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法庭對峙,不容小覷
作者:雲檀      更新:2021-08-01 10:42      字數:3600
  這次,人群裏不僅僅是騷動了,開始有了細小的談論聲,楚楚開始明白,顧笙是故意的,故意放了這麽一張照片引人觸動,但……

  楚楚態度強硬:“子宮切除手術,在法醫的鑒定裏,是屬於重度損傷,中心醫院院方和主刀人員已觸犯法律規定,和福利院屬共同犯罪,理應追究刑事責任。

  這次輪到阿笙皺眉了:“公訴律師這話有語病,任何外科手術,都稱的上是重度損傷,不僅僅是子宮切除手術,你這麽講出來,會在瞬間為這起事件添加標識性,在我看來,倒像是混淆視聽。”

  楚楚冷靜下來,緩緩道:“既然被告律師說我混淆視聽,那就專注談談子宮吧!子宮是女性身體重要組成部分,但子宮摘除,意味著月月身體完整性被破壞,這對她本身來說,就是一次傷害。福利院和中心醫院的做法更是對社會造成了不良危害性。具備犯罪特征。”

  阿笙沉吟片刻,這才開口:“我不認同這是一起犯罪事件。在我的當事人麵前,月月隻有兩種選擇。第一,每月經受幾天痛苦,承擔懷孕風險;第二手術過後,獲取真正的平靜。我的當事人選擇了第二種。此次手術沒有對月月身體健康造成危害,更不曾危害社會,請問犯罪兩個字從何而來?適才公訴方律師提及這是一起嚴重傷害殘疾人的惡性事件,但我看到的卻是,醫院主刀後,月月的生活質量得到了翻倍提高,不再為來月經痛苦,不會再因為滿手月經惹人笑話,不會把月經放進嘴裏喪失最基本的人格尊嚴,所以我的當事人選擇摘除月月子宮,我覺得是道德行為。”

  楚楚沉了眸:“每個女子都享有生育權。”

  阿笙靜靜反問道:“婚姻法有規定,嚴重智障是禁止生育人群,應行絕育。月月從一開始就沒有生育權,談何剝奪?”

  楚楚被阿笙這麽一堵,什麽話也說不出來。

  吳奈內心忽然塵埃落定了,就那麽含笑看著顧笙。是的,她是顧笙,縱使闊別法律界多年,講起話來依然邏輯縝密,讓人挑不出毛病來。

  就像現在,看似落入下風,被楚楚咄咄相逼,卻能在轉瞬間就力纜狂瀾,每一步,她都知道該怎麽走。

  這場官司,他是無需緊張的,因為顧笙把所有的緊張和壓力全都自己承擔了。

  她是一位真正的辯護高手。

  屬於阿笙的清冷嗓音在法庭裏緩緩響起:“在國外,均有司法機關批準切除智障女子子宮。也有非自願切除子宮的先例,但卻從未有判刑報道出現。曾經,有知名人士做過相關問卷,大多數擁有智障子女的父母都曾考慮,也將要打算為他們的孩子進行絕育手術……”

  作為業界名律師,楚楚怎麽可能被阿笙的話駁倒?

  她很快就讓顧笙領教了她的言詞尖銳:“請被告律師搞清楚,這裏是國內,不是國外。”

  阿笙說:“國內雖然目前還沒有相似問卷,但我相信人性是共通的,西方國家有這種需求,並不代表中國父母就沒有這樣的需求。”

  楚楚在笑,但眼神卻是冷的:“被告律師大概在國外住久了,這裏是中國,需要我再提醒你一遍嗎?這裏是中國。”

  阿笙看著楚楚,微笑點頭:“公訴方律師提的很好,這裏的確是中國。不過我很奇怪一個現象,還請在中國生活多年的楚律師幫我解答一下。”

  楚楚抿唇不吭聲,直覺不是什麽好問題,眾人也都好奇的看著顧笙,想聽聽她究竟打算說些什麽。

  阿笙眉心清寒,宛如前一段剛剛下過的雪色,淡淡道:“多年前,甘、遼幾個省份頒布了相關地方立法,規定對重度智商人群進行婚前絕育手術。我很難想象,在其他省份被認同的人道主義,為什麽一旦到了其他省份,就變成了犯罪和輿~論譴責呢?”

  尾音落地,鴉雀無聲,罕見的寂靜,楚楚答不出來,楚培華答不出來,江寧等人也答不出來,於是就隻能任由沉默蔓延。

  但阿笙卻在這個時候說話了,“這隻能說明法律在相關統一麵有所缺失,還需進一步完善。”

  宛如蒙了布的古劍,阿笙隨手掀開粗布一角,霎時光芒乍現。

  陸昌平笑了,韓淑慧握住了丈夫的手,多麽奇妙的心理:這一刻,引以為榮。

  在江寧等人眼裏,阿笙站在那裏,眼眸好比秋光剪水,一舉一動都有一種安定人心的力量。

  沉寂中,阿笙再次開口說話了。

  “第一,外界輿~論不足以掌控法律。”阿笙把證據遞給工作人員:“這是醫院給月月手術前作出的檢查,月月非正常盆腔。”

  阿笙目光落在吳奈身上,沾染水光的唇微微開闔:“第二,我認為我的當事人無罪。”她拿出另外一件證據展示給眾人:“這是手術前,福利院院長簽署的手術同意書,上麵有提到,相關法律責任應該由福利院承擔。”

  吳奈閉上了眼睛,不在乎了,真的不在乎了。就算他最終被管製,在他心中,這次法庭對峙,因為顧笙,也將會變成人生中最有意義的一場經曆。

  “第三,我想為我的當事人和月月說句話。”

  阿笙麵對記者,語氣開始變得溫軟:“當摘除子宮和保留子宮都成為一種悲劇時,我們是否應該想一想,究竟哪一種選擇才會對月月最適合,最受益。當我們眼光不再局限一方小天地,不再隻關注‘子宮摘除’四個字,把更多的關注度投放在月月摘除子宮後的無憂安寧,是否能夠改變之前的心態,站在另外一個全新的角度上來看待這起手術事件。此時此刻,月月在福利院裏無憂歡笑,這裏的正常人卻在為了她恐之怕之,被摘除的子宮據理力爭。公訴方堅持的信念沒有錯,被告方做手術為月月創造更好的生活質量沒有錯,外界爭論不休的輿~論也沒錯,月月覺得做錯的那個人是她,麵對最近鋪天蓋地的新聞報道,她平靜的生活被打亂了,她恐懼,她痛苦,幼小的靈魂在她一天天長大的身體裏倉惶哭泣。”

  眾人全都屏住呼吸,隻因被阿笙的話觸動了內心最柔軟的地方,紛紛朝她看去,站在法庭上的女人淡如青蓮,她的聲息纏綿溫和:“是時候適可而止了。”

  聲音微不可聞,卻紮在了眾人胸口。

  楚楚還能說些什麽,對於顧笙的言詞和出示的證據,她無招應對,隻能抿唇看著她。

  別人沒注意到,楚培華看到了,女兒不知何時垂下了眼瞼,腳步更是微不可聞的倒退了幾步……

  顧笙,顧笙……當年業界黑馬,能夠寫出那麽出色論文的人,卷土重來時又豈是泛泛之輩?

  是他們一開始就太輕敵了,而楚楚是徹底的認輸了。

  這天中午,伴隨著開庭結束,法庭外早已是人聲鼎沸,沒有進去的市民通過先前的畫麵觀摩了整場辯護審理。

  “顧小姐出來了——”

  也不知道是誰大呼了一聲,頓時驚醒了蟄伏在外沒有入內的部分記者,紛紛扛著機器跑了過去。

  人潮外圍,停放著一排排車輛,其中有一輛座駕內,男子透過車窗,順著奔竄的人群朝台階上方的女子遙遙望了過去。

  那裏,女子淺淺一笑,仿似春暖花開。

  “陳煜,她做到了。”

  那天,所有光影從眼前快速消散,最後徘徊在楚楚眼前,是眾人簇擁的顧笙。

  她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寒,眼裏隻剩下站在法院門口的顧笙。

  明明很近,她就在顧笙身後不遠處,卻覺得很遠,第一次覺得法院大廳竟是那麽空曠。

  父親離開前什麽也話也沒有對她說,但起身臨別一眼,她看到了,那是失望。

  心口傳來一股尖銳的疼痛,痛的彎下腰也難消痛意。

  除了她的工作人員,幾乎人人避之,逃之。也許不是避,也不是逃,而是眾人暫且忘了她的存在。

  一場辯護案,她在自信篤定間倉惶落敗,成就了顧笙眉眼間的繁花似錦。

  也許真的是她錯了,她把原本勝券在握的子宮案當成了一場遊戲,隻管輸贏,生生斬斷了自己前方求生路。

  後悔了嗎?痛了嗎?可為什麽心裏還會有著小小的不甘呢?

  走出法院,不遠處是萬千奉承音,以前主角是她,不過現如今卻變成了顧笙……楚楚在聲潮中低頭麻木離開,隻想世界徹底的清靜下來。

  她不是經受不起失敗,她隻是無法甘心讓她經受失敗的那個人是顧笙。

  似乎不管她如何努力,一旦碰到顧笙,就勢必會成為她的手頭敗將。或學業,或人緣,或愛情,或事業……

  有記者爭相詢問顧笙,幾乎壓蓋了顧笙本人的聲音,楚楚步子快了,隻當沒有聽見。

  氣象台說今天天氣很好,但為什麽照在她身上,卻讓她覺得很冷,此刻縈繞身心的分明是筋疲力盡。

  身旁有幾位律師都是之前跟她打過交道的人,以前被楚楚打敗也就罷了,關鍵是法庭對峙時,楚楚言詞太狠,常常弄得對方律師下不了台。如今眼睜睜看著楚楚敗訴,怎會放過這麽好的奚落機會?

  “同樣是T大畢業,差別倒是挺大。”

  “再怎麽說那位也是06年業界黑馬,現在的花瓶又怎麽比得上?”

  “是情敵,又是同學,現如今敗下陣來,還真是丟人丟大了。”

  楚楚指甲掐在掌心,譏嘲幸災樂禍聲傳遞入耳,若是往常她或許早就反駁回去了,但現在……由著他們吧!她如果真的反駁回去,無非是將自己推向更悲哀的境地,何必?

  人在風光的時候,哪怕鳥屎落在額頭上,也覺得那是吉運當頭;反之,那便是出門沒看黃曆,以至於步步是劫。

  腳下一滑,伴隨腳踝處傳來疼痛,楚楚摔倒了,而且還是當著那麽多人的麵。

  楚楚的頭當時就有些懵,這對於一向重視麵子的人來說,可謂無地自容。

  她那麽狼狽,工作人員彎腰扶她,被她甩開了手,掌心撐地要起身,那時候還沒覺察到腳踝受傷了,於是腳踝使力要站起的時候,她悶哼一聲,再次跌坐在了地上。

  江寧等人複雜的看著楚楚,畢竟同學多年,感慨萬千。

  楚楚呆呆的垂眸看著地麵,那些鎂光燈終於開始光顧她了,不過記下的卻是她的狼狽,楚楚是很想不管不顧的大哭一場,但不能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