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愛剪碎,任它隨風吹
作者:雲檀      更新:2021-08-01 10:42      字數:3585
  “跟醫生沒關係。”阿笙盡可能讓自己冷靜下來,但情緒畢竟有些不好,半年了她一直配合醫生的叮囑,按時吃藥。上次子宮出血遏止,已經過去很長時間了,她以為她已經好了。

  醫生也說,恢複的很好。

  她下意識想並緊雙腿,卻因為陸子初站在她的雙腿中間,於是睫毛顫動了一下,抬手推他:“我下來收拾一下。”

  陸子初卻不放,唇落在她的唇角,溫柔舔吻著,阿笙心裏有點亂,避開時,陸子初咬住了她的下唇:“如果你不高興,我該怎麽哄你?”

  阿笙不吭聲。

  “阿笙……”他叫她的名字,聲音低啞。

  這次,阿笙“嗯”了一聲,卻因為情緒低落,再也沒有多餘的話。

  陸子初抬手摟住她的腰,默默擁抱,臉摩擦著她的發:“你開心,我要知道;你不開心,我也要知道。”說到這裏,他沉默了很久,再開口竟是微不可聞的歎息道:“阿笙,我們是夫妻。”

  阿笙攀著他的肩膀,這一刻竟真的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

  燈光照在盥洗室內的白色地板上,原本該是最明媚的顏色,但卻因為外麵嘩啦啦的雨聲,衍生出了最潮濕的溫度。

  雨水攀附著窗戶,仿佛是最冰涼的眼淚,因為在外受了委屈,忽然間就那麽一顆顆無聲無息的溢出了眼眶。

  上帝成全了陸子初和阿笙的相伴,卻沒有把最深刻的溫暖賜予給他們。

  2014年6月,伴隨著一場大雨密集而下,鮮血鑄就了隱晦,阿笙洗完澡出來,陸子初幫她吹幹長發,擔憂妻子多想,他坐在沙發上尋找著話題,她興趣不高,懶懶的應著。

  頭發吹幹時,她回頭對陸子初說:“我睡一覺。”

  “嗯。”

  陸子初坐在床邊,眼見妻子是真的睡著了,這才起身離開。

  這天下午,陸子初遠沒有表麵看來那般鎮定,回到書房,妻子不在身邊,這才焦躁的掐了掐眉心。

  他先是給醫院那邊去了電話,等待接通的時候,好看的眸子微微眯起,麵上表情怎麽看都有些不耐煩。

  “陸先生?”是阿笙主治醫生的聲音,從電話那端清晰的傳了過來。

  陸子初眼眸這才緩緩張開,“張醫生,我記得你上次好像告訴我,我太太身體康複的很好?”

  張醫生聽出了端倪,也聽出了火藥味,反應倒是很快,遲疑道:“陸太太子宮又出血了嗎?”

  “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好糊弄?”陸子初的聲音不是說出來的,幾乎是從唇齒間迸出來的。

  張醫生沒有膽顫心驚是假的,連忙應聲道:“陸先生,您先消消氣,要不然您帶陸太太來一趟醫院,我再為她仔細檢查一下?”

  陸子初蹙眉,一字一字道:“我就問你一句話,我太太的身體,你究竟能不能調養好?”

  “……”張醫生沒敢下保證吭聲,之前還有些把握,但現在……顧笙如果又是子宮出血,他不敢保證了。

  “張醫生?”

  就是這短短三個字,險些震聾張醫生的耳膜,心裏更加緊張不安了,心想著顧笙出血量怕是很多,要不然何至於讓陸子初如此暴怒?

  張醫生話語帶著顫音:“陸先生,我在聽,在聽……您放心,我會盡我最大的努力治好陸太太,如果您和陸太太不方便來醫院的話,我可以和我的助手現在過去……”

  張醫生沒把話說完,隻聽電話那端傳來“啪”的一聲響,伴隨著嘟嘟聲,很顯然陸子初早已掛斷了他的電話。

  張醫生掛斷電話,哪還敢再耽擱,連忙打電話給助手,必須要去一趟陸家,先不說陸子初待不待見他,總不能什麽也不做,幹巴巴的得罪陸子初吧?

  那個人,是真得得罪不起。之前可以為了他太太讚助醫學實驗室,同樣的,也很有可能因為一時不高興,中途撤資……

  陸子初這邊掛斷了張醫生的電話,緊接著又狠狠的按鍵撥號給陳煜:“把你幾個月前調查的婦科權威專家名單,現在給我發過來。”

  “啊?”陳煜那邊正在忙,初聽一時沒反應過來,也無需他反應了,老板火氣太大,聽到他那邊稀裏糊塗的“啊”了一聲,整個人都怒了:“啊什麽啊?馬上把名單發到我郵箱裏。”

  陳煜辦事效率很快,郵件很快就傳了過來,陸子初翻看醫生資料時,心裏的怒氣尚未消退。

  怎能不怒?他太太連續喝了那麽久的藥,一日三頓,黑漆漆的中草藥,苦不拉幾,每天不落。

  他看著都覺得苦,每每不忍心,偏偏她還心懷期待,“不吃藥怎麽好?”

  軟軟的聲音,軟軟的人,心思卻異常堅定,喝起藥來可一點也不含糊。

  她的失望,他看在眼裏,無力之餘,恨不得全都幫她受了。

  薛阿姨送了茶進來,過了半小時再進書房,終於好奇的看了一眼陸子初。

  半個小時前,他就站在落地窗前,半個小時後,他還維持著原姿勢不動,就那麽看著窗外,也不知道在看些什麽。

  薛阿姨站在身後,輕輕喚了他兩聲,陸子初這才回神,轉頭看著薛阿姨時,雖說表情如舊,但眸子卻是深沉的很。

  “門口警衛打電話,說是有一位張醫生想見您。”

  陸子初靜聲不語,薛阿姨也不敢再說話,照顧陸子初多年,這位小主人情緒是好是壞,她還是能夠察覺出端倪的,此刻……情緒似乎很差。

  陸子初沒回應薛阿姨,離開書房後,回了一趟臥室,阿笙還在睡,室溫適宜,因為裹著薄被,臉頰上有著淡淡的紅暈。

  他伸手摸了摸,動作很輕,但她卻懶懶的睜開了眼睛:“什麽時間了?”

  “下午五點左右。”頓了頓,陸子初溫聲詢問:“張醫生來了,你要不要……”

  話音終止,隻因阿笙握住了他的手,陸子初看著她,目光對視,他的眼睛裏有著太多的情緒,而阿笙的眼眸深處也埋藏著沉甸甸的東西,彼此情感交織,激烈而又矛盾。

  “我今天沒心情,改天吧!”她說著,又閉上了眼睛,臉色很白。

  “又要睡了?”他輕聲問。

  “困。”

  “睡吧!等你醒了,我們再開飯。”他低頭吻著她額頭,指尖滑入她的發絲間,慢慢的梳理著,無聲安撫。

  陸家門外,警衛接到了內宅打來的電話,掛斷後撐傘走到張醫生座駕旁,彎腰敲了敲車窗玻璃。

  “張醫生,我家先生讓你先回去。對了,先生說之前通話,他脾氣不太好,讓你不要放在心上去。”

  張醫生沒想到陸子初會這麽說,呆呆的看著警衛,直到助手碰了碰他,他才回過神來,問警衛:“陸先生還說了什麽?”

  警衛奇怪的看了張醫生一眼:“沒了。”

  沒了?那這麽一來,是不是說明醫學實驗研究,陸子初並不會中途撤資?

  雨停了,路邊樹木蔥翠,葉片密集飽滿,就連天空也是藍的很透徹,似乎經過之前轟轟烈烈大哭一場,終於觸摸到了海闊天空。

  不久前,阿笙對陸子初說:“我剛夢見了青青,你最近是不是沒去看她?”

  “嗯。”陸子初喉結顫動了一下,說得很慢:“我一會兒就去看她。”

  沿途站牌林立,佇立著陸氏大大小小旗下廣告,麵對事業上獲取的成就,陸子初卻沒有絲毫喜悅,滿心滿腦都是青青。

  2013年年末,他第一次聽說青青的存在,卻不曾想竟是在那麽痛心的情形下。

  2014年年初,他把青青接回國,在墓碑上寫下“陸青青”三個字的時候,眼睛忽然間潮濕了。

  那不僅僅隻是一個名字,一個孩子的存亡關係著阿笙多年來精神喜悲無常,關係著阿笙所有的愛而不能。

  她看似灑脫無謂,看似無情冰冷,但心裏卻比任何人都脆軟。

  不來樂山見青青,是因為她還在乎,實在不能太苛求她,畢竟是她珍之護之的孩子,縱使看淡,但那畢竟是一道傷。

  陸子初總以為他能很好的控製情緒,但青青下葬的時候,情緒終究還是有了失控的苗頭,霧氣聚攏眼眶,壓都壓不下去。

  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都有脆弱的時候,若是假裝無謂,那隻是不願意眼淚泛濫。

  有時候他會恨自己,如果自己一開始就克製,如果他每次都做好防護措施,也許一切禍事終將幸免,至少他的阿笙會無憂許多。

  樂山之上,陸子初把一束向日葵放在女兒的墓碑前,蹲在墓碑前低頭呆了一會兒,似是想到了什麽,又從褲袋裏掏出兩塊巧克力放在了墓碑前。

  “嚐嚐,這次來的突然,等下次爸爸來看你,多給你帶一些。”修長的手指貼在了冰涼的墓碑上,陸子初語氣柔和,沉默的時候,嘴角帶著笑,但眼睛卻是潮濕的:“其實,你母親很想念你。”

  陸子初呆到了黃昏,這才摸了摸墓碑頂部,似乎是在撫摸著女兒的小腦袋,蹲在那裏時間太久,起身的時候,雙腿都是酸的。

  從樂山下來,沿途風聲輕緩,吹動著周遭灌木,仿佛從天堂裏傳遞下來的歌聲。

  那天陸子初從樂山回來,有心是一方麵,逗妻子開心是另一方麵,在樂山腳下拔了好幾根狗尾巴草。

  司機在前麵開著車,他就在後車座練習著怎麽編戒指。

  司機還真是有些受驚,沒想到他家先生還有這種興趣嗜好。

  最後,倒是編了一隻,雖然不如阿笙之前在T大編得好看,但畢竟是用了心思,拿回家,竟有了幾分期待。

  也不知道阿笙喜不喜歡?

  那天,阿笙醒來看到右手無名指上麵的草編戒指,愣了很久,最後卻是笑了。

  下樓吃晚餐,葷素飯菜搭配在精致的碟子裏,再加上白粥軟滑糯糥,阿笙原本沒有什麽胃口,但興許是心情不錯,竟小口的喝著粥,不知不覺間就吃了大半碗。

  陸子初安靜的看著,笑笑。能說鬆了一口氣嗎?

  薛阿姨走過來上菜,看到阿笙手指上佩戴的草編戒指,笑道:“聽老王說,先生從樂山回來,編了一路,我還以為編的有多好看,哪知道……”餘下的話,薛阿姨沒有說下去,笑著離開了。

  什麽意思不言而喻,陸子初編得戒指真心難看。

  “很難看?”陸子初被長輩打趣,倒也不覺得尷尬,握著妻子的手指,打量著那枚草編戒指,嘴角含著一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