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周圍那幾條從看台上扔下來的鮮血淋淋的肢體，不知怎麽的，巴裏特忽然想起了以前在加蘭諾生活的時候，無聊時觀看過一些貴族舉辦的鬥狗比賽。

  ??雖然稱作是‘鬥狗’，但上場的生物並不僅限於那些健壯、凶猛的獵犬，還有狼獾、凶暴兔、臭鼬或者地精什麽的。反正隻要是冒險者能抓到的東西，都會一股腦的扔進籠子裏讓它們打鬥一番。

  ??就像眼前這座迪斯之競技場一樣。

  ??地精相互廝殺被認為是最有趣的項目，這些小家夥雖然膽子很小，但對於同類卻是敢下死手的。提供武器的打鬥場麵還算正常，勝負會很快分出。敗者身上多幾個窟窿，倒在地上淌出些鮮血，隨後屍體被拉出去喂給其他野獸，僅此而已。

  ??但如果不提供武器，那戰鬥就會變得格外血腥，因為地精們隻能用自己的爪子和牙齒來進行廝殺。舉辦者會提前給地精喂食一些能夠使它們發狂的藥劑，然後這些小家夥就會尖叫著將手指刺入對手的眼睛，像野獸一般瘋狂撕咬同類的咽喉。

  ??無論是勝者，還是敗者，身上幾乎都沒有一處完好的地方，場麵極其慘烈。至於下場，敗者的命運自然無須贅述，而勝者，也僅僅隻是被賞賜幾塊發黴的肉幹而已。

  ??每當有這種比賽，城市裏的很多居民都會圍在籠子外津津有味的觀看，其中甚至還有大量的婦女和孩童。

  ??巴裏特本人其實並不太喜歡這種類型的消遣項目。殺戮經曆的太多，就會感到麻木，進而有些厭煩。但他沒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也會成為那隻在籠中拚命廝殺的地精。

  ??想道這裏，他忽然對眼前的戰鬥感到意興闌珊，之前沉醉於一場場勝利和觀眾瘋狂歡呼聲的那些情感，忽然間全都消失不見。

  ??“唉，好想吃一頓煎香草大蝦啊！”巴裏特喃喃自語，“香草城的那間餐館叫什麽名字來的？”他想了又想，“如果沒記錯的話，好像叫‘舌頭指引你’。有機會的話，再去吃一次吧。”

  ??……

  ??補充完血液的吸血鬼蘭伯特仿佛重獲了新生一般，他的臉色再度變得優雅。從容，雖然身上的禮服依然破爛，但也難掩他那種與生俱來的高貴氣質。

  ??吸血鬼再次化作豬臉蝙蝠朝巴裏特飛去，並且在與蠻子相隔不到十米的時候，重新換回人形，“你似乎並不太喜歡這些食物。”他懸於地麵之上，雙手拄著那柄刻有金色曼珠沙華紋路的黑手杖，“而且，你看上去比之前可頹廢了許多，是沒有恢複過來麽？還是說，你已經放棄了這場角鬥？”

  ??他又用出那種高傲且帶有嘲弄意味的語氣，“如果你跪下乞求我的話，我也許會考慮放你一條生路。哦，抱歉，‘生路’這個說法並不準確。我想說的是，我會把你轉化成為一隻吸血鬼衍體，永生服侍於我。”

  ??吸血鬼用手掌摩挲著手杖頂端的金色蝙蝠，“不過，如果你表現的好的話，我說不定會讓你成為一隻真正的吸血鬼。是的，熟識我的人都知道，蘭伯特並非吝嗇之人。我會允許你飲用我的血液，擺脫我的控製，以高貴的吸血鬼身份重新獲得自由，這對你來講肯定是份莫大的榮耀，不是嗎？當然，這一切的前提是你的服侍要讓我滿意！”

  ??“你喜歡吃香煎對蝦嗎？”巴裏特突然問道。

  ??“什麽？”吸血鬼表情愣了愣。

  ??“煎對蝦！”蠻子重複，“一掌多長的大對蝦……”他用自己的手掌比劃著，“背部剪開，去掉蝦線後，再塞入一些諸如蒜末、青紅椒、洋蔥丁之類的配料，煎的時候撒上一些鹽、香草碎和黑胡椒，出鍋之後再淋上幾滴檸檬汁。那味道，簡直讓你連蝦殼都舍不得扔！”

  ??“還有用奶油和黃油熬出的熱氣騰騰的燉菜，裏麵要加什麽隨你喜歡。胡蘿卜、大麥、馬鈴薯、蛤蜊，又或者是鱈魚和蟹肉塊，任何東西都可以。”巴裏特繼續說道，“我吃過的那家店是一對姐妹開的。燉菜那濃鬱而粘稠的湯汁不僅能驅散你體內的寒冷，還會賜予你一整天的好心情。喂，你想嚐嚐麽？如果想的話，我可以把那家店的地址告訴你。”

  ??吸血鬼聽完之後，臉色變得格外陰沉。他雙手無意識的用力握著手杖，俊美的麵容微微有些扭曲，“為什麽要說這個？”

  ??“沒什麽，隻是突然有些懷念。”巴裏特淡然的說道，“真想再吃一次啊！”他歎了口氣，“你呢？有沒有什麽特別喜歡的食物？哦，抱歉，我忘了你是一隻不死生物，除了血液以外，你品嚐不出任何食物的味道。哪怕那些食物再美味一萬倍，對於你來說，也和周圍這些黃沙沒任何區別。”

  ??蠻子的臉上流露出很容易分辨的同情，“說實話，像你這樣的生活我可受不了。哪怕是一顆普通的白煮蛋，一片發黴的奶酪，一杯劣質的黑麥啤酒，也好過成天隻能啜飲鮮血。那日子想想就讓人可憐……”

  ??“哼，還輪不到你個死人來可憐！”吸血鬼蘭伯特再次從手杖中抽出三棱細劍，如狂風一般卷起漫天黃沙，直接朝巴裏特衝來。

  ??‘雙生之劍’和吸血鬼手中的武器再次撞到一起，“死人？嗬嗬，這不是說你自己呢麽。”巴裏特隔著僵持的武器看向對方，“知道麽，死過之人也可以再死一次，碰巧，我特別擅長這個！”

  ??武器碰撞而演奏出的死亡樂章再次奏響，兩個之前從未見過麵的生物，在這片“悠揚”的樂章中拚死相搏，以冀希贏得勝利女神的親吻。

  ??吸血鬼一改之前被壓製時的沉穩表現，身影忽左忽右，忽前忽後的圍著巴裏特瘋狂進攻。他手中那柄三棱細劍的刺擊相當狠辣，每一擊都角度刁鑽的直朝蠻子的要害部位而去。

  ??由於移動速度方麵完全沒辦法和對方抗衡，巴裏特隻能改攻為守，希望能從防守中尋找到對方的紕漏，用反擊的手段將對方幹掉。

  ??時間在激昂的死亡樂章中不斷流逝。他們從競技場的左邊一直打到場地中央，又從場地中央挪到快要靠牆的右邊。

  ??巴裏特在後退的時候，忽然感覺自己踩到了什麽東西。那是一根埋藏於黃沙之下的蒼白腿骨，它使得蠻子腳下一滑，直接半跪在了地上。

  ??吸血鬼蘭伯特的攻擊緊隨而至，手中的細劍瞬間化作一片影子，同時點向巴裏特的左眼、咽喉、心髒三個部位，令蠻子防不勝防。

  ??蠻子將寬刃長劍斜擋在自己的麵部，但對方細劍的影子卻在他的心髒之處凝實。就在細劍剛剛刺入一絲的時候，卻又被巴裏特用右手的金屬拳頭將其撞偏。

  ??吸血鬼的細劍在‘救贖之鎧’上擦出了一道半深不淺的痕跡，些許微不可查的光亮從武器與盔甲的相交處迸發，並順著武器蔓延到了吸血鬼的身上。

  ??蘭伯特悶哼一聲，抽身後退數步。

  ??“你身上的這套盔甲可真煩人！”他不滿的說道，“是那個聖武士留下的吧。哼，你以為憑它就能戰勝得了我麽？”

  ??“不試試怎麽知道。”巴裏特趁此機會快速起身，並有些後怕的摸了摸心髒部位的劃痕。

  ??雖然心裏很不想承認，但巴裏特知道眼前這隻吸血鬼的武技，確實比自己還高了那麽一點。雖然隻是很少的一小點，但配合上對方難以捉摸的詭異身法和豐富的戰鬥經驗，卻又顯得極為難纏。

  ??亡靈生物那看不到盡頭漫長歲月，著實是磨練武技的好資本。

  ??吸血鬼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持劍的手掌，上麵的一絲焦痕頃刻間便消失不見，“哼，隻不過是一點無足輕重的小傷而已。”他輕蔑的說，“等我殺掉你後，就要把這套盔甲扔進‘血河’裏，讓它被萬世的汙穢慢慢侵蝕，最終化為血河的一部分！”

  ??“好吧，那你可要努力了！”巴裏特回道。

  ??對不起，蠻子在心裏又對‘救贖之鎧’說。也許你今天又得多上幾條裂縫了。但你也聽見了，多幾條裂縫，也比被人扔到血河中好吧，你說是不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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