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著鏡子細細的瞄了眉，貼了花黃。

  ??鏡子中女子容貌姝麗，眼角眉梢是掩不去的歡喜。

  ??我望著鏡中的自己，銅鏡昏黃，仿若有水波蕩漾，我悄悄的揚起了眉，抿上鮮豔的紅色。

  ??我故作死板的盯著鏡子，但還是忍不住的笑了。

  ??笑意從殷紅的眼尾釀到了唇邊，一雙桃花眼粼灩，含著瑩瑩水光，在光下是驚心動魄的美。

  ??今日是我大婚。

  ??我不覺輕吟出來，“少年天子迎娶蘇氏之女，郎才女貌，天造地設，喜結良緣，普天同慶，大赦天下。”

  ??這是阿楓求娶我時寫下的詔書，我早就已記得熟念於心。

  ??“天造地設，喜結良緣”，我唇齒開合，細細品味著這兩句話，心中是掩飾不住的雀躍。

  ??一想到今日我便要嫁給阿楓，做阿楓的新娘，我就止不住笑意。

  ??我盼這一天盼了許久許久。

  ??我很早以前就與阿楓相識，我們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互生情愫。

  ??父親在我及笄那日問過我是否有如意郎君，我沒有回答。

  ??但我心裏是知道的，我心悅阿楓，我以後也會是阿楓的新娘，阿楓也親口說過他會娶我。

  ??我盼啊盼啊，盼了好久好久。

  ??年年有風，風吹年年，時光流走，慢慢即漫漫，我終於等來了這一天。

  ??阿楓為我們的大婚籌備了許久。

  ??我聽宮中的老嬤嬤悄悄說，這場大婚是皇家記劄都算得上奢侈了，是難遇的盛大。

  ??我其實是不願阿楓這般大張旗鼓的。

  ??我不求榮華富貴，繁燈萬千，我隻想與我的阿楓白頭偕老，共度人間雪滿堂。

  ??和阿楓好好在一起才是我最大的心願。

  ??而且辦這樣一場婚禮耗資是巨大的，傷勞傷財的。

  ??我對阿楓說過，不用如此極盡奢侈。

  ??我知曉阿楓心悅我，且阿楓也的的確確心悅我，我也心悅阿楓，何必用此來證明呢。

  ??但阿楓執意如此，他說這是我一生僅有一次的姻緣，他一定要將我風風光光的迎娶入宮。

  ??我拗不過他，便隻好同意了。

  ??這會兒暮色漸漸昏沉，窗外竹影闌珊，像有人影飄過。

  ??我一個人坐在床上，鴛鴦被上龍飛鳳舞，祥和仙景。

  ??阿楓被其他公子在筵席上攔住，非要他喝酒，故這會兒還未回來。

  ??其實阿楓貴為九五之尊，像平常那些公子哥是萬萬不敢與他戲言的。

  ??隻是阿楓近來異常高興，在朝堂之上也和顏悅色了許多，那些公子便大著膽子過來敬酒。

  ??有一便有二，大家都過來敬酒，阿楓也不拒絕，便被攔住了，這會也未回來。

  ??我有些無聊，思緒不覺飄散。

  ??盛大的婚禮，金簪玉搖見浮生璀璀。

  ??曆朝曆代舉行過這般國慶的天子雖少卻也是有，我想我看過的書籍裏似乎沒有一個人有好下場。

  ??阿楓還沒來，我有些害怕，我擔心我與阿楓會不會也不得善終。

  ??我向來是不信這些亂力亂神，經驗之道的。

  ??但或許是那時我太過於愛他競傻乎乎的信了，坐在床上不斷祈禱。

  ??現在想來那時我真的好天真，天真的可憐。

  ??那天大婚我等了許久，久到我都以為阿楓他不會來了，久到我甚至絕望。

  ??我搖搖晃晃的坐著，睡意漸濃，迷迷糊糊間聽到什麽都西被摔碎的聲音，嚇得驚醒了。

  ??我蓋著紅蓋，頭心下緊張，小心的問:“是阿楓嗎？”

  ??沒人回答，一陣沉默，我心下一沉。緊緊攥著被單。

  ??風從外麵卷來，我聽見一個沙啞好聽的聲音。

  ??阿楓好似醉了，很輕又很重的說，“是我，我是阿楓。”

  ??我蓋著蓋頭看不見外麵，聽見是阿楓心中驟然一鬆，收回了緊攥被子的手。

  ??是阿楓啊，於是我又溫又軟的笑了，心下很放心。

  ??我聽見一陣乒乒乓乓的聲音，阿楓跌跌撞撞的向我走來。

  ??我很是擔心，阿楓定是喝太多酒了，怎麽那麽不小心，有沒有撞到什麽受傷了。

  ??等阿楓站在了我麵前，我剛剛的情緒都消散了，隻餘下緊張。

  ??我抿著唇，低著頭，等著阿楓掀我的蓋頭。等掀了蓋頭便是喝交杯酒了。

  ??我很緊張，心裏有好多螞蟻在咬，我有些無措的更低了頭。

  ??“夭夭。”我聽見阿楓輕輕的喚我。

  ??我小聲的開口應了聲嗯。

  ??每一聲都極其珍重，像是怕回答在風中碎了一般，我便一聲聲的應到:“阿楓，阿楓。”

  ??阿楓的手輕輕的靠近了我，我看見揭起來的一點點紅尾巴。

  ??我看見阿楓骨節分明的手，阿楓的手很好看，和他的人一樣，如玉無雙。

  ??“啊，是這樣的嗎。”我記得我當時小小的驚呼了一聲。

  ??阿楓直接用手撫上了蓋頭。阿楓的手拂過繡的百花齊放，細細的摩擦著秀的龍鳳，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嬤嬤在一旁趕忙出聲阻止，透來繡杆，念叨著什麽大逆不道。

  ??我聽見阿楓沉沉的笑了一聲，笑得很古怪。但阿楓還是把繡杆接了過來，然後很慢很慢的掀了蓋頭。

  ??我低下的頭抬了起來，眼睛望向阿楓。

  ??蓋頭掀下，我眼前豁然開朗，燭光搖曳，瀲灩著水光，眼尾紅了一片。

  ??今日的阿楓好好看呀。

  ??阿楓生得俊美，身穿一身大紅袍，袍上是翱翔於九天的龍。

  ??光影裏，我裙上繡的鳳被風吹起，龍與鳳交織在一起，飛於人間錦簇。

  ??阿楓氣勢壓人，站著看著我，黝黑的眸子，不知道在想什麽。

  ??我沒有說話隻是靜靜的看著阿楓。

  ??阿楓的手還頓在我的麵前，嬤嬤悄悄退下，為我們關上門窗，木門吱吱呀呀，屋內貼著大紅喜字。

  ??阿楓仿若剛剛回神溫柔的看著我。

  ??“淺夭，你是我的新娘了。”

  ??我看著高大俊美的阿楓，眉眼彎了彎，站起了身，端起了桌上的酒，我把杯子遞給了阿楓。

  ??玉瓷的杯中晃著上好的酒釀，清澈醇香，我與阿楓手貼在一起，繞著喝了交杯酒。

  ??我一飲而盡，杯中空空蕩蕩。

  ??那灑釀可真是醉人啊，我看著阿楓，心怦怦的跳著。我心中像有桃花開滿，暮暮朝朝，滿懷情愫。

  ??“阿楓。”我開口。

  ??“今晚，我是你的了。”

  ??我笑著看向阿楓，阿楓先是怔愣，然後慢慢的看著我笑了。

  ??紅綺羅帳，薄紗輕搖，一彎明月遙掛，我與阿楓相顧而笑，嫣然落我。

  ??夜色醉人，傾城釀酒，龍起鳳舞，染紅鴛鴦綺被，帳內活色生香。

  ??我身上落了紅痕，在白玉肌膚上顯得有幾分猙獰。

  ??阿楓那晚在我身上細細的咬齧。我膚上沒幾塊落了好。

  ??我記得我當時笑罵:“阿楓你是狗嗎？”

  ??阿楓坐在我的身邊給我輕輕揉腰，不知道在想什麽，神色茫然。

  ??半晌才笑著說:“夭夭你是我的新娘了。”

  ??阿楓說得無意，回答也略敷衍。

  ??但我什麽也沒發現我隻沉浸在喜悅裏。連那些時日阿楓做了一些什麽我都不知道，更不在意他奇怪的繁忙。

  ??我又怎麽可能知道他做的一切呢。

  ??畢竟我那麽傻，傻到被他欺騙了那麽久，傻到相信眼前人就是我的如意郎君，傻到真的認為他愛我。

  ??傻到周圍全是他的奸細，我也毫無查覺。

  ??我隻傻傻的念叨著他是阿楓，我是他的新娘了。

  ??“眼前人是心上人，是我的如意郎君。”

  ??現在想來，真是可笑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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