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戒,女左男右
作者:雲檀      更新:2021-08-01 10:48      字數:2961
  白素為什麽流淚?因為楚衍的舉動觸動了她內心最深處的那根弦,稍加撥動,就足以震懾心扉。

  塵世男女都一樣,當一個女人覺得一個男人很好時,不是因為那個男人本身有多好,而是他對女人好,所以女人才覺得男人很好。換言之,如果男人對她不好,她還會覺得男人很好嗎?

  中國有位著名的女作家,她對她喜歡的男人說:“見到你,我變得很低很低,低到塵埃裏,但我心裏卻是歡喜的,並能從塵埃裏開出花來。”

  當這份愛凋謝時,她卻淒涼一笑:“因為懂得,所以慈悲。”

  她叫張愛玲。

  這世上有著太多的張愛玲,隻願現世安穩,歲月靜好。但愛向來都是說不出道不明的未知數,過往幸福如煙花,絢麗綻放後,若是愛的痛徹心扉,那便隻能淒惶轉身。

  一男一女,由陌生走向熟稔,由疏離走向坦誠。不管相戀過程有多麽轟轟烈烈,最終都要在婚姻中塵埃落定。

  所謂夫妻,理應琴瑟和鳴,溫暖真實。

  白駒過隙,歲月在蒼茫中衰老,不是每個人都像蘇安那麽幸運。

  蘇安,K國總統夫人,全球赫赫有名的腦外科醫生,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抹紅顏傳奇。傾城之貌,才學出眾,愛情和婚姻更像是一場飄蕩在三萬英尺高空徘徊流轉的千古絕唱。

  白素一直覺得:在這世上,能夠傷她最深的,才是她最愛的那個人。

  由此可見,愛和恨完全是異卵雙胞胎,相輔相成。

  有一種感情,痛的真切,笑的真實。

  白素並非天生就這麽絕情,盡管認識她的人都說她冷血無情,手段強硬,鐵腕政策殺伐果斷,但她知道,在這世上最能擊垮她的,從來都不是恐嚇和生死,而是感情。或親情,或友情,或愛情。

  失去白荷,就像是被人活生生剜走了心髒,她不知道她該靠什麽活下去,她不知道如果能死裏逃生,她還有沒有勇氣活下去。

  世上最寶貴的是家人,但白荷卻在她麵前被人活生生折磨死,她忽然覺得世界一片漆黑。那麽黑,她看不清來時路,仿佛隨處都是懸崖峭壁,一失足就會粉身碎骨。

  兩年了,她在噩夢中無數次被驚醒,隻因睡夢中有白荷的絕望淒厲求救聲,有陰戾的猙獰聲,一遍遍不知疲倦的在她耳邊盤旋叫囂。

  白荷渾身都是血,緊緊的抓著她的手,聲音因為恐懼在發抖:“姐,別讓他們打我了,我疼……”

  但很快又有聲音吐出血腥之語:“聽說,這隻手每次射擊都槍法卓絕,百發百中。神槍手?該死的神槍手——”

  “廢了她。”冰冷無溫的話語,不起絲毫波瀾。

  有人手持鐵棍,尖部抵著地麵,一路拖行,傳來尖銳的呲啦聲,她那麽屈辱的被人按在桌上,右手臂在他們的鉗製下動彈不得,於是掄起的鐵棍以雷霆之勢驀然朝她手臂揮下……

  坐在客廳沙發上閉目小憩的白素,似是在睡夢中受了驚嚇,臉色煞白,像是一個溺水的人,張嘴急促的喘著氣,起伏的胸口間,有一種劇痛席卷而來,讓她呼吸難平,她幾乎是慌亂的站起身,差點和迎麵走來的喬梁撞在一起。

  喬梁及時扶住她的肩膀,皺眉道:“是不是哪裏不舒服?怎麽臉這麽白?”

  白素在喬梁懷中,漸漸平複了呼吸,但聲音卻顯得很虛弱:“能給我倒杯水嗎?”

  “好。”喬梁扶白素坐下,倒了一杯水,放在白素手中:“你感冒還沒好,等一下我再給你量量體溫。”

  難怪喬梁如此了,白素臉色看起來真的很差。

  “我沒事。”白素垂眸靜靜喝茶,耳邊響起喬梁溫暖的聲音:“素素,如果有什麽事,千萬不要瞞著我,一定要讓我知道。”

  “我明白。”頓了頓,白素問喬梁:“他怎麽樣了?”

  “正在輸液,閣下抵抗力原本就很差,現如今感冒怕是一時半刻好不了了。”說著,喬梁看著白素,歎聲道:“事情大概經過,我都聽吳為說了。哎,又是因為結婚戒指……”

  “你這個‘又’是什麽意思?”白素從喬梁話裏聽出了不尋常。

  “兩年前,閣下為了尋找這枚戒指,費了好一番功夫。”喬梁在她身旁坐下,平靜開口:“素園上下都知道,為了尋找那枚被你丟棄的結婚戒指,閣下足足找了一個多月,每天處理完公事就開始尋找,為此草坪植被都被移走了,最後才把目標鎖定在池塘裏。”

  見白素沒有吭聲,喬梁繼續說道:“想在池塘裏找戒指哪有那麽容易。閣下吩咐吳為把池塘水都給抽幹淨,觸目盡是汙泥,戒指如果掉進去,絕對陷在了汙泥裏,我和徐澤私底下還打賭,閣下找不到戒指,但誰曾想還是被閣下找到了……”

  喬梁止了話鋒,語氣變得沉重起來:“素素,我了解閣下,如果戒指沒有在池塘裏,閣下就算把整個素園翻個底朝天,他也要找到那枚戒指。”

  靜,室內很靜。

  良久,白素淡淡的說道:“隻是一枚戒指而已。”

  “不,在閣下眼中,那不僅僅隻是一枚戒指,而是你。”

  “我?”微不可聞的笑笑,白素道:“我對他來說重要嗎?”

  喬梁一時沒說話,片刻後才歎道:“我知道,唐天瑜母子的事情讓你寒了心。”

  “不僅僅是唐天瑜母子……”她輕聲呢喃,隨即笑了笑,將杯子遞給喬梁後,站起身,拍拍他的肩,“我進去看看他。”

  “別跟閣下吵架。”喬梁不放心,在她身後細心叮囑。

  她苦笑,她倒想吵,隻怕他不願意跟她吵。

  楚衍真的不願意跟她吵架,因為他靠著床頭睡著了。

  他和她的臥室,一切都熟悉不已,不熟悉的是生病的他,就在不久前,她還在這張床上發著高燒,生著病,轉眼間就換人了。

  果真是世事無常。

  白素走過去,地毯無聲,所以縱使她坐在床沿上,也依然沒有驚醒他,他還在沉睡著。

  睡夢中的楚衍是無害的,像放下一切戒備和疏離的孩子,但卻有些憔悴和疲憊,孤傲消散,薄唇略顯蒼白,好看的眉微微皺緊。

  他夢見了什麽,這麽不踏實?

  三年婚姻,她提出離婚,是因為他和她都懂得什麽是愛,但卻不懂得怎麽去愛。她當時想,既然他心中無她,她又何必糾纏、留戀?

  於是,轉身,但轉身去非洲,又怎會沒有落寞。

  她那時候不懂,既然不愛,既然說好不再留戀,但離開S國的時候,落寞又是因為什麽呢?

  直到他來非洲找她,她開始想念他,直到最後的泥足深陷,當她重溫所有的回憶後,她才發現,她愛他。

  時間讓淺的東西更淺,卻也讓深的東西更深。

  人生二十七年,婚姻七年,她已經很少去回想,在這場冗長的夢境裏,究竟是斑駁陸離多一些,還是黑白素淨多一些。

  楚衍,向來隻有他算計別人,如今為了一枚戒指,竟連他自己的生命都算計其中……值得嗎?

  額前的發遮住了他的眉心,她下意識伸手,卻僵在了那裏,隻因沉睡的他,忽然睜開雙眸沉沉的看著她,那雙眸子漆黑深邃,氤氳著柔光霧氣。

  她一驚,想要縮回手,卻被他及時伸手握住,貼在了他的臉上,那麽滾燙的溫度,讓她微微失神。

  “素素……”聲音沙啞,透著疲憊。

  “要喝水嗎?”她鼻音很重。

  這算不算難得的親近,至少她開始關心他是不是想要喝水。

  他艱難的坐起身,深深的眸子鎖視她不放,然後從枕頭下摸出結婚戒指,看了看她,有些情怯,舉止遲疑。

  聰敏如他,對待感情倒是像個孩子般。

  沉默片刻,白素歎道:“都說男左女右,這枚戒指如果戴在我的右手上,怕是不合適。”

  楚衍身體一僵,過了幾秒才反應過來,神情頓時變得很激動:“素素,你……”年輕總統有些語無倫次了,聲音很輕,透著小心翼翼:“左手,可以嗎?”

  微微斂下眸子,白素話語還算柔和:“好。”

  似是擔心她後悔一般,握著她的手,將婚戒套在了她的無名指上。

  婚戒,他和她,男右女左。

  隻能說楚衍是一個步步為營,不知好歹的人,不懂得見好就收,雙臂圈著她的身體,那樣的擁抱讓白素一時忘了該如何反應,溫情的、悵然的……過往記憶逐漸紛遝而至。

  耳邊響起楚衍沙啞的話語聲:“今天晚上,你還活著的消息,我準備公布全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