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已是晚上八點多，街道兩邊的商鋪早就關門了。

  在中長街的街道盡頭有一個小院，院子不大，後麵有四間平房。

  院子裏有一輛板車，板車上放著一些藥材原料，四周的地麵上也堆滿了各種藥草，人還未到，已經遠遠聞到了濃重的中藥味兒。

  此時平房裏的燈早就熄滅了，主人已經進入了夢鄉。

  急促的敲門聲傳來，打破了夜的寧靜，那敲門聲一聲接著一聲，讓人心裏發慌。

  平房裏的一個屋子亮起了燈，過了一會兒，有人穿著一件坎袖對襟布衫從裏麵走出來，一邊走還一邊不滿的喊著：“誰啊，看沒看幾點了。”

  門外有人說道：“看病。”

  那人道：“我這裏賣藥材，不看病。”

  “急病，麻煩開下門。”門外的人似乎很急。

  那人無奈，隻好把門打開了。

  鐵門打開的一刻，兩個人影衝進來，迅速將那人按在地上，冰冷的手銬戴上了他的手腕。

  那人在地上掙紮著：“你們幹什麽？”

  手電的光芒落在那人的臉上，他被光芒刺得睜不開眼，隻能用力將頭扭向一邊。

  “馬濤，又見麵了。”

  趴在地上的人正是小秋的哥哥馬濤。

  這時，屋裏的小秋也聽見了動靜，開門看到一院子的人頓時嚇得尖叫起來。

  白錦走上前，同樣用手銬將她扣住。

  “小姑娘，別喊，跟我們回軍警司。”

  小秋嚇得直哆嗦，臉色蒼白的看向白錦。

  時霆走進這座四室的平房，中間是廚房飯廳，南邊兩個房間是臥室，分別是小秋和馬濤的住處，而東麵的房間裏擺著一張床，床上鋪著白色的床單，床單上麵印有“順城第一醫院住院部”字樣，不過因為磨損，有幾個字已經磨掉了。

  在這個房間裏還有一些醫療器械，本來應該是無菌的設備就那樣暴露在空氣之中，上麵落滿了厚重的灰塵。

  鄂遠用試劑在床鋪四周噴灑，找到了一些殘留血跡，外麵的板車上不但發現了血跡，釘子上還掛著衣物纖維。

  白錦在小秋的屋子裏找到了一條校服裙子，一雙白色皮鞋和一雙尼龍襪，都已經洗得幹幹淨淨，放在一個盒子裏。

  經過照片對比，這是死者彩玲的衣物。

  馬濤和小秋被押送回了軍警司。

  小秋嚇得不輕，哆哆嗦嗦的蜷成一團，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與她之前伶牙俐齒的樣子判若兩人。

  倒是馬濤垂著頭，在喝了一杯水後出了聲。

  “我沒有殺人。”馬濤道。

  時霆看著這個長相斯文的青年，“你以前在第一醫院工作，因為私自給病人做手術被醫院開除。”

  “是我運氣不好。”馬濤歎氣：“別的醫生都可以安然無恙，我卻碰上一個倒黴的病人。”

  “你以前是負責藥品發放的，所以被辭退之後以賣藥材為生。”時霆在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就從他的身上聞到了藥材的味道。

  “是。”

  “彩玲去找你，是小秋介紹的吧。”

  聽到彩玲兩個字，小秋身子一抖，眼中溢出淚水。

  馬濤的頭更低了：“我不是故意的。”

  “說說吧，彩玲是怎麽死的？”時霆遞給他一支煙。

  馬濤接過煙，狠狠抽了兩口才開口敘述了事情的經過。

  彩玲與胡陽是一對戀人，且維持戀人關係已經兩年之久。

  胡陽很癡情，但彩玲漸漸感到厭煩，她經常跟小秋和南南說，她不能在一棵樹上吊死，她還擁有大片的森林。

  小秋勸她，胡陽個好人，家世又好，能跟他長長久久，將來也能做個富太太。

  彩玲養的貓丟了，她很喜歡那隻貓，找了很久都沒有找到，某天，她在電線杆上看到了一個偵探社的廣告，這個廣告上吹得神乎其神，說是沒有什麽案子是他破不了的。

  彩玲找到這個偵探社，龍玥答應幫她找貓，而她對龍玥一見鍾情。

  移情別戀的彩玲隔三差五的來找龍玥，此時的她已經不想那隻貓了，她希望自己的貓永遠也找不到，這樣她就有理由光明正大的來找龍玥。

  她跟小秋說起她的白馬王子，並且讓小秋保密，小秋勸她，還是好好跟胡陽好吧，什麽白馬王子的不切實際，更何況，你喜歡人家，人家也不一定喜歡你啊。

  彩玲根本不聽勸，仍然頻繁的往偵探社跑，同時也向胡陽提出了分手，胡陽從最初的苦苦哀求到最後與她爭吵。

  彩玲決心已定，根本不理會胡陽的哀求，就在她準備大膽追求白馬王子的時候，她發現自己懷孕了。

  這個孩子是胡陽的，這讓她十分的懊惱，她不愛胡陽了，對於他的孩子都覺得厭惡，而這個孩子的存在無疑會成為她追求白馬王子的阻礙。

  彩玲找到小秋商量，說她不能去正規醫院，因為那裏會留檔，會被發現。

  在彩玲的苦苦哀求下，小秋說自己的哥哥馬濤曾在醫院工作，還替人做過手術，她可以回家找馬濤問一問，看看他能不能替她做流闠產手術。

  馬濤當時剛剛虧損了一單生意，手頭拮據，夏天一過，又要上交小秋的學費，正在一籌莫展的他聽說彩玲要做手術，於是提出，做手術可以，但是所有的器械要由彩玲出錢購買，彩玲一口答應了下來，把她攢下的錢都給了馬濤。

  馬濤並沒有用這些錢去買手術器械，而是用家中已經生了鏽的刀刀剪剪來為彩玲做手術。

  馬濤從來沒有做過流闠產手術，手術前一天找了一本書臨陣磨槍，手術時，彩玲問他會不會有危險，他信誓旦旦的保證手術的安全性。

  結果可想而知，一個從來沒上過手術台的庸醫，在他的刀子劃下去的那一刻就注定了悲劇。

  彩玲在手術過程中大出血，很快停止了呼吸，馬濤驚慌失措，想到了書上所寫的心髒按壓的急救方法，而這種方法首先要保證死者呼吸順暢，於是馬濤用手邊的剪刀剪開了死者的小衣係帶以減少束縛。

  馬濤的搶救並沒有挽回彩玲的性命，彩玲慘死在了他的病床之上。

  小秋回來後，馬濤仍然癱坐在床邊，雙眼無神。

  小秋發現彩玲死了之後十分震驚，馬濤告訴她，彩玲因為大出血而死，她的父母如果知道了，他一定會被槍斃。

  害怕哥哥被槍斃的小秋與馬濤一起將彩玲的屍體用床單纏好，兩頭係上了繩子。

  馬濤想到他經常去釣魚的西山水庫，於是把屍體放到了運送藥材的板車上，連夜運到了水庫。

  為了不讓屍體浮出水麵，他在屍體上綁了一塊大石頭後沉入了水底。

  但是因為屍體離岸邊較近，在腐敗氣體的作用下，沒過多久，屍體就被水流衝刷到了岸邊，最後被人發現。

  馬濤回家後清洗了現場，並且換上了另外一條床單，而這些床單是他當初在醫院工作時順手拿回家的，一時貪小便宜的產物，最後指引著軍警司找到了他。

  小秋對於彩玲的死害怕極了，她把彩玲做手術時脫下來的裙子和鞋襪洗好收了起來，原因是她很喜歡彩玲的鞋子。

  為了不引起大家的懷疑，她依然回到學校上課，裝著和南南一起尋找彩玲。

  法網恢恢疏而不漏，在彩玲死後的第四天，小秋和馬濤為他們的罪行付出了應有的代價。

  馬濤非法行醫致人死亡，被判監禁二十年，小秋犯有包庇罪，被判監禁五年。

  事後言卿說起屍體當時的奇怪現象，因為彩玲在流闠產手術中大出血而死，蒼蠅嗜血，所以她的下半部的腐敗才會比較嚴重。

  或許馬濤和小秋一開始並無惡意，但是因為無知與貪婪讓他們一錯再錯，最終導致了悲劇的發生。

  ~

  八月末，順城的天氣依然炎熱，屋子裏的煤油風扇從早到晚都在嗡嗡的轉著。

  言卿正在給大老虎喂食，言老爺過來了，看那神情，心情極好的樣子。

  “阿爹，是有什麽喜事嗎？”言卿轉過輪椅。

  大老虎跟在後麵喊：“老爺，早上好”

  言老爺笑道：“你這個皮鳥，就是長了一張好嘴。”

  他在桌子前坐下：“阿爹前些日子談下了一筆大買賣，現在已經銀貨兩清，趙先生的意思是，以後還會多多合作。”

  “阿爹這次賣的是什麽？”

  “白藥。”言老爺道：“白藥的種植還不廣泛，對於生長環境要求極高，在咱們國內，也隻有雲滇那邊批量種植，為了采購這批白藥，我動用了許多關係，不過最後總算是皆大歡喜。”

  言卿給言老爺倒了一杯茶，“阿爹，現在各地軍閥暗中鬥狠，都在儲備物資，蓄勢待發，白藥是創傷藥，在戰爭中需求量極大，與你做生意的那位趙先生，你可有仔細的查過？”

  “查過了。”言老爺對於言卿的深謀遠慮十分欣慰，“阿爹也想過這個問題，白藥不是普通的藥材，買賣自然需要謹慎。那位趙先生身家清白，是順城人，他準備在前關城開設連鎖藥鋪，除了白藥，他還采購了其它藥材，無需擔心。”

  “阿爹查過就好。”言卿笑道：“我相信阿爹的眼光。”

  言老爺拿過一邊的書籍，“最近是不是沒見過時廣？”

  “沒有。”

  時廣倒是讓人送了兩次東西過來，全部讓言卿退了回去。

  “唉，阿爹知道你一時不願，但你一個女兒家，找個好人家才是長久之計，不管你喜不喜歡他，總是要嫁給他的。”

  “阿爹，晚飯留在這裏吃吧，我給你做竹筍醃鮮。”言卿不想再提時光，急忙岔開了話題。

  “那自然是好。”言老爺哈哈一笑。

  言卿來到小廚房後就叫來了狄槐，把一個字條交給了他，“讓時司長幫忙查一下，這個趙先生是何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