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齒輪心髒’中出來，巴裏特抬頭望了天空一眼，又低頭看了看新買的懷表。表盤上的其中一根指針停靠在了‘一’附近，而另一根更長一些的則正好指向‘三’。下午一時一刻，陽光正是耀眼的時候。

  ??店鋪老板告訴他，就像生物要吃飯一樣，這枚懷表也需要定時給它上一上發條，才能保證它的穩定運轉，不過懷表並不需要每天都“吃飯”，一周“吃”一次就足以讓它精力充沛。

  ??透過精美的鏤空表盤，巴裏特能隱約看到其內部的一枚枚齒輪在‘嘀嗒、嘀嗒’有序運作著，那些齒輪的精密的咬合、嵌套，讓巴裏特感受到一種特別的機械美感。

  ??疑似血肉魔像的‘肉球’還像往常一樣站在他的肩膀上，小家夥的兩隻黑眼睛裏流露出單純而又無辜的神色。店鋪內那位從機械境離開的魔塚遊蕩者告訴了巴裏特許多有關於這個小家夥的猜測，但是他大半都沒太聽懂。

  ??我們的蠻子冒險者聽了半天，最後默默的將那些話語在心裏總結成了兩點：

  ??其中一點是，肉球似乎是魔鬼在晉升的過程中，某個中間狀態的產物，通過特殊的手段轉化而成的；而另一點則是‘春天種下的豆子’（富賓恩）的原話，“不管它曾經是什麽，不過製造它的材料來自哪裏，構裝體就是構裝體，主人的意誌將大於一切。”

  ??肉球看到巴裏特站在原地沉默不語，便弱弱的問道。“主人是嫌棄喬伊了嗎？”

  ??“不，我隻是想知道你到底是什麽，僅此而已。”巴裏特回答。

  ??“喬伊就是喬伊。”肉球重複著這個它說了許多遍的答案，“不是其他什麽。”

  ??“嗯，知道了，我們走吧。”

  ??……

  ??從水晶蜘蛛街離開，巴裏特漫步朝慕雅城邦的行政區走去。他準備去往守備大廳，找那裏的守備官‘朱利安’交掉自己的任務。

  ??巴裏特不知道自己的那項調查任務算不算完成，雖然整個事件中他已經盡了自己的最大努力，為此還去往地獄遭受了一圈磨難，但嚴格意義上來講，他確實沒有將調查結果及時匯報給魔法協會，也沒有當機立斷的將那些與魔鬼勾結的人類處理掉，將入侵扼殺在萌芽中。

  ??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巴裏特去往聖尼諾的時候，對方的準備已經接近了尾聲，他的那些不太成熟的調查舉動隻不過是稍稍刺激了一下對方的推進速度，於整個大局並沒有什麽影響。

  ??朱利安那家夥應該不會不給自己酬勞吧，想來應該不會。酬勞，這才是巴裏特目前最關心的事情。

  ??當巴裏特來到守備大廳的時候，他的那位接洽者‘朱利安·埃斯利’並沒有在。蠻子按照守衛的指引在某個休息處短暫的等了一會兒後，那家夥才心急火燎的跑了回來。

  ??這位幾乎從不修邊幅的守備官將蠻子迎進了自己的房間內，“你看上去還不錯。”他熱情的拍了拍蠻子的肩膀，“天氣太熱了，想喝點什麽？水，還是檸檬汁？”

  ??“清水就好。”巴裏特坐在了常坐的那張椅子上。

  ??“你第一天回到城邦時我就知道了，不過我沒想到你會這麽早過來，按照我的估計，你怎麽也得休息一周左右的時間吧。”守備官笑著說。

  ??“沒有人會和酬勞過不去。”巴裏特接過對方遞來的水杯，咕咚咕咚喝了個幹淨。

  ??他此時確實有些渴，今天陽光很足，而且他從齒輪心髒出來後所吃的那種用鯊魚肉和鼇蝦做的肉餅，味道也著實有點鹹，所以一路走來嘴巴很幹。

  ??“說的很好，你這話讓我想起了以前還年輕的那段時光。當初我每完成一個任務，都會第一時間去索要酬勞。”朱利安又給他倒了一杯水。“有一次我辛辛苦苦的將任務完成——是那種發布者早已經把酬勞交給冒險者行會的任務——回來的時間有些晚，行會已經關門了，於是我就在門口睡了一個晚上。要知道，那時候可是冬天，夜晚還下起了大雪，當行會的工作人員來開門時，我已經被大雪蓋住了整個身子，他們當時還以為我凍死在外麵了呢。你知道我為什麽不去附近的旅館裏住一晚上麽？”

  ??“因為你沒錢。”巴裏特輕鬆猜出了答案。他在加蘭諾的貧民區中住的時間可不短。

  ??“哈哈，你猜的沒錯。那時我渾身上下隻有六枚銅板，其中四枚還在回來的途中不小心丟了。”朱利安一邊說，一邊在自己桌子的抽屜裏翻找著什麽，“那是兩枚弗塞王國的‘銅魚’，我一直不知道他們在銅幣正麵印的到底是種什麽魚，我認為這種魚一定很能逃跑，因為它們從我的錢包中偷偷溜走了。所以我以後收錢的時候，弗賽王國的銅幣從來不要。”

  ??“鯛魚”巴裏特說。

  ??“什麽？”翻找東西的守備官似乎沒太聽懂。

  ??“弗賽王國銅幣上印著的那種魚，是鯛魚。”巴裏特進一步解釋，“這是一種味道極其鮮美的魚。”價格也很昂貴，遠不是靠它的載體（銅幣）所能買得起的。

  ??“鯛魚？哦，這不重要，我們不聊這個。”朱利安拿出幾張紙，橫豎左右的反複看了看後，又將其全部丟到垃圾桶中，“聽說你去了一個很了不得的地方。怎麽樣，那裏有趣嗎？”

  ??“說不上有趣，但至少不枯燥。”我想這個多元宇宙鮮有人會認為巴托九獄是個有趣的地方吧。不過也不一定，如果換個角度，作為觀眾在迪斯之競技場看幾場激烈的角鬥，應該也是很不錯的吧，可惜巴裏特從沒有體會過。

  ??“很高興你能從那個‘不枯燥’的地方回來，當初我聽說你在任務中死掉的時候，還為你難過了好久。這可不是客氣話，如果你真的死了，我會認為自己也是幫凶之一。”守備官突然停下動作，語氣有些感慨，“話說回來，死在我手裏的好小夥子還真不少啊，唉……”

  ??巴裏特沒有接話，他將水杯遞到嘴邊，又一口喝了半杯。

  ??“還是讓我們來談談酬勞的問題吧，我喜歡談這個，因為這個話題會讓談話雙方都很開心。是的，我也很開心，反正最終付出這些酬勞的又不是我。”朱利安笑了下，“這次的事件的影響很大，而且可以預見的是，未來此類事件還會接連不斷的發生，而我們能做的，隻是盡量減少事件的數量，並將損失降到最小。”

  ??守備官聳了下肩，“沒辦法，除非我們能將那些邪惡的魔鬼們徹底消滅幹淨，然後再將巴托九獄這個位麵完全抹平，否則的話，那些九獄中的大小煉獄生物，終歸是要跑到我的世界中，用它們那些殘忍、卑劣的手段弄些事情出來的。它們得靠這個活著。”

  ??巴裏特想到了自己空間指環內的那一千個靈魂，他感覺自己還算幸運，如果不是最後關頭克瑞斯和他的那位傳奇法師老師及時趕到的話，他敢肯定這一千個靈魂他是絕對無法從地獄中帶出去的。

  ??“你的調查任務完成的不錯，雖說是調查，但其實整件事情最核心、最關鍵的工作都是你完成的。”朱利安說到這時，突然驚喜的歡呼了一聲，“啊，找到了！我還在想是不是落在家裏了呢。”他拿起一個巴掌大的扁形木盒，又從桌子後麵繞出來，將木盒遞到了巴裏特的手中。

  ??“這是什麽？”蠻子結過盒子，好奇的問道，

  ??“你的酬勞之一。”守備官返身坐到了書桌上，“鑒於你在事件中的表現，協會強大的‘奧法尖兵’機構為你敞開了大門。”

  ??奧法尖兵？巴裏特知道小法師就是這個機構的，黑暗界域中遇到的那位吸血鬼法師‘西裏爾’也一樣如此。他打開木盒，裏麵是一枚小巧的秘銀徽記，徽記的圖案是傳統的魔法七芒星，中間還鐫刻著一柄樣式古樸的長劍，“難道不是隻有法師才能加入那個機構的嗎？”蠻子疑惑的問。

  ??“不，‘奧法尖兵’中並不全是法師，但絕大多數都是，至少九成以上吧，畢竟協會法師的戰鬥力在整個多元宇宙中都是有目共睹的。”朱利安晃著腿說，“而其他一些非法師的職業，如果自身實力足夠，而且還通過了考驗的話，也是可以加入其中的。放心，這肯定不是強製性的，最終還得看你自己的意願。”

  ??巴裏特將秘銀徽記握在手中，“如果加入的話，會有什麽好處嗎？”他最初隻是想獲得進入冒險者行會藍色光幕內的資格，承接一些報酬更高的任務，沒想到一步步居然走到了現在。

  ??“當然會有好處，畢竟魔法協會出手一項都是很慷慨的。你稍等一下。”朱利安在桌子上後仰，整個身體扭曲著又從某個抽屜裏翻找了起來。

  ??他一邊翻找，一邊嘀嘀咕咕的說，“好處！沒有好處誰會做賣命的營生呢？畢竟我們都不是聖人。不過話又說回來，這個世界反正也不需要聖人，因為他們連自己都救不了。我小時候家鄉曾裏有個老巫婆，她號稱能通過水晶球幫助別人躲避災禍，什麽明天出門不能騎馬啦，後天晚上狼之時不可以吃蕪菁啦，近期下雨不能開窗啦之類的，村裏的很多居民都十分相信。後來某一天她在吃熏雞的時候，被一根叉骨卡在了嗓子裏直接憋死了，哈，你說好笑不好笑。她怎麽不幫自己躲避一下呢？”

  ??偏遠村莊裏這類人總是很多，而有一些比較出名的，甚至堂而皇之的成為了大城市諸多貴族的座上賓。就像‘支起耳朵’的老板萊斯利說的一樣，這個多元宇宙中詭異的事情實在太多了，大家不可避免的會相信某些半真半假的神秘力量。

  ??朱利安，“該死的，我把好處放在哪了？找到了，在這裏！”

  ??他拿出一張紙，將其遞給了巴裏特，“‘奧法尖兵’能獲得的一些基礎好處都在這上麵，當然還有一些隱性的優勢，比如協會內的聲望啊，和法師的人際關係啊，就是不太好衡量了。另外一些更高等級的福利，則需要一定的貢獻才能獲得。”

  ??巴裏特掃了一眼那張紙所列出的長長清單，加入‘奧法尖兵’所能帶來的權利可著實不少。什麽低價傳送，魔晶石等魔法材料購買優惠，浮空之城開放可以任意進出，大圖書館等協會七成以上設施開放，異位麵據點開放，可承接協會及下屬機構發布的所有任務，等等等等。

  ??當然，相應的責任和義務同樣很重，別的不說，看看小法師就知道了，那家夥可是和奪心魔的主腦談了一整年的心的。

  ??“如果我選擇加入的話，有一天突然不想幹了，是否可以隨時退出呢？”巴裏特又問。

  ??“這是當然！”朱利安說，“你把它當成一次極為普通的雇傭關係就可以，協會就是某個商隊的老板，你就是被雇傭的保鏢。老板會定期給你發酬勞，你保護老板的商隊不受強盜、怪獸的騷擾。保鏢幹的不開心了，自然可以離開，與之相對應的，商隊的老板也可以解雇不附和心儀的保鏢，就是這樣。”

  ??巴裏特思考了數次呼吸的時間後，對守備官朱利安笑了下，“我想，我並沒有什麽理由拒絕。”

  ??……

  書屋小說首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