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牛閉嘴不語，顯然不想回答他的問題，隻是用一塊布按著手上的傷口。

  “你可以不回答，喬重會替你回答。”

  “他不會說的。”阿牛道：“我們說好的，殺了這四個畜生就一起回順城。”

  “你既然知道喬生和小翠是被人害死的，為什麽不報警？”

  “報警？報給村長嗎？他會相信他的親生兒子殺人嗎？”

  “你叫朱三等人畜生，因為他們殺了人，那你呢？朱三殺了兩個人，而你殺了三個，還有一個重傷，他們被稱為蓄生，那你是什麽？”

  “我？”阿牛一時語塞。

  “朱三殺人，會有法律製裁，就算村長不管，總會有管他的地方。你為小翠報了仇，同樣把你和喬重也搭了進去，現在已經死了五個人，重傷了一個，而你和喬重也將麵臨死刑，這場複仇大戲，最後是以七個人的性命為代價，你覺得值嗎？”

  “我？”阿牛被問住了，或許，他從來沒有想到這樣的結果，少年的衝動讓他被仇恨蒙蔽，以暴之暴雖然可以獲得一時之快，但最後塵埃落定，那股複仇的筷感過去，終究還是一無所有，不但賠上了一切，還有性命。

  “人是我一個人殺的。”阿牛急道：“你想知道什麽，我都告訴你，但是放過喬重。”

  “那就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也許喬重還有一線生機。”

  阿牛低下頭，盯著扣在手腕上鋥亮的手銬，似乎在做著激烈的思想鬥爭。

  時霆坐在他的麵前，耐心十足的等待。

  過了好一會兒，阿牛才開口道：“喬大哥是個好人，他每年來村裏都會給小翠針灸，還送她膏藥。那天傍晚，小翠說要去找喬大哥針灸，本來我要陪著她，正好喬重來找我去看他的汽車，我便讓小翠到時間一個人去。我和喬重在汽車裏玩到天黑，回來的路上，我們看到一隻兔子，我和喬重抓住了那隻兔子，我說要烤兔子給喬重吃，他就跟我一起回家了。鄰居的小五哥哥送給我半瓶酒，說是烤兔子的時候澆在上麵能去腥味兒，喬重提議喝一點，我就陪著他喝了小半杯，結果喬重不勝酒力，隻吃了一條兔腿就醉倒了，我隻好將他扶到屋子裏休息。這時小翠還沒有回來，我有點擔心，於是就去找她，還沒到喬大哥家的院子，我有點尿急，就跑到他家後麵的林子裏解決，也是那時，我聽見說話聲，我從樹叢後麵往外看，看到大柱、朱三、老李頭以及老張正在分錢，他們分好錢後就把箱子藏了起來。等他們走了之後我才敢出來，我沒去喬大哥家，而是跑回家找喬重，因為我看那個背包很像喬重的。”

  阿牛玩著手上的手銬，頭越發的低下去：“我叫不醒喬重，隻好等他醒來。直到聽見外麵有人說著火了，我才飛奔出去。喬大哥的屋子起火了，火燒得很大，我看到窗上有兩條影子，我認出其中一個人是小翠，我拚了命的想要救火，但是村裏的人都在阻止我，因為火太大了，去救火無疑等於送死。我眼睜睜的看著喬大哥和小翠被燒死了，而朱三他們幾個卻躲在暗處笑，那個時候我就知道，是朱三他們偷了喬大哥的錢，並且放火燒死了他，他們還把小翠當成了喬重。”

  “我回到家後，用水把喬重澆醒，並且告訴他喬大哥和小翠被燒死的事情，喬重難過極了，哭著要去看他大哥，是我阻止了他，我告訴他，現在所有人都以為死的人是你，如果你露麵了，朱三他們肯定會殺了你，喬重冷靜下來之後，他問我，想不想替小翠報仇，我說想。小翠死的太慘了，那些殺她的凶手太可惡了。”

  “喬重不能住在村裏，他連夜把車開進了魁山，找了一處地方隱蔽，我們坐在一起，一邊哭一邊謀劃如何殺掉這四個畜生。喬重有毒隱，但他一直在戒，當他毒隱發作的時候，他突然告訴我，他有一種神不知鬼不覺的辦法可以讓他們自己殺死自己。我們製定好了計劃之後就連夜將喬大哥和小翠的屍體從亂墳堆裏挖出來，並且找了一處地方掩埋，然後又在上麵建了一座廟，我說魁山的山神一定會保佑我們複仇成功，所以就給廟取了個名字叫山魁廟。”

  阿牛將他如何殺死大壯等人的罪行一一交待了出來，而在殺人過程中，因為喬重不方便出現，所有的事情都由他一人經手，包括在被害人的門口掛野味，以及向他們的碳火中發射醚藥。

  “那天在魁山下襲擊我們的人是不是你？”時霆注意到他手臂上的一道傷口，傷口還沒痊愈，纏著一圈粗布條，那是被言卿的子彈所傷。

  “是我。”阿牛道：“我隻是想嚇嚇你們，讓你們知難而退，因為我害怕你們抓住我，這樣我就不能報仇了。”

  “慫恿村民的也是你？”

  阿牛點頭。

  “長官，喬重隻是參與了計劃，提供了醚藥，他並沒有親自動手，求求你，放過他吧。”阿牛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我願意承擔所有的過錯，要槍斃就槍斃我一個人好了。”

  時霆倒是很佩服他的這份勇氣和義氣，若是把這份勇氣和義氣用在別處，也許又是另外一番光景。

  “我們也沒有充足的證據證明喬重參與了整個殺人計劃，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具體如何定罪，還要回到分局再做定奪。”

  阿牛重重磕了兩個頭：“都是我做的，都是我一個人做的。”

  這時，炕上的老張又發出一聲呻銀，阿牛的眼中頓時暴射出仇恨的光亮，兩隻拳頭倏然捏緊。

  時霆道：“老張涉嫌故意殺人，自會有法律處理，你放心，他不會逍遙法外。”

  聞言，阿牛握緊的拳頭才緩緩鬆開。

  過了一會兒，他才低聲說道：“其實我也不想殺人，如果霧隱村也有你們軍警司這樣的地方，我就不用走上這條路了。”

  歸根到底還是法律部門的缺失，在這偏僻的小山村，沒有人會為你主持公道，沒有人會幫你沉冤得雪，出了事就隻能靠自己。

  在堅果的指引下，喬重被找到了，這個少年人麵對審問，一口咬定所有的事情都是他做的，跟阿牛無關。

  但是證據表明，喬重隻是計劃者，真正殺人行動的隻有阿牛，但是喬重提供醚藥，出謀劃策，也難逃法律的製裁。

  軍警司將喬重等人都交給了蚊山縣分局，由他們來進行案件的最後審理。

  石昊帶人留在蚊山縣調查，雖然沒有找到凶手，卻查出一條重要的線索。

  徐家藥店的稀有藥品來自於順城，徐家在順城有一處房產。

  至於這些藥品的具體來源，徐家的房產又在何處，隻能回到順城後再繼續查找。

  六個小時後，一行人終於踏上了順城的土地，回想起在霧隱村的經曆，不免唏噓。

  白錦吵著要回家好好洗澡睡覺，鄂遠也抱怨自己的身上全是屍臭味兒。

  在大家各自散開後，時霆將言卿送到了言府門口。

  “這是我剛磨好的藥膏，你記得每天塗在傷口上。”下車前，言卿將一個小瓶交到時霆手裏，知道他的性子，她又提醒他：“這是一個星期的用量，一個星期之後，我要看到一個空瓶子。”

  時霆接過來，點了下頭：“好，我一定不會忘。”

  言卿笑了笑：“那我走了。”

  就在她轉身下車時，他從後麵叫住了她。

  “還有事嗎？”言卿回過頭，納悶的看過來。

  他似乎想說什麽，可是有些話到了嘴邊又不得不咽了下去，最後隻化成一個搖頭的動作：“沒什麽，好好休息。”

  言卿道：“大老虎該想我了。”

  “你高看它了，它向來沒心沒肺。”

  慕榕在外麵弄好了輪椅，彎身敲了敲車窗。

  “我走了。”

  “嗯，再見。”

  “再見。”

  言卿在慕榕的幫助下坐上輪椅，而時霆一直目送著她進入大門，他不知道自己在等什麽，或者隻是想等她的一個回眸，就在他要搖上車窗時，已經進入大門的言卿忽然轉過身，衝著他所在的方向擺了擺手。

  她在笑，笑容像金子一般耀眼，將她美麗的臉龐襯托的越發好看，她像一道光，就這樣照進了他的生命。

  司機老趙偷偷從後視鏡中瞄了一眼，就看到自家司長目光柔和，嘴角上挑，那樣子像極了微笑。

  他從來沒有見過時霆的笑，這是破天荒的第一次。

  ~

  言卿回到家後，從頭到腳梳洗了一番，靜知給她換上了新睡衣，粉色的絲絨貼身麵料，領子做成兩片蝴蝶翅膀的形狀，袖口處是一個泡泡袖，簡單又不失可愛。

  “小姐，聽說你們這次去破案，有好幾次都遇到生命危險。”靜知想想仍覺後怕，“你們不知道我在家裏有多擔心。”

  慕榕將熱好的牛乳放到言卿手中，“這一趟雖然驚險，總算是抓到了窮凶惡極的壞蛋，不過遺憾的是，徐家一家人死得極慘，殺害他們的凶手卻沒有抓到。”

  徐家滅門和陳家滅門係一人所為，根據掌握的這幾條線索來看，這人的背景怕是不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