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嫂點點頭：“當初二小姐跟夫人去了趟白雲庵，慧緣師父發現二小姐在音樂上麵很有天賦，於是就想收她為徒，夫人當時也很高興，便一口答應了。二小姐每次去學琴的時候，夫人因為沒有時間，都是由我陪伴的，直到後來陳家出事，小姐再也沒有去過白雲庵，但她也從來沒有放棄過練琴。”

  “你知道那個男子跟你們家二小姐說了什麽嗎？”

  “不知道。”張嫂閉著眼睛搖了搖頭，麵露痛苦之色，“當時他們兩個人在裏麵說話，我在外麵伺候，後來那個男子走後，二小姐突然跟我說要去順城，我當時問她原因，她不肯說。之後不久，那個男子派人來接走了小姐，而我就回到了我兒子的住處，從那以後，我沒有再見過二小姐。”

  “張嫂，陳鈴鈴現在化名錢蘭，是順城第一富商錢永福失散多年的女兒，前不久，她剛嫁給北地軍閥的大帥，她已經不是陳家二小姐了，她的身份是時府的時夫人。”

  “二小姐她，她結婚了？”張嫂大為驚訝，“她說過一輩子不會結婚的，等到了三十歲就去白雲庵落發為尼，她，她怎麽？不對，你剛才說她嫁給誰了？”

  “北地的大帥，姓時。”

  “怎麽可能？”張嫂失聲尖叫，“她怎麽可能會嫁給姓時的軍閥，不可能，不可能的，二小姐絕對不會嫁給姓時的軍閥，他，他們可是害死大小姐和林先生的人啊。”

  “張嫂，你是親眼所見嗎，是時姓的軍閥逼死了陳家大小姐，殺害了林智？”

  “我，我沒有親眼所見，但是那天，那個姓時的軍閥派人來接走了二小姐，當時我是在場的，他們很霸道，隻允許小姐一個人前去，還不準她帶下人，我當時心急如焚，一直等到晚上才把小姐等回來，結果小姐回來後不久就上吊了。如果不是那時姓的軍閥欺辱了大小姐，大小姐怎麽會想不開而自殺，後來林先生去為大小姐報仇，也被他們亂槍打死，陳家就是因為他才家破人亡，二小姐怎麽可能嫁給他。”

  “如果他嫁到時家是為了報仇呢？”

  言卿的一句話讓張嫂啞口無言，很快，她就有些痛心疾首，“二小姐，二小姐竟然為了報仇而嫁給一個自己不愛的人，二小姐那麽清高自傲，卻要和仇人強顏歡笑，她活著，比死了還要痛苦。”

  “張嫂，陳鈴鈴嫁給大帥是為了報仇，但是當年的事情，沒有一個目擊證人可以證明就是大帥所為，以我對大帥的了解，他絕對不會做出強迫女子的事情。”

  “不是他還會是誰？”

  “或許這其中還有什麽誤會，隻是我們不知道罷了。”

  張嫂將頭轉向一邊，任由眼淚不停的掉落。

  “張嫂，就算陳鈴鈴是為了報仇，但是她的手段實在讓人發指，林智是為你們陳家而死，林家人何罪之有？你一心效忠陳家，但你兒子一家和你卻落得什麽下場？她報仇，沒有人阻止她，但她為了報仇犧牲了這麽多無辜的人，除了林家，張家，那些曾與陳家有著密切關係的人大概也都慘遭毒手。或許陳芳芳死得冤枉，陳家一家人都不該死，但那些無辜的人就該死嗎？她要複仇，憑什麽要讓別人替她付出代價。”

  “不，不會的，二小姐心地善良，她不會做這樣的事情？”

  “張嫂，那你告訴我，還有誰對陳家的事情一清二楚？”

  “劉管家。”張嫂毫不猶豫的說道：“劉管家是陳家的家生子，他全家都在陳府做事，劉管家對陳府忠心耿耿，老爺的一半事務都交給他打理。老爺死後，劉管家也在盡心盡力的想要維持陳府不倒，但是抗不住那些小人作祟，最後劉管家也隻能被逼著離開陳家。若說陳家的事情，陳管家比我還要清楚。”

  “劉管家現在住在哪裏？”

  “當初離開的時候，他說去了鄉下，好像是大王村。”

  “劉管家叫什麽？”

  “劉大柱。”

  言卿起身道：“張嫂，還要委屈你在這裏再呆兩天，等我查清了事情的真相，就會讓你回去。”

  “二小姐不會的，她真的不會。”張嫂搖著頭，哪怕心裏已經相信大半，可是仍然想要否認。

  言卿出門後讓黑蛇給張嫂鬆綁，並且派人看著這裏，又給張嫂送了些吃喝用的。

  “她說了嗎？”龍雲驍問。

  言卿點點頭：“錢蘭去順城真的是為了複仇。”

  “那逼死陳芳芳，害死林智的，真的是大帥嗎？”

  “張嫂隻知道當時把陳芳芳請走的人是大帥，但是後來發生了什麽，沒有人親眼所見，都是猜測。如果能找到林智的屍體，或許它會告訴我們一切。”

  “黑蛇已經帶著楊永康去找他的埋葬地了，當初林智慘死，別人都說他是得罪了厲害的人物，所以，林家也不敢大張旗鼓的挖墳立碑，隻是趁著夜深人靜的時候找了一個林子匆匆埋了。楊永康記不清具體的位置了，現在正和黑蛇他們挨處尋找。”

  龍雲驍說著，突然打了一個噴嚏。

  他急忙揉了一下鼻子，抱歉的說道：“不好意思。”

  “你是不是染了風寒？”言卿抓過他的手腕，指腹搭在他的脈搏上，靜靜的屏住了呼吸。

  龍雲驍一愣，緊接著就感覺到手腕上傳來的暖意，他情不自禁的低下頭，便看到一雙柔白纖細的手正覆在他的手腕上。

  她的指節很細，指甲修剪的十分整齊，泛著健康的粉紅色。

  哪怕知道她是在替他把脈，哪怕知道這隻是一個醫生的本能，龍雲驍的心裏還是忍不住泛起柔軟的漣漪。

  他很慶幸能在這裏與她偶遇，他同樣感謝上蒼給他這樣一份驚喜，雖然這樣的相處以朋友之禮，以朋友之名，但對他來說，已經足夠了。

  他隻希望時間能夠過得慢一點，再慢一點，就算這樣與她隔著桌子坐著，什麽也不說，什麽也不做，他也覺得是這世上最幸福的事情了。

  但他又很清楚，他們終究要回到原點，而她也將回到時家，因為那裏有她深愛的丈夫，是她的歸宿。

  他真的很羨慕時霆，如果他們是在同一時間遇見她，他會毫不猶豫的同他競爭，而且，他不認為自己會輸。

  “你今天本就淋了冰水，傷口又有點發炎。”言卿皺眉道：“我讓黑蛇去買幾副藥，一會兒你吃下去，連吃三天，應該會有好轉。”

  “我的身體怎麽比你還差了。”龍雲驍笑起來了，“你不也淋了冰水嗎？”

  “有時候就是湊巧，再強壯的人也有頭疼腦熱的時候，所以，萬事不要逞強，人是肉做的，不是鐵打的，過度的消耗是在自殘。”

  龍雲驍笑起來：“知道了，我一定謹遵言醫生的教導。”

  龍雲驍說完這話就有些後悔，因為黑蛇買來的藥熬又苦又酸，那味道入口之後就讓人想要直接吐出來。

  黑蛇站在一邊，看著自家老大捧著一個藥碗，眉頭簡直皺成了山川，時不時的抬起頭看向對麵正在看書的言小姐。

  他能讀懂老大的意思，他是想問言小姐，這藥可不可以不喝，但是每次想要張口，他都強行咽了下去。

  直到言卿從書裏抬起頭，遞過一個‘你怎麽還沒喝’的眼神，龍雲驍才眼睛一閉，頭一仰，咕咚咕咚的把藥碗幹了。

  黑蛇在心中無奈的搖了搖頭，自家老大什麽德性，他是最清楚的了，生病很少去醫院，去了醫院就算開了藥他也不吃，除非病得起不來的時候，也許會賞臉吃點。

  能看到他這麽乖巧又無力反抗的樣子，黑蛇覺得是個奇跡。

  龍雲驍把藥喝了後，又去看言卿，一副求表揚的模樣。

  可惜言卿的視線都在手中的書本上，根本沒有理會他，他等了一會兒，有些失望的抽了抽嘴角。

  黑蛇這種不苟言笑的人在旁邊看著都差點笑出了聲。

  第二天一早，黑蛇的人帶來消息，楊永康找到了林智當年的埋骨之地。

  言卿和龍雲驍吃了早飯，龍雲驍又被迫喝了一碗又苦又酸的湯藥，喝完之後，黑蛇感覺自家老大的臉有點綠。

  其實那藥也沒多難喝，隻是龍雲驍不常吃藥，所以喝起來才會覺得難以忍受 。

  “來了一趟湖西鎮，挖了兩次墳。”言卿想到這一回的經曆，難免無限感慨。

  “其實我很好奇，你真的一點也不怕嗎？”龍雲驍騎著馬，對著馬車廂裏的人說道：“尋常人隻是路過墳地就已經嚇得雙腿發抖了。”

  “我可是一名法醫。”言卿笑道：“法醫的膽子若是不大一點，早就殉職了，而殉職的理由就是嚇死。”

  “言卿，你不像這個時代的人。”龍雲驍目光幽深的看向她，“你的身上帶著一種別樣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