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7章:野獸之哀
作者:
八尋 更新:2021-07-29 13:54 字數:3034
袁文奎暈倒之後被人掐著仁中,又灌了點藥,總算醒了過來,當他看到擺了一排的屍體,當即又要暈倒,身後的聽差急忙扶住了他。
袁老爺步如灌鉛的走向那些屍體,一眼就找到了自己的女兒秀兒,不由發出淒慘的呼聲:“我的兒啊,我可憐的兒啊。”
說完便撲向秀兒的屍體,嚎啕大哭。
等到袁老爺哭了一陣,時霆才說道:“袁老爺,你看一看其他人,可有你的女婿?”
袁老爺忍著悲痛將這些人都看了一遍,最後搖搖頭:“那兩個是我的親家公和親家母,秀兒旁邊的是她的小姑子,還沒出嫁,我女婿,不在這裏。”
說到這裏,袁老爺眼睛一亮:“對了,我女婿呢,他去哪裏了?”
時霆安慰道:“這裏沒有找到你女婿的屍體,說明他暫時平安。”
“他平安有個屁用,我女兒死了,他活著有什麽用。”袁老爺說著又開始哭起來。
不久,當地的治安辦來了兩個人。
時霆沒有表明身份,這兩個人自然也不認識他,一個找袁老爺問了話,一個在現場走了一圈。
袁老爺抓住其中一個人的手急切的說道:“長官,你們一定要抓住殺害我女兒的凶手,替我女兒報仇。”
治安辦的人讓他簽了字:“老爺子,不是我們不想抓人,可是這裏的鄰居都說了,這是土匪幹的,大穀山那群土匪有多凶殘,連軍隊都收服不了,你讓我們怎麽辦?我勸你還是趕緊把人拉走,入土為安吧。”
袁老爺聽了,又蹲在地上哭起來。
這個人說得沒錯,如果真是土匪做的,他找誰報仇去,他還能打得過土匪嗎?
等到治安辦的人走了,時霆上前說道:“袁老爺,你有辦法聯係到你的女婿嗎?”
袁老爺搖搖頭。
時霆歎氣:“你先讓人把屍體收斂起來,按人數買棺材裝好,不能這樣一直暴露在太陽底下,夏季溫度高,你讓人在棺材裏裝滿冰塊,不然屍體很快就會腐爛發臭。我想你女婿很快就會收到消息,總得讓他見這些親人一麵。”
“好好好,都聽恩公的。”袁老爺現在是方寸大亂,又覺得時霆的話十分有理,“我現在就讓人去安排。”
等到所有的屍體都裝進棺材,袁老爺便坐在秀兒的棺材邊歎氣。
“恩公,這次多虧了你救了秀兒的唯一血脈。”袁老爺想到這件事便無限感歎。
“袁老爺不必客氣,隻是順手之勞。”
也不知道那個婦人是如何帶著一個嬰兒從這人間地獄裏逃出去的,碰上他們是巧合,也算是緣分吧。
傍晚時分,天色漸暗。
寧府的門前掛滿了白布,院子裏蓋起了靈堂,袁老爺又請了一個和尚前來念經超度。
過了兩天,喪事的流程總算是走完了,袁老爺也像是脫了一層皮,病倒了。
袁家急三火四的把袁老爺抬上了船,生怕喬家這片汙穢之地會加重袁老爺的病情。
時霆主動要求留下來等待袁家姑爺,袁老爺再次對他感恩戴德的道謝,畢竟這種血光之地,沒人願意久留。
入了夜,院子裏並排放著十幾口棺材,月光一照,格外的陰森。
時霆在院子裏走了一圈兒,回到言卿身邊。
言卿拿起一個下人的手臂指給時霆看:“你看這些創口,自上而下呈三條並列的等寬的形狀,這應該不是單刃利器造成的。”
時霆仔細看了看:“像是爪刀,就是一種戴在手上,類似於爪子一樣的利器,一般有三個刀刃。”
“我在多具屍體上都找到了這種創口,在喬家二老的身上最多,且每一下都不對準要害,這是故意想要淩虐死者的做法,凶手太殘忍了。”言卿搖搖頭,“你呢,有什麽發現嗎?”
“煙頭。”時霆打開一個紙包:“這些人殺完了人,還坐在一起抽了煙,扔了一地的煙頭。”
“這些是什麽煙?”
“有兩種煙,一種是紅梅,屬於最低檔的香煙,煙味兒嗆,價格低廉,平民百姓抽得比較多,這些煙頭有的一直抽到煙嘴,有的習慣留一小截煙卷,還有人喜歡抽完後用腳將煙頭碾碎,根據這些習慣來判斷,當時聚在一起抽煙的,至少有五個人。”
時霆不抽煙,但並不妨礙他對煙草的研究。
“除了紅梅,其中還有一種叫富士山的香煙,這種煙是狄國生產的,在辛國無售。”
“狄國產的?”言卿吃了一驚。
“狄國在前關城也有礦產開發權,他們采來的煤礦想要運回狄國,也必須經過大穀山,可能是大穀山上的土匪搶了狄國人,連煙也一起搶了。”時霆分析道:“這個富士山煙的煙頭隻有兩個,抽它的人應該是這些人的頭目。”
“抽富士山煙,用爪刀,特點如此明顯,就算我們不知道,作為土匪頭目的喬易山也一定會知道。”
時霆點點頭:“這次恐怕是他們土匪之間的內杠,我們隻需要靜觀其變,等著喬易山出現。”
“喬易山會回來嗎?”
“這裏是他的家,他一定會回來。”
時霆很肯定:“這府上的主子吃穿用度十分講究,那個秀兒十指不沾陽春水,保養極好,她的屋裏還放著一些字畫,我看到落款,俱是喬易山所做,其中大半都是畫了鴛鴦,詩詞也是情情愛愛,纏綿非常,看得出來,這夫妻二人的關係極好。”
“喬易山一個土匪還會字畫?”
“土匪也有有才華的。”
“也對。”言卿十分讚同:“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
時霆笑了:“你都從哪兒聽說的?”
“我自己想的不行嗎?”
“行行行。”時霆揉了一下她的頭,“去休息吧,我在這裏守著。”
“我不去,我要和你在一起。”她把椅子往他的身邊挪了挪,將腦袋靠在他的肩膀上。
大概隻有她才會不害怕,不然誰願意守著一院子的死人說閑話。
夜色漸深,起了風。
喬府的門前,白天剛剛撒過紙錢,此時風一吹,紙錢漫天飛舞,門口掛著的兩塊白帆也隨風鼓動起來。
有人一腳踩在地上翻滾的紙錢上,抬頭看了眼灰蒙蒙的街道。
這麽多紙錢,是誰家辦了喪事?
這人的腳步更快了,在外奔波了數日,此時歸家心切。
轉過一條街,腳下的紙錢越聚多,風刮得他有些睜不開眼睛,他抬手擋了一下,隱約看到那座高高的大門上掛著兩個燈籠,這燈籠是純白色的,在風中搖曳的如同鬼火。
他心裏一驚,三步並作兩步的跑了起來。
等到了大門口,他抬頭一看,大門上掛著白布,顯然是在辦喪事。
他不過才離家半月,家裏怎麽就有人去世了?是阿爹還是阿娘?
若是他們,為什麽沒有人來通報他,院子裏的下人呢?
他不敢多想,隻覺得心亂如麻,急匆匆的推開了大門。
那些紙錢飛速的聚集到了他的腳下,鋪了厚厚一層,他過了二門,就見院裏整整齊齊的擺著十幾口烏黑的棺材,一座現搭的靈堂裏,燃著白色的蠟燭,白色的細紗隨風擺動。
他的腳下像是被什麽東西用力的拽住了,再也挪動不了半分。
時霆敏銳的聽到了動靜,立刻起身看過去。
二門處有一個男子迎風而立,風吹著他的衣衫獵獵作響,這男子身材高大,麵貌清秀,有一雙十分深邃的眼睛。
此時這雙眼睛像是失去了所有的神采,木然的注視著院裏的一切。
時霆雖不認識他,但他立刻就做出了判斷,這個人就是喬易山。
喬易山見有人站在那裏,這才回了神,拖著一雙灌了鉛的腿艱難的邁了過來。
他看了時霆一眼,沒有說話,而是隨手推開了離他最近的一口棺材。
當他看到裏麵的屍體時,臉上瞬間血色全無。
“怎麽會這樣?”他將棺材一一推開,站在最後的一座棺材前像是石化了一般。
“秀兒,秀兒?”喬易山突然跪倒在棺材前,伸手撫摸著棺中人的臉,“秀兒,你醒醒,你怎麽了,你快醒醒啊。”
“阿爹,阿娘,妹妹,醒醒,你們醒醒。”
喬易山對著幾口棺木,發出野獸一般悲涼的哀嚎 。
言卿看過太多這種生離死別的場景,二叔總是對她說,看淡了也就好了,可他卻沒有教過她,怎樣才能做到淡然處之。
她下意識的握緊了時霆的手,眼底浮上一層水汽,如果二叔在的話,一定又要說她是個沒出息的法醫了。
喬易山癱坐一邊,眼淚不停的湧出,他的樣子讓言卿想到悲傷的獅子。
她和時霆站在一邊,沒有上前打擾,有些悲痛就是要發泄出來,不然就會積鬱成疾。
過了好半天,喬易山才看過來:“這是怎麽回事,你們又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