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就是這樣。”

  蘇田在電話裏給老媽原原本本地匯報了一遍與凱特見麵的情況。

  “我倒覺得與時報集團合作也不失為一個好策略……”

  “當然，如果與時報集團達成合作，涵尚的時尚、娛樂業務能順利的進入東南亞，以此為跳板進軍日韓歐美也不是難事，但兒子，事情都有兩麵性……”

  虞涵在電話裏解釋道：“時報集團的崛起伴隨著對競爭對手一次又一次的吞並，任何商業合作利益和風險都是並存的，尤其是侵略性過強的時報集團，我們不得不小心謹慎。”

  “這我明白……”蘇田滑動鼠標，看著電腦上的資料，口裏說道：“我的意思是，《FLAUNT》不是正想利用新加坡的資源發行海外版嗎，我們不如把海外業務單獨分割，以此作為與時報集團的合作起點，一是看一下對方的誠意，二來也能讓公司的時尚資源迅速在東南亞鋪開……”

  “嗬嗬，小田你想得太簡單了……”虞涵笑著說道：“時報集團旗下有在東南亞發行的《JQ》和《嘉人》兩本雜誌，還有必要花費大量資源幫助對手開辟渠道嗎？”

  “媽，我覺得時報集團未必拿涵尚當做對手……”

  蘇田轉了下電腦椅，說道：“時報集團的支柱業務一直是新聞報紙，近些年才開始布局新聞網，西太平洋地區主要國家的新聞報紙大部分都在時報旗下，隻有一個例外，那就是華夏……”

  “華夏最主流的新聞資訊類媒體一直由國家有關部門直接監管，這也是為什麽時報集團在華夏成立壹貳傳媒後，卻隻專注於娛樂類業務的原因……”

  “而涵尚的支柱業務至少在五年內還是時裝美妝，在影視娛樂業務還未成長起來前，我們和時報不會是直接競爭對手，另外我剛看到了一則挺有意思的新聞……”

  虞涵在電話那頭“嗯”“啊”的搭音，她很欣慰兒子能更多的關注家族企業，不管他分析的對不對，隻要能夠關注，就說明自己後繼有人了。

  “時報集團在英國從新聞集團嘴裏搶走了《星期天郵報》這塊肥肉，而作為報複，新聞集團直接砸錢收購了菲律賓的《標準新聞》，兩邊正針鋒相對大有你死我活的架勢，在這個節骨眼上，時報集團是不敢貿然與涵尚開戰的……”

  “那你的意思是？”

  “涵尚有時尚資源，時報集團有渠道資源，兩方合作打造一份亞洲高端時尚雜誌應該不是難事，涵尚可以以此鞏固自己在亞洲地區的時尚地位，而時報集團則可以用這份雜誌為突破口，進軍日韓打擊新聞集團在那邊的聲勢……”

  已經是晚上十點多，虞涵拿著電話，得意地朝床上的丈夫瞄了一眼，看得蘇路一頭懵逼。

  “你說的有道理，我會讓集團相關部門搜集資料做可行性分析……”虞涵頓了一下，忽然又想起什麽：“對了，我前些日子給蓉蓉寄去了一箱燕窩，你問問她喝著怎麽樣？”

  “呃……好。”

  白天時候，蘇田鬼使神差地親了人家一口，此時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喝得好的話，我過段時間再給她寄。”

  ……

  掛斷電話，虞涵就像回到了十八歲一樣，興奮地轉了一圈撲在了床上。

  “怎麽了這是？”

  蘇路正看著一本漫畫書，這是他一天裏最放鬆的時候。

  “兒子現在都能給我建言獻策了，未來涵尚交給他肯定沒有問題……”

  “小孩子有什麽正經主意……”蘇路像吃醋了一樣，對此嗤之以鼻。

  “嗯？”

  虞涵沉下臉盯著丈夫。

  “我的意思是小孩子還要多多曆練，難免考慮不成熟嘛……”蘇路這妻管嚴，口風變得非常熟練。

  “哼，再過幾年我就退休，把涵尚交給兒子打理，你呢就累死累活的繼續挺著吧。”

  說完，虞涵哼著小調去了浴室，留下蘇路憤憤難平。

  “臭小子，等著瞧，看老子怎麽收拾你……”

  ————————————————

  “叮咚……”

  6號樓1103門口，蘇田按了幾遍門鈴，裏麵卻沒有什麽反應。

  “哢嚓……”

  旁邊房門打開了，一個年輕女孩打著哈欠走了出來。

  “啊，蘇老師，你來找管姐姐啊……”

  “你是李曉雨？”

  蘇田還記得第一次來管蓉這邊的時候，碰巧遇到了這個女孩，當時還給她留了自己的電話，但這麽長時間，女孩卻從來沒有打給過他。

  “蘇老師你還記得我呀……”

  “當然了，我遇到的第一個粉絲嘛……”

  “嘿嘿嘿嘿……”

  “今天沒上班嗎？”

  “我年前就辭職了，想著在家專心複習，而且過段時間還要參加藝考，然後我就報了個培訓班，現在正要去上課呢。”

  “還是準備報考傳播學院嗎？”

  “當然了，我還要做蘇老師的小師妹呢……”

  “你的自備稿件準備的是什麽？”

  “《天路》可以嗎？”

  蘇田搖了搖頭，每年播音主持專業的藝考，考生要麽就是《天路》，要麽就是《海燕》，再不就是《黎明前的那束光》，考官都聽得審美疲勞了，而且重複朗讀的越多，越能凸顯考生的短板。

  “你還是準備一篇稍冷門點的作品吧，情感飽滿文字優美的作品都可以，每天在家看著鏡子練習一下，多注意臉上的表情，我覺得你能考上閩藝，應該會有這方麵的經驗吧……”

  李曉雨撓了撓頭，說道：“我當年藝考就是朗讀的《天路》，而且培訓班老師也說準備一篇熟悉的散文，這樣不容易出錯……不過，我聽蘇老師的，嘿嘿……”

  蘇田笑著搖了搖頭，接著問道：“自備稿件你自己來，指定稿件你就多找一些報紙文摘讀一下，即興評論要多聽多看多練習，最重要的還是模擬主持，不過你接受過三年的專業學習，模擬主持應該沒問題吧？”

  “沒問題。”

  “那你加油，我相信藝考難不倒你，至於文化課，你找一下附近學校，看能不能作為旁聽生跟著畢業班一塊複習。”

  “嗯嗯嗯，謝謝你蘇老師。”

  “沒事，有困難就給我打電話……”蘇田頓了一下，又問道：“你知道管蓉去哪了嗎？”

  “管姐姐啊，她一個小時前就出門了……”

  一個小時前，那就是六點左右了。

  “是去晨跑了？”

  李曉雨搖了搖頭，說道：“管姐姐穿的很正式啊，應該是上班去了吧……”

  “那行吧，你去哪裏上課，我送你……”

  “不用不用，我就在對麵的以誠教育。”

  ……

  來到電視台，蘇田還沒來得及去找管蓉，電腦上就收到了幾份行政部發送給全體部門領導的通報文件。

  （AD090027C）

  東洲廣播電視台、青檸傳媒集團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本台）娛樂頻道原總監潘慶雲、娛樂頻道原製片部主任潘碩因個人原因，已於2009年3月17日辭去職務，並辦理離職手續，即日起，潘慶雲及潘碩將無權參與本台的相關事務，以上二人的一切行為均與本台無關。

  各部門如有相關業務請直接對接本台娛樂頻道副總監徐雲芬，望各部門領導切實配合並嚴格執行。

  東洲廣播電視台行政部

  東洲廣播電視台台長辦公室

  2009年3月18日

  ……

  （MS090020A）

  （CE090019C）

  東洲廣播電視台、青檸傳媒集團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本台）紀律部經調查取證，確認本台娛樂頻道《我是大明星》欄目組存在嚴重違紀行為，即日起暫停播出該欄目，責成有關部門認真整改，複播日期由總編室另行通知。

  各部門如有相關業務請聯係本台總編室製作中心。

  東洲廣播電視台紀律部

  東洲廣播電視台總編室

  ……

  “速度真快啊……”

  蘇田知道內情，所以隻是感歎電視台的處理速度，而其他部門領導恐怕此時一臉懵，但結合兩份郵件內容，不難分析出潘家父子的離職肯定不會是什麽個人原因，隻是不知道潘家父子之後會有多少人被牽連。

  簽了幾份文件，看時間差不多了，蘇田拿起手提箱望行政樓而去。

  “小蘇來了，快坐。”

  馬建偉難得滿臉熱情，將蘇田讓到沙發上，又親自給接了杯水。

  大多數高位領導都有一兩種嗜好，像張安民嗜煙、於成榮嗜酒、薛觀止嗜茶、邱總編嗜古玩，但偏偏馬建偉卻沒什麽特別的嗜好，雖然他也抽煙喝酒但談不上沉迷，他的辦公室除了白水更是找不出其他飲料，如果非要找個嗜好，可能就是電影了。

  聽同事閑話，馬台長從工作開始，每周必看一場電影，而且堅持寫影評，唯一兩次意外就是結婚和母親去世，他的妻子是個單親媽媽，跟馬台長結婚時，還帶著一個不到周歲的男娃，馬台長對其視若己出，並且瞞著妻子做了結紮手術。

  “台長，這是底片和存儲卡。”

  馬建偉這會倒冷靜了下來，看了眼手提箱卻沒有打開，反而是歎了口氣。

  “台長……”

  “小蘇，你說這事是孤例嗎？”

  “……”

  “我這些天就在想，這麽多年在我們電視圈到底有多少陰暗齷齪的事沒有被發現，潘慶雲隻是倒黴被拍到了，那沒拍到的呢，應該不少吧？”

  “都說娛樂圈是個大染缸，各種權錢交易、情色交易等等等等，我們也都聽說過不少，哪有什麽純潔，隻是一張一撕就破的漂亮衣服罷了。”

  蘇田放下水杯，開口說道：“台長你也不要這麽悲觀，我相信電視圈大部分人還都是好的，至於娛樂圈也是有單純的人存在的。”

  “嗬嗬，現在不出手治理，恐怕電視圈很快就會與娛樂圈一樣了。”

  馬建偉搖了搖頭，無奈笑道：“電視商業化是大勢所趨，但怎麽在商業化過程中保持住電視台的純潔性卻是個大考驗，我們被稱為官方媒體，代表著國家喉舌，但如果有一天大眾不再信任我們，那國家公信力也就無從談起了……”

  “我們隻能做好自己……”

  “你說得對，我們隻能做好自己……”馬建偉站起身，接著說道：“東洲廣播電視台不能淪為逐利之徒，更需要保持住我們的獨立性、公正性、真實性、權威性，而且後者必須放在首位，在傳媒平台，社會效益永遠大於經濟效益，這番話我希望你能牢牢記住。”

  蘇田點了點頭。

  “好了，你去忙你的吧，這次我代表台裏謝謝你。”

  蘇田走出辦公室，回頭關門時再一次看到馬建偉挺直的脊背，他又發現了馬台長與薛台長的一處不同。

  馬建偉是一個理想主義者，是那種為了理想敢於赴死的鬥士，未來東洲電視台在他的帶領下要麽光輝燦爛，要麽頭破血流，他不會接受平庸，而且深信可以改變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