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有關於楚衍的過往【6000】
作者:雲檀      更新:2021-08-01 10:48      字數:5656
  十一年前,楚衍離開S國,獨身去了國外。那一年,楚衍十九歲。

  他的一生圈定在一個又一個條條框框裏,所有的生活軌跡,學業分配,全都是楚家事先就安排好的。但學校他可以自由選擇,這代表全球那麽多國家,他可以留在任何一個喜歡的城市裏讀書,短暫生活。

  楚衍沒有特別喜歡的城市,在他看來所有城市其實都是一樣的,浮華冰冷,最重要的是很喧囂。

  他留在哈佛大學攻讀法律和政治有關的所有學科,將每一天都安排的很滿。總歸有不滿的地方,比如說無所不在的警衛。

  楚衍曾對家人說過,他曝光率很低,不需要警衛。但,楚家總歸有楚家的考量,對楚衍的安危從來都不敢掉以輕心。

  已經忘了,當初是怎麽支走那些警衛的?為此好像還跟陳惠冷戰了很久。

  記不清當時他都說了什麽,隻依稀記得那天陳惠很生氣,把平時最珍愛的古董花瓶都給摔了。

  陳惠指著楚衍,氣的手指發抖:“警衛全部撤了,年輕人不知天高地厚,等有一天吃了苦頭,別忘了你今天都說了哪些幼稚話。”

  陳惠向來雷厲風行,說完這句話的隔天,就凍結了楚衍所有的銀行賬戶,以前居住的房子被沒收。一夕之間,楚衍成了真正意義上的無家窮光蛋。

  楚衍一直覺得,沒有誰生下來就心狠無比,總要有一個過渡期,他也不例外。

  他最先麵臨的困境是吃住問題。沒有找徐澤幫忙,徐澤那時候還在皇家軍隊裏服役,而慕少卿呢?慕少卿……他從未想過。

  如果他有一天隻能靠朋友扶持才能存活走下去,那這樣的人生不要也罷!

  楚衍始終相信,困境隻是一時,隻要堅持和忍耐,就沒有他過不去的坎兒。

  像很多正常男女一樣,楚衍和幾個博士班同學在外租房子,每天為了兼職幾份工作來回奔波著。

  第一年夏天,楚衍還是一個窮光蛋。夏末,他用新設計的電腦程序換取了人生第一桶金。

  到了初冬的時候,他憑借程序設計賺來的錢不定期炒股,因為智商高,頭腦聰明,常常能發現別人不易察覺的暴富漏洞,所以楚衍的錢來的很快。到了第二年同夏,楚衍手中已經握有幾個億,他開始組建起屬於自己的公司。

  夏末,美國KTC有意收購YIWA,但收購手段太過惡劣和充滿敵意,致使YIWA負責人大力譴責的同時,拒絕被其敵意收購。正在KTC無計可施的時候,有人向KTC總裁引薦了楚衍,那人聲稱前些時候無意中欣賞過一場精彩無比的收購案,整個收購過程不足半個小時,卻讓對方心悅誠服,甚至還自貶底價,將公司賣給了楚衍。

  最後那人對KTC總裁說:“我覺得楚先生或許可達成此事。”

  那是一項龐大的收購案,資產高達幾百億美元。KTC老總在遲疑,一個21歲的男人,正確的說讓一個心智交際各方麵都還不成熟的“少年”擔此重任,保險嗎?

  如果KTC啟用楚衍,會不會被業界嘲笑譏諷KTC收購被拒,開始病急亂投醫了?

  楚衍當時隻說了四個字:“我能做到。”

  後來的後來,聽說KTC總裁將楚衍的這句話引用成了座右銘,每天放在辦公桌上麵,以此來警示鞭策自己,隻要合理,隻要敢想,就一定能做到。

  那次,楚衍參與到美國KTC收購案當中,充當臨時策劃交易人,僅僅用了三天時間,就成功完成了之前KTC花費大半年都沒有說服的龐大僵持收購案。

  最終KTC獲得了YIWA集團95%的股份,交易金額高達500億歐元。

  此事過去沒兩天,KTC找到楚衍,希望能夠高價收購楚衍當初提取的傭金5%。

  當時KTC總裁開出的價錢非常驚人,公司幾位高層紛紛勸楚衍賣掉股份,畢竟YIWA那麽大的爛攤子,前景如何尚未可知。

  楚衍堅持不賣,於是一個月後,KTC將收購的YIWA集團更名為KTC—蘭蔻集團。

  一年後,蘭蔻集團年收入高達320億歐元,成為全球數一數二的大公司。

  KTC總裁每每想起那5%的股份就惋惜不已,聲稱自己那麽拚搏努力,每年其實都在給楚衍打工。

  當然,這話有些嚴重了。

  5%的股份不多,至少對一個公司而言,但對一個年收入高達幾百億歐元的大集團來說,5%就不是一個小數目了。況且擁有5%的人,每天什麽事情都不做,隻管坐在沙發上翹著二郎腿,每個月就會有數不盡的錢流進他的賬戶裏,隻是想想,又怎會不牙疼呢?

  難怪,那段時間KTC總裁有事沒事就喜歡往醫院牙科跑,聽說太上火,所以才會牙疼。

  楚衍在華爾街成名,收購案讓他一時躋身富豪名人之列,難得一見的青年才俊,年少有為。

  那時候,別人還不曾知道他就是S國的皇太子,皇太子會每天投身商海嗎?皇太子會身邊一個警衛都沒有嗎?

  楚衍低調,從不接受任何采訪,所以S國那些混跡商場的人,除了感慨這個神秘的年輕人和他們的皇太子有著一樣的名字之外,並未多想。

  一個是華爾街楚衍,一個是皇太子楚衍,從一開始就沒有站在對等麵,又怎能相提並論?

  楚衍依然是楚衍,每個月定期去醫院做義工,人緣極好。

  甚至有人說,隻要楚衍在醫院裏,那天來看病的女病患一定有很多。

  楚衍21歲的時候,終於離開了混亂的雜居生活,他在一處很僻靜,再尋常不過的小區裏買了一棟房子,家裏隻請了一位中年黑人男傭大衛。

  金錢並沒有讓他迷失,他從小就住在金碧輝煌的總統府和楚家,金錢見得還少嗎?

  但沒有了金錢的誘惑力,精神世界卻越發空虛起來。

  國外日子忙碌,他偶爾會在休憩的時候腦海中浮現出一張笑顏來,那麽清冷的眉眼,他甚至能夠清晰的描繪出來。

  當他察覺這一點的時候,他悲哀的發現自己迷失了。

  公司副總強尼有一天忽然問他:“老板,你該不會戀愛了吧?”

  戀愛?他一愣,很快就駁回了強尼的話:“沒有。”

  回答的那麽快,連他自己都忍不住心神恍惚。

  沒有人知道,21歲生日的時候,他忽然想到了她,等他意識到他在幹什麽的時候,他已經坐上了飛往S國的飛機上。

  那時候才發現,想見她的心是那麽的迫切。

  出了機場,在白家外麵等她。

  並不希冀能夠看到她,他隻是想來看看,僅此而已。

  深夜十一點,他看了看腕表時間,去了附近的超市。

  一包煙,一隻打火機。結賬出來的時候,和一個女孩子撞在了一起。

  “對不起。”

  熟悉的聲音,讓原本淡漠撿拾香煙的他手指驀然一僵,就在他失神的時候,她已經快速幫他把香煙撿了起來,遞給他。

  “對不起。”她再一次道歉。

  “沒……”最終沒有將那句“沒關係”說出來,因為她已經快速走進了超市。

  他聽到她問超市裏麵的工作人員:“請問,有沒有醒酒藥?”

  她……喝酒了嗎?

  醒酒藥是給慕少卿買的,晚上他在白家吃飯,見白父興致高,不忍壞了氣氛,所以陪酒的結果就是爛醉如泥。

  慕少卿是真的醉了,所以坐在車裏休息的他,並沒有看到站在超市門口的楚衍。

  白素是真的太急了,所以才會來去宛如一陣輕風,自始至終都沒有認出他來。

  楚衍微不可聞的笑了笑,是啊!他算什麽呢?他對她來說隻是一個陌生人。

  她不認識他啊!

  汽車內,白素喂慕少卿吃藥的時候,慕少卿忽然抱住了她。

  他站在外麵遠遠的看著,看著他們的親密,看著她嘴角無奈的笑容。

  他在想:楚衍,你這是在做什麽呢?晚上八點到十一點,你像個傻子一樣在這裏站了三個多小時,難道僅僅是來看看她過得有多幸福,而你有多落寞?

  心裏麵忽然間響起來一道聲音:不該回來的。

  連夜飛回美國,楚衍隨著乘客走過長長的藍色甬道。

  淩晨起飛,乘客隻有寥寥數人,步伐聲略顯急促,風聲狂嘯寂繆。

  甬道很空曠,所以就連心也變得空曠起來,因為太空,所以當楚衍聽到起飛廣播時,覺得心似乎被他遺落到了什麽地方。因為無從找起,所以那裏才會傳來一陣陣尖銳的疼痛。

  隨著嗡嗡的起飛聲,飛機在一陣顫動中緩速滑行起飛。

  機身抬高,巨大的機翼在暗夜中尤為醒目和紮眼。

  楚衍坐在靠窗位置,看著外麵黑壓壓的雲朵,那麽深沉的顏色,宛如他剛剛經曆過的一場心境變遷。

  楚衍靠著椅背,淩晨兩點,三萬英尺高空,萬家燈火的夜晚,隻有天空見證他回來過,也僅僅是回來過而已。

  楚衍睡著了,最終在疲憊裏繳械投降,閉上了那雙冷漠的眸子。

  臨睡前,楚衍忍不住在想:這次回來,他沒有得到什麽,但也沒有失去什麽。

  真的沒有失去嗎?如果沒有失去,那他怎麽會在家裏喝的酩酊大醉?

  第二天一大早,強尼來看他,把窗簾拉開,讓陽光流瀉進來的時候,對楚衍嘟囔了一句:“老板,你一定是失戀了。”

  這一次,他沒有反駁強尼的話,而是無聲的笑了笑。有時候,他覺得強尼不該擔任公司副總,他應該成為一名出色的占卜師。

  見他默認,強尼頓時誇張道:“別告訴我,是那個女人甩了你?”

  回應強尼的,是楚衍的沉默。

  楚衍在強尼大受打擊的表情中把強尼請出了家門。

  有時候,強尼不是一般的聒噪。

  所以當門鈴聲再次響起的時候,楚衍的臉色並不太好,就是那樣的臉色,足以讓門外來訪的嬌客驚慌失措起來,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裏裝滿了緊張和不安。

  她是唐天瑜,楚衍的鄰居,父親在一所大學教書,文質彬彬的,唐天瑜這點倒是跟其父一樣,看起來都很文氣。

  “你好,天氣預報說今天晚上會有暴風雨。”唐天瑜絞著雙手,鼓足勇氣,因為說的太急,所以如果不細聽的話,完全不知道她在說什麽。

  但楚衍卻聽懂了。

  楚衍沒說話,深沉的眸望著她。所以呢?

  目睹他太過銳利的眸光,唐天瑜竟羞紅了臉,低著頭,小聲說了一句:“你家院子裏放了一盆蘭花,我聽爸爸說很名貴,所以就想提醒你一下。蘭花嬌貴,經不起暴雨折騰。”

  “你是說這盆蘭花很有可能會在暴雨中死去?”聲音淡漠如常。

  “嗯。”聽到他的回應,似乎讓唐天瑜鬆了一口氣,但楚衍接下來的一句話卻讓唐天瑜大出意料之外。

  “那就死吧!”楚衍說。

  “呃……你說什麽?”唐天瑜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

  “連一點風雨都經受不起,這麽名貴的花,我養不起。”也不想養。

  唐天瑜一時愣住,欲言又止,她大概想說,養不起,還買這麽貴的花幹什麽?

  “還有事嗎?”楚衍麵無表情的看著她。

  “……沒有了。”唐天瑜沒想到這個新鄰居竟然這麽難相處。

  “那麽,謝謝你的提醒,不過我覺得沒必要。”伴隨著楚衍的話語,房門“砰”的一聲被他關緊。

  大衛匆匆走過來,歉聲道:“先生,剛才我在忙,所以沒有聽到有人在敲門,我感到很抱歉。”

  “沒事,如果再有人找我,直接說我不在。”楚衍往樓上走。

  “好。”

  當天夜裏真的下了一場瓢潑大雨,雷雨聲轟鳴作響,那盆被唐天瑜提及會死去的蘭花,在那個晚上真的死了。

  楚衍站在窗前,撩開窗簾,看見白色柵欄外,唐天瑜一個人孤零零的站在那裏,撐著一把傘,眼巴巴的望著那盆蘭花……

  楚衍不動聲色的回到床上躺下,然後沉沉睡去。

  第二天起床,唐天瑜早已堵截在楚衍出門的道路上。

  “花死了。”唐天瑜說。

  “……”表情中已有不耐。

  唐天瑜補充了一句:“那花很名貴。”

  楚衍越過唐天瑜,走了幾步,又回頭看她:“這已經是你第二次在我麵前提名貴這個詞了。記住,不要在我麵前提名貴這兩個字。還有……需要我提醒你嗎?這盆蘭花是我的,它的生死幾時輪到你來評價了?”

  強尼在車裏看到這一幕,以為楚衍是因為失戀的事情,所以才會遷怒唐天瑜,一邊可憐唐天瑜的同時,一邊卻有心開導楚衍。

  他竟然在晚上八點的時候,送了一個大禮物給楚衍簽收。

  楚衍當時正在書房辦公,大衛來敲門,臉上有些尷尬:“先生,我覺得你還是出來看看比較好。”

  “怎麽了?”楚衍放下筆,跟大衛一起走出了書房。

  大衛斟酌字詞:“強尼先生送了您一個禮物,隻不過這個禮物有些棘手。”

  的確是棘手的禮物,看到那個禮物的瞬間,楚衍太陽穴忽然突突的跳動起來。

  那個禮物其實就是一個少女。擁有一頭很漂亮的長發,從箱子裏鑽出來的時候,眉目和一個人很相似,楚衍仿佛看到了白素。

  她看起來很緊張,大概是第一次出來,原本還有些惶惶不安,但在看到楚衍時,眼睛在瞬間亮了亮。

  她大概沒想到今夜她需要伺候的金主竟然長得這麽出色,於是所有的不安,瞬間轉化成了喜色。

  可就是那樣的喜色,卻讓楚衍的一雙眸子越來越寒。

  白素是從來都不會對人這麽笑的,就算是慕少卿,她的笑容也總是溫溫淡淡,不顯山不露水。

  如果是尋常女孩子,楚衍早就讓對方直接滾出去了,但那天,他讓女孩坐在吧台上不要動,而他挽起襯衫袖子,起身去了廚房。

  他不允許女孩說話,無言的沉默中,他開始動手做蛋糕,偶爾會抬頭看著女孩若有所思。

  那樣的目光深沉如海,有掙紮,有迷茫,有落寞,有愛怨交纏,看的少女心髒撲通撲通的瘋狂跳動著。

  終於,他把蛋糕做好了,很簡單,沒有那麽多花哨,但聞起來卻很香甜。

  “嚐嚐。”他把蛋糕切好,放在女孩麵前,很體貼。

  女孩臉紅了,低頭切了一小塊蛋糕放在嘴裏,隻吃了一口,就忍不住稱讚道:“好吃,真的很好吃。”

  女孩顯然忘了先前楚衍的話,他說過不讓她開口的。

  楚衍嘴角笑容僵了僵,雖然仍在笑,但眼睛是不笑的。

  “知道嗎?兩天前是我的生日。”楚衍忽然開口說道。

  見女孩要說話,楚衍驀然伸出修長的食指放在唇邊做了噤聲的動作,女孩愣了愣,隨即就乖乖的坐在那裏,沒有再開口說話。

  “我原本想看看你,一眼就好,後來看到了,所以我回來了。”他在飛機上,自己對自己說:“生日快樂。”

  女孩這次皺了眉,後知後覺的發現他把自己當成了別人,一時間心情複雜不已,看到他嘴角溫溫的笑,為什麽她會覺得他心裏很疼呢?

  “一直想做蛋糕給你吃,我生日的時候,你生日的時候,全部都交給我來做,你坐在一旁等吃的就好。”隻是,他怕是沒機會了。

  “像我這樣坐著嗎?”女孩忍不住還是開了口。

  楚衍淡淡的看了她一會兒,說道:“你還是不說話比較可愛。”

  女孩下意識問道:“我不說話的時候,看起來很像她嗎?”

  他冷冷的笑:“起初看著有些像,細看沒一處像她的地方。”白素沉靜,大有我自巋然不動的架勢,沒有人可以輕易臨摹她的絲毫神韻……

  從她身上移開視線,楚衍上樓的時候對女孩說:“蛋糕吃完,你可以離開了。”

  “吃不完的話,我可以帶走嗎?”為什麽,她會覺得吃這些蛋糕很傷感呢?

  “隨你便。”

  那天,楚衍聲音冷漠,但卻留在了女孩心中,她忽然間也想遇到這樣一個真心對待她的男人。

  她重新換了一份工作,幾個月後忍不住偷偷去看望那天給她做蛋糕的男人,卻發現那裏到處是烤焦的木頭和殘磚破瓦。

  有人說,一個多月前,這位姓楚的屋主,家裏忽然失火,有鄰居為了救他死於火災之中,而他已經在半個月前帶著屋主的女兒搬到了別處。

  至於何處,不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