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殘酷反省,美麗到荒蕪
作者:雲檀      更新:2021-08-01 10:41      字數:3648
  依依說:“我很小的時候就喜歡他,你可以一直愛一個人嗎?”

  徐秋想了許久說:“我不確定。”

  “我可以。”

  徐秋在那一刻發現,她愛顧城是自私的,自以為深厚,但在劉依依麵前,卻淺薄的不堪一擊。

  山區條件有限,徐秋希望依依能夠去城市待產,依依說:“再等兩天,新老師來了,課程交接後,我再走。”

  依依沒能迎來夏季,她在課堂上臉色慘白出事時,徐秋正在幫她洗衣服,遠遠看到學生跑過來,心一沉,起身時,打翻了水盆,澆濕了褲子和鞋麵。

  徐秋從未那麽害怕過,胎位不正,隻能緊急送醫院,農用拖拉機上,她握著依依的手,理著她汗濕的發,對她說:“依依,不會有事的,等孩子生下來,我帶你一起去找顧城,我再也不讓你和他為難了。”

  依依流淚了,她開始往壞處想:“你一定要幫我保住孩子,如果我出事,你要幫我好好照顧孩子,照顧大哥……”

  徐秋忽然泣不成聲。

  2007年6月5日下午,陽光明媚,依依在醫院裏產下一名女嬰,難產去世。

  “那個孩子是流沙?”

  阿笙麵龐慈悲,垂眸看著熟睡的流沙,黑發遮住了她的小臉,難怪每次看到這個孩子,她的心裏總會覺得很難過。

  她抬眸看著顧城,眼裏有著淚光;顧城沒有接話,但眼裏卻有眼淚慢慢的聚集在一起,然後緩緩滑落。

  那一年,父親入獄,母親生病,阿笙瘋了,依依去世了,許飛和他決裂,巨債纏身,孩子年幼……徐秋抱著孩子,對他說:“阿城,我或許不能成為一個好妻子,但我一定會成為一個好母親,流沙是依依的女兒,也是我的女兒。”

  三年後,他和徐秋結婚了,生活平淡,宛如死水,再也不起絲毫波瀾。依依的死,已讓他無力再去愛上其他人。

  依依下葬那天,依依父母哭的死去活來,他在那天晚上做了一個夢。

  夢裏回到了06年9月墓園,他背著她回家,她貼著他的脖子,他們一直往前走,那條路好像永遠都無法走到盡頭一般,雖然累,但彼此卻很高興。

  她的靈魂似乎在那夜回到了他身邊,躺在他身旁,撫摸著他的臉,輕聲對他說:“大哥,我回來了。”

  醒來,枕頭是濕的。他知道,這一次,他是真的把她弄丟了。

  所有人都在發生著改變,或他,或阿笙。

  阿笙不再是天真安靜的小女孩,不再渾渾噩噩,她的眼睛裏開始有了滄桑和淡漠,在這世上已經很少有人能夠再讓她開心。

  生活很平靜,如果不是熟知,根本就看不出生活究竟帶來了什麽,又在不知不覺間帶走了什麽。

  顧城走到櫃子前,從裏麵拿出一個精致的盒子,因為年代久遠,盒子依稀可以看到斑駁的痕跡。

  阿笙一顆心忽然間很疼,有霧氣在眼睛裏淺淺浮動著。

  那是一把小提琴,依依最終還是兌現了承諾,她買了下來,曾經在山區拿給徐秋看,她笑著說:“你不知道,阿笙小提琴拉的很好聽。”

  那麽驕傲,好像誇獎的那個人是她自己。

  深夜,天在下雨,冰冷的雨水打濕了阿笙的臉,以至於她分不清楚臉上流淌的究竟是雨水還是眼淚。

  陳煜打開車門,看到她抱著小提琴,那麽緊的力道,似乎想要把它融進身體裏。

  回去的途中,長久沉默後,阿笙忽然開口問陳煜:“你覺得人活著,是為了什麽?”

  “不好說。”陳煜說著,看向後車座的阿笙,詢問真誠:“您覺得人活著,是為了什麽?”

  “是為了更好的活著。”

  她始終覺得依依沒有離開她,流沙延續著依依的生命,看到那個孩子,心中的溫暖一如少女時,仿佛依依就在她身邊。

  離開時,顧城問她:“已經決定和韓愈離婚了嗎?”

  一個人的心不能分成兩半,她先愛上了陸子初,於是其他人就變成了沿途風景,見過太多腳踩兩隻船的女人,到最後隻會讓自己的感情變得很荒蕪。

  這麽多年過去了,痛苦對於她來說早已變成了奢侈品,她連嘶吼謾罵的力氣都沒有,她真的累了,隻想要簡單的生活。

  27歲的她,有時候看著鏡子裏的自己,會誤以為她已經72歲了,原來不知不覺間,她竟然已經這麽老了。

  回到風景別墅,客廳裏傳來電視聲,陸子初坐在沙發上看夜間新聞,麵前放著一杯早已涼卻的濃茶。

  屏幕光亮照在他的臉上,有著莫名的吸引力,她忽然意識到過了年,他即將32歲了,可他們的人生似乎還沒怎麽開始過。

  她回來,陸子初是知道的,能說他鬆了一口氣嗎?不是不知道她在韓家,不是不知道顧城來了,但他想她總會回來的,於是就這麽耐著性子等吧!

  等她回來,陸子初可以做很多事,親自下廚做飯,飯菜涼了,這才發現沒吃幾口;看電視,一個接一個的換台,她不在,他很難心事安定。

  “等我?”她淡淡的笑。

  “濃茶喝的太多,睡不著。”

  陸子初也笑,靠在沙發裏看她,似乎在窺探她的情緒,若好,他看著也歡喜,若是不好,怕是該想辦法安慰她了。

  他把謊言說的太蹩腳,也不在乎她是否會揭穿。

  平靜的語氣,沒有怨氣,沒有不悅,就連抬眸望著她的眼睛也是一片溫潤。

  他朝她招手。

  在他身旁坐下,她把小提琴放在茶幾上,他沒有問她小提琴的由來,抬手先是摸了摸她的發,察覺有些濕,又摸了摸她的衣服,泛著潮氣。

  這才後知後覺外麵在下雨。

  他問:“吃飯了嗎?”

  “沒有。”

  陸子初拉她起身,催促她回房間洗澡換衣服,阿笙彎腰拿起小提琴,回到臥室,坐了良久,這才走進了浴室。

  阿笙下樓,陸子初還在廚房裏忙碌著,靠著吧台,專心致誌的研究著食譜,等他意識到有人在看他,還沒抬眸看到阿笙,就率先笑了:“有什麽心得嗎?”

  想了想,阿笙問:“如果我今天晚上不回來,你會一直等我嗎?”

  陸子初抬眸看了她一眼,放下食譜,從冰箱裏取出一瓶料酒,打開瓶塞,半真半假道:“我可能會洗洗睡了吧!”

  阿笙垂眸笑了,坐在吧台上看著他,過了一會兒說:“今天晚上,哥哥對我說,簡的親生母親是依依。”

  陸子初皺了眉,明顯很意外:“依依的孩子?”

  “嗯。”她伸長手臂,趴在吧台上,聲音很輕:“依依死了之後,我真的很難過,但得知簡是依依的孩子,我從心裏麵為她感到高興。”

  陸子初倒了料酒,放下瓶子,擦了擦手,這才隔著吧台,輕拍她的肩:“那個孩子,我也很喜歡,她不是跟你哥哥一起來T市了嗎?明天邀他們過來做客,如果他們不介意的話,不妨在這裏多住幾天。”

  阿笙有些不給麵子:“我哥哥怕是不會來。”

  “怎麽說?”他耐心詢問。

  她靜靜的看著他:“非親非故,他帶簡來這裏算什麽呢?”

  “嗯。”尾音拉長,陸子初靠著吧台,雙臂環胸看著她,不明白這個孩子究竟想說什麽。

  沉默幾秒,阿笙才緩緩開口:“三月份,你出車禍,我當時還在T市,我曾跟韓愈提出過離婚。”

  陸子初屏住呼吸:“後來呢?”

  “他沒同意,那天晚上見到你,我說和你在一起很痛苦,希望我們可以陌路一生。”說這話時,她的眸光很溫柔。

  陸子初看著她不說話,眸子仿佛能夠滴出水來。

  她說:“我不再擔憂韓愈是否會跟我離婚,我想就這麽拖下去,守著名存實亡的婚姻,彼此就這麽折磨一輩子。”

  他喊:“阿笙。”

  她抬眸看他,嘴角卻有著淺淺的笑,“可你來了,你不知道我有多為難,無論是身體還是靈魂,我都是殘缺的,我不知道我是不是還能再愛一個人,現在的我還能給你什麽?”

  陸子初從廚房走出來,輕輕環住她的背,她把臉貼在他的襯衫上,上麵似乎還帶著他的體溫,燙溫了她的臉頰。

  阿笙說:“曾經以為相愛並不代表相守,我和你在一起的時候,毫無保留的愛著你,能給你的,我都給你了,那麽餘生能不能陪你一起走過,其實並不重要。但12月的今天,等過完年,你32歲,我28歲,我忽然發現我們都老了。或許我可以自私一次,不怕自己會連累你,不去理會世俗輿~論,不去理會家人反對,眼中隻有一個陸子初,和你談一場久違的戀愛,每天柴米油鹽,在家看書、看電影、一起散步,忘記過去發生的一切,試圖重新來過。”

  很難得,一向泰山崩於前麵色不變的他,竟是好半天沒有說話,語言能力似乎全都消失了,耳邊響起她的聲音:“多年前看到這麽一句話:人生本無定數,回首已是天涯。這話用在我哥和依依身上適用,用在你我身上同樣適用,但我不想在還是咫尺的時候,將你我生生隔成了天涯。以前覺得這世上最美的情話是我愛你,曆經世事方才得知,最美的情話其實是我把我所有的愛情全都給了你。”

  他低頭,額頭抵上她的,溫熱的氣息灑在她的眼睛上,聲音低啞:“你這是在向我表白嗎?”

  “我不想變成第二個依依,在我們還好好活著的時候,我願意為了愛一次,在漫長的離婚訴訟案中,將自己的不堪和傷疤曝光在大眾麵前……”看到他眼中隱忍的霧氣,她心中一陣不舍,抬手插進他濃密的發間,柔和的聲音,似是一陣微風拂過,無奈笑道:“04年夏天,不遇見你就好了。”

  相愛其實很簡單,笑在一起,就連哭也在一起。

  很多人都會碰到這種情況,一道愛吃的菜,反複吃了很多年,忽然在某一個時刻膩了;還有那些曾經讓你無比歡喜和自信的衣服,忽然間你看到它會覺得很俗,根本就穿不出去,卻忘了當初你是怎麽無比驕傲的穿著它展示著你的青春和美麗。

  有些感覺會發生改變,但有些情注定會隨著時間融進塵世男女的骨血裏。

  阿笙說過,起訴離婚是下下選,一旦公諸於眾,媒體抽絲剝繭威力驚人,曝光的不僅僅是她的婚史,也許還有她和陸子初之前的一段情,她父親入獄也不能幸免於難,若是媒體本事大,他們會在師生的基礎上,更深層次窺探陸子初當年為什麽棄刑從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