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望江苑,這個老板很淡定
作者:雲檀      更新:2021-08-01 10:39      字數:3634
  簽完法律文書,薛明珠離開時,看到了坐在沙發上閉眼小憩的韓愈。

  無疑他是出色的。在容貌上和陸子初各有千秋,陸子初待人冷淡疏離,韓愈卻是真的冷,生人熟人沒有得到他的宣召,一律不得親近身旁。

  他是一個很懂得保護自己的人,這種人通常內心是飽含創傷的。

  薛明珠不期然想起大學期間,韓永信和常靜接連去世,這對韓愈來說,一夕間喪失雙親,這樣的打擊無疑是致命的。

  變故讓他變得不近人情,但不近人情的背後呢?

  她不確定,是否在這一刻看到了鮮少展露人前的韓愈。

  臉上的傷,無損英俊,靠著沙發背,閉合著雙眸,倘若那雙眼睛睜開,必定有著把人看穿的魔力。

  微微抿起的唇,讓他看起來像是等待命運寵幸的孩子。

  “薛小姐。”耳邊響起任洋的聲音,身為助理他已經開始下達逐客令了。

  薛明珠收回目光,跟在任洋身後,走了幾步,又回頭看了一眼韓愈。

  彼時韓愈已經睜開了眸子,就那麽直直的看著她,薛明珠心一慌,險些跌倒在地。

  宛如睡醒的猛獅,隨時等待著捕捉獵物。

  薛明珠臉上有著被逮到偷窺後的難堪,向韓愈尷尬的笑了笑,給自己找台階下,韓愈沒說什麽,一動也不動的坐在那裏,眼光放的很遠,與其說是在看她,還不如說是在透過她看別人。

  薛明珠移回目光,離開時,忍不住在想:這樣一個人心裏怕是早已沒有溫度了吧?

  韓愈心中還是有溫度的,這些溫度全都來自於一個女人。

  古時,男人若是有了心愛的女人,可以為她發動戰爭,甚至可以為她亡國。

  世間的愛,生來自私,有了想要的人,又不願將就自己的人生,於是就隻能掠奪和霸占。自己的感受,往往會淩駕在別人的感受之上,他隻是世間俗人一個,做不了所謂的成全和放手。

  今夜,她睡的可好?

  有時候,隱忍的方式太重要,暫時妥協,隻是為了更好的決定婚姻的去向。

  為了顧笙,韓愈可以不惜一切代價。

  再回望江苑,棕櫚樹的葉子依然蔥翠,就像是翻看古老紙張裏的舊故事,心裏的陽光可以灑滿每個角落。

  院子裏種滿了薔薇花,仿佛回到了西雅圖。天氣太好,小花開的太猖狂,以至於眼睛都快晃花了。

  隔壁傳來窗戶開啟聲,有人出現在窗前,端著一杯咖啡,是吳奈。

  吳奈已經許久不住望江苑了,但昨天卻搬了回來。

  昨天晚上,陸子初從樂山回風景別墅時,接到了吳奈的電話。

  吳奈在電話裏對陸子初說:“熟悉的人,熟悉的地方,對她的病情隻會有利無害。”

  如今,吳奈看到陸子初和阿笙,他從窗戶裏探出咖啡杯高高舉起,似是在跟阿笙進行著碰杯。

  “嗨,要不要喝一杯?”上午陽光正暖,男子臨窗而立,笑容明朗。

  吳奈的微笑,很有感染力,陸子初走過來,把披肩圍在阿笙身上,抬眸看了一眼吳奈,唇角勾起微笑:“你下來,正好可以陪阿笙坐在花園裏曬曬太陽。”

  後備箱裏裝著一些生活必備用品,陳煜把東西拿到車外,陸子初過來幫忙時,陳煜壓低聲音道:“先生,我們被人盯了一路,現如今跟到了望江苑,需要處理嗎?”

  別墅附近停靠著兩輛黑色汽車,陸子初是知道的,是誰派來的,不言而喻。

  韓愈以為他會把阿笙藏起來,確實是高看他了。

  陸子初聲音很淡:“春末夏初,為人辦事也挺不容易的,若是我和阿笙一天不出門,他們是不是還打算悶在車裏一整天不出來?”

  “呃……”陳煜見老板如此平靜無波,這也太淡定了吧?摸了摸鼻子:“偶爾還是會出來,譬如說吃飯,或是去洗手間。”

  於是這天中午,送餐人員敲響了封閉嚴實的車輛,好一會兒,有人按下車窗,送餐人員遞了簽收單給裏麵的人。

  “陸先生剛才為幾位訂了餐,今後幾位的一日三餐,我們會專門派人送過來,另外還有飲料供應,任君選擇。”

  此話一出,幾人倒抽一口氣,額頭開始直冒冷汗。

  愛很瑣碎,它是很微小的生活點滴,一點也不龐大。

  3月21日午後,阿笙裹著披肩靠在門廊前的躺椅裏,在陽光下打著盹。

  陸子初拿了一條毛毯走出來,蓋在她身上。她淺眠,這時候抱她回房間,怕是會擾了睡眠。

  花園秋千許久不用,鏽跡斑斑,他原想買新的,但看出阿笙對它的不舍,於是就留了下來。

  鐵球刷著鐵鏽,水盆裏盡是年歲留下來的滄桑和痕跡,吳奈回了一趟家,再過來,手裏多了一罐白漆,“隻能刷漆掩蓋了,要不然真是不忍直視。”

  這句話說者無心,聽者卻觸動心扉。

  那天午後,漆味融合著花香在空氣裏發酵,然後蒸發……兒時玩伴,淺淡交談,褪掉現實賦予的棱角,就連聲音也變得溫潤慵懶起來。

  吳奈蹲在地上,刷子在漆裏攪了攪,抬眸問陸子初:“你這輩子,做過最後悔的事情是什麽?”

  靜了一瞬,陸子初說:“07年,我應該在機場抱住她,不讓她走。”

  如果時間可以凍結,她還是她,他也還是他。

  六年來,他在一個人的世界裏,無望期盼著奇跡,看著當初的感情是怎麽被洪水一寸寸淹沒。還好隻是淹沒,如果是淹死,他怎麽去救?

  吳奈抿唇,拿著刷子站起身,刷子上溢出來的漆化成了絲線滴落在漆桶裏:“你的願望是什麽?”

  “沒什麽願望。”陸子初說著,目光望向阿笙,語氣平和:“給她溫暖,彼此陪伴。”

  吳奈輕輕一歎,其實這也是一種願望,卑微的願望。

  陸子初並不覺得卑微,隻有擁抱,才能相互取暖;隻有取暖,才能勇敢生存。

  消失的六年,他注定找不回來了,但卻有一種叫“思念”的東西纏繞在了他的生命裏。

  那孩子早已不再溫暖,但遇到他之後,卻願意把身上最後的餘熱都給他,不再任性,不再輕易展露壞情緒,不再無聲哭泣,更不會對別人提任何要求,每天就那麽安靜的獨立一隅,該是怎樣的無奈?

  吳奈也在看阿笙,很久以前他就知道,她是一個獨特的人,多年後獨特的人,內心裏藏匿著一個巨大的深淵,沒人知道深淵裏麵究竟隱藏了什麽,她在淡淡的微笑之後,展露給他們的是塵埃落定。

  陸子初和顧笙其實都是一樣的人,追尋平淡,卻忽視了,愛情越是融進平淡瑣碎中,就越是濃烈決絕。

  “阿笙平時不說話,你怎麽和她溝通?”阿笙幾乎不怎麽說話,所以吳奈才會這麽問。

  陸子初淡淡反問:“啞巴是怎麽相愛的?”

  吳奈不吭聲了,忽然明白了,表達愛的方式有千萬種,而語言隻是其中一種……

  想起一事,吳奈開口道:“聽說阿愈回來了。”

  “是麽。”表情波瀾不驚。

  吳奈沒發現異常:“找個機會聚一聚,算起來有六七年沒見了。”

  “他怕是不願見我。”

  吳奈停止刷漆,看著陸子初:“為什麽?”

  “你不是問我臉上的傷是怎麽一回事嗎?互毆所致。”陸子初沒說互毆那個人是誰,但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吳奈微愣,再次追問道:“為什麽?”

  春末氣候溫和,陸子初長眸微斂,輕描淡寫道:“回家翻翻《十萬個為什麽》,也許你能從書裏找到答案。”

  下午三點,楚楚從青島出差回來,抵達機場,助手接機。

  從她走進機場大廳的那刻起,不時有乘客朝她觀望,如果6年前的楚楚是美麗迷人,那麽6年後的她絕對是自信驚豔。

  一襲長裙,舉手投足間盡是嫵媚,興是太累,所以眼眸略顯迷蒙,輕輕眨動間煞是性感。

  助手接過推車,“先回家,還是先回事務所?”

  “先去中心醫院。”楚楚撩了撩長發,出差一個多星期,如果不是有同學摔傷腿昨天住進了醫院,她此刻應該去的地方是事務所才對。

  昔日大學同學,雖然參加工作後甚少來往,但逢年過節偶爾還是會收到對方的短信,關係不算交好,但畢竟同學一場,像生病住院這種事難免要走走過場。

  楚楚趕到醫院的時候,那裏已經聚集著好幾位同學,看到關童童,眸子沉了沉。

  她對508宿舍的人,一直沒有什麽好印象,看到她們,總會關聯想起那個消失六年的人……

  “楚美女來了。”

  也不知道是誰率先看到了她,楚楚微笑走近,關切開口:“醫生怎麽說?”

  “肖爽這次拄拐一個月,怕是跑不掉了。”有同學在一旁幸災樂禍,肖爽坐在床上聽了,一邊笑著說同學沒良心,一邊拿著枕頭砸她。

  病房頓時熱鬧起來,同學之間就是這樣,經得起玩笑挖苦,縱使在病中,依然會覺得很溫暖。

  氣氛一下子變得格外輕鬆,有同學問楚楚:“聽說你最近接了一起連環殺人辯護案,減刑辯護有把握嗎?”

  楚楚輕輕笑了下:“應該沒什麽問題。”

  又有同學附和笑道:“我想也沒什麽問題,我們楚美女前年被評為十大律師之一,03級同學裏數你最厲害。”

  關童童冷笑一聲,看著那名同學,近乎譏嘲道:“羅茜,你以前還說阿笙是最厲害的,怎麽這麽快就變了?”

  此話一出,原本還氣氛輕鬆的病房,瞬間陷入一片沉寂之中,所有人都漸漸收斂了笑意。

  楚楚聽到“阿笙”兩個字時,心裏有躁動的壞情緒開始竄了出來,這些年最恨別人拿她跟顧笙做比較。

  顧笙是03級法學係的傳奇,論文被教授當成模板公開在教學裏,幾乎年年都會對新生講述那個人,所以即便顧笙消失在眾人視線裏長達六年,依然有很多人知道T大法學係曾經有一位學霸,她的名字叫顧笙。兩年大學本科畢業;一年半就獲得碩士學位;發表的學術論文獲得業界高度讚賞。

  顧笙實習期間一共接了三個案件,但這三個案件全都轟動一時,引起廣泛關注。

  一起是故意殺人案件,一審判刑,二審顧笙進行無罪辯護,成功。

  一起是殺妻焚屍案,一審判決死刑,二審顧笙進行辯護,改判無期。

  還有一起案件,被告是個大學生,過失致人死亡,一審時顧笙進行辯護,法院判決被告有期徒刑兩年,緩刑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