49      字數:2844
  “啪——”

  毫無征兆的一巴掌在白家客廳清脆響起。

  那一巴掌,打在了白素的臉上,嘴角雖不見血,但臉頰卻在瞬間紅腫一片。

  打她的人不是白毅,而是於曼。

  白毅將於曼送上樓,於曼佯裝閉眼入睡,但白毅離開後,她就悄悄尾隨而至,於是那些北海過往,就那麽撕心裂肺的暴露在於曼的麵前。

  憤恨和痛苦衝擊著於曼原本就脆弱不堪的神智,她撕扯著白素的衣服,痛徹心扉的大聲哭道:“告訴我,這不是真的,你害死了小荷……怎麽是你害死了小荷?”

  白毅見勢大驚,往事太過不堪回首,於曼衝出來又太過突然,所以白毅才沒來得及抓住於曼,直到巴掌聲響起,瞬間神智回潮,白毅這才大步上前分開兩人,對失去理智的於曼壓低聲音道:“阿曼,你冷靜下來,有什麽話我們坐下來好好說。”

  今天是於曼的生日,白素來了之後,白毅示意白家傭人悉數回去,要不然發生這麽大的事情,若讓傭人看到了,隻怕又要流言蜚語滿天飛。

  “說什麽?她剛才說的還不清楚嗎?”頓了頓,於曼話鋒一轉,悲憤痛哭道:“我可憐的孩子,她無辜被牽連,死前竟然還受盡了折磨,我可憐的女兒啊……”

  “阿曼,素素心裏也不好受。”白毅試著勸解於曼。小荷死了,可素素的右手不也……她受的苦不比小荷少。有時候死,反而是一種解脫,就怕一個人活著的時候,生不如死。

  於曼情緒激動,恨聲道:“不好受?她再不好受,現如今好好活著的人也是她,可我們的小荷呢?小荷死了,被她害死了,她是一個劊子手……”

  白毅厲聲打斷於曼的話:“阿曼,你怎麽能這麽說話?素素也是我們的孩子……”

  “不是,她不是,從來都不是。”於曼一連說了三個不是,一字一頓,紮的白素心窩處傳來陣陣的疼。

  於曼語帶哽咽,悲痛欲絕道:“隻怪我當初瞎了眼,蒙了心,覺得她身世可憐,為了隱瞞她的身份,不惜頂著未婚生女的壞名聲嫁給你,這些年來,我是怎麽對待她?可她又是怎麽回報我的?我真後悔,當年一念之差,到頭來竟然害死了小荷……”於曼說著,緊緊的抓住白毅的手臂,痛苦道:“老公,你讓我死後怎麽有臉去見小荷啊?我把她生下來,卻沒有保護好她,這都是我的罪。”

  白素眼眶脹痛,有一種莫名的酸楚擠壓著她的淚腺,她很想說真正的罪人是她,但她剛喚了於曼一聲“媽”,就被於曼怒聲打斷。

  “別叫我媽,我高攀不起。”

  那樣充滿怨恨的目光,讓白素的心瞬間陷入三尺寒冰,冷的周身徹寒。

  “阿曼……”對於眼前的亂局,白毅心裏升起了前所未有的疲憊感。

  於曼冷冷的說道:“你讓她繼續追查去,死了一個小荷不打緊,等有一天我們都被她連累死了,她也就滿意了。”

  白素沉沉的閉上了眼睛。

  “素素,真的就不能收手嗎?”是白毅的聲音,遲疑而艱澀。

  “如果兩年前沒有發生綁架案,我或許會就此收手,但現在,已經太遲了。”沒有人能夠阻止她,時至今日,身心殘缺的她,還有什麽可怕的?

  於曼哼笑兩聲,笑容尖銳,言語更是淒厲無比:“我看出來了,你存心想害死我們,我們一家人不死在你手裏,你是不會甘心的。白家上輩子欠了你什麽,你要這麽對待我們?”

  “媽,白荷死,我不是有心的……”白素伸手去碰於曼,卻被於曼憤怒甩開。因為力道很大,所以白素直接撞在一旁的桌沿上,桌子發出一聲悶響,向後移了移位置。

  後腰處傳來劇痛,她下意識想抬起右手去扶桌沿,卻忘了右手抬不動,心思悲涼間,竟直直的跌坐在地上。

  “素素……”白毅目光關切,要上前扶她起身的時候,被於曼抓住手臂:“別管她,一切都是她自找的。”

  白素坐在地上,當痛苦已經成為一種習慣,那她該感到慶幸才對,因為她早已在不知不覺間百煉成鋼。

  左手撐起身體,她緩緩起身。是的,一切都是她自找的。身體發膚受之父母,所以她要報仇;白荷慘死,她右臂被人打斷,所以她要他們血債血償。她錯了嗎?如果她錯了,她也不想轉過身,再走回頭路了。走了那麽遠,她還能回頭嗎?不甘心啊!

  白素神情平靜,透著曆經世事的滄桑:“如果二老同意的話,我願意發表聲明,跟白家脫離關係。如果我有幸活著,今後定當好好孝順二老,如果我死了,正好避免二老被我牽連。”

  聞言,白毅忍不住皺眉道:“胡鬧,你是我女兒,怎麽脫離關係?”

  於曼冷笑一聲,恨恨的瞪著白素:“讓她走,我不想再看到她。”

  這一次,白素沒有抬頭看於曼的神情。她告訴自己,不要看,不看便不傷。她可以忍受所有人對她指責和謾罵,唯獨忍受不了雙親對她如此。

  他們是她的親人,如果連親人都這麽痛恨她的話,以後的路,她還有什麽勇氣繼續走下去。

  可是那條路,盡管注定荊棘難行,她也要一步步走下去,哪怕代價是付出她的生命,她也在所不惜。

  “素素……”轉身走了幾步,身後傳來白毅隱忍的痛惜聲。

  白素停住步伐,但卻沒有轉身看他們,聲音清清冷冷的傳了過來:“爸爸,北海發生的一切,刻骨銘心,我永世難忘。此仇不報,將今世不得安寧。”

  風雨肆虐著白家宅院,雨勢一如之前,這雨下得怎麽就這麽不知疲倦呢?

  雨幕中,女子身影消瘦,顯得特別孤寂,一條右手臂失去了行走擺動的幅度,孤零零的垂落在身側,白毅站在大廳門口,興許是雨水打在了他的臉上,要不然臉上怎麽會濕濕的。

  也許,他能理解那樣的蝕骨之痛,畢竟親眼目睹的那個人是她,畢竟右手殘廢的那個人是她。

  他的女兒那麽驕傲,他的女兒曾經高居國務卿,但現如今呢?現如今她怎麽隻是一個背影望過去,就那麽讓人心疼呢?

  “砰——”

  有盆景從高處墜落,在白毅麵前,白素身後,驀然碎裂。

  那一瞬間,白素步伐僵滯,白毅轉身見大廳裏已經不見於曼的身影,快步朝樓上奔去。

  白素曾經的房間裏,於曼正捧著一盆蘭花,衝到了陽台上,欲往下扔。

  “阿曼……”

  “砰——”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

  於曼站在陽台上,沒有回頭看白毅,而是看著庭院中,站在大雨裏止步不動的白素,聲音冰冷如鐵:“我隻當她死在了北海,一個永遠都不會回來的人,我還養這些花幹什麽?”

  絕情的話語裏,怎又沒有打擊和悲痛?

  蘭花被攔腰摔斷,盆子雖然有裂縫,但還沒有摔碎。

  白素背對著他們,蹲下身,把散落在外的泥土和蘭花重新裝在盆子裏,然後單手抱起來。

  良久之後,她才開始緩慢邁步,身後傳來於曼憤怒的吼叫聲。

  “你走,我隻當你死了,可憐小荷被炸得屍骨無存,她有什麽錯?她的一切悲劇,都是因你而起,枉我為你難過了兩年,你怎麽不去死?你為什麽不陪著小荷一起死……海水那麽冷,我的小荷該有多冷啊……”

  雨水衝刷著於曼的嚎啕哭聲,白素問自己:你怎麽不哭呢?哭出來,哭出來啊……

  沒有眼淚,因為太冷了,所以不知道該怎麽哭。

  今天的雨,跟那天的海水一樣,真的很冷。

  白荷屍骨無存,後來在海水裏零零散散找到一些白荷的腐肉,隻因有些葬身在了魚腹之中……

  沒有人注意到,白素的臉瞬間蒼白到幾近病態,她踉踉蹌蹌走出了白家,在門口處的灌木從中,狼狽的蹲下身體。

  她在嘔吐,似乎要把膽汁都吐出來才肯罷休。

  媽,恨我吧!就這樣恨著我,因為隻有這樣,我才能意識到我還活著。隻是從明天開始,不要再為我這樣的人傷心落淚了。

  因為,不值得。

  對了,我還沒對你說生日快樂呢?

  媽,我和白荷祝你生日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