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邪的話，讓白世鏡心中大為慌亂，臉漲得通紅，卻一個字也沒有反駁。

  這表情被喬峰看在眼裏，他哪裏還不知道，何邪說中了事實。

  “白長老，真的連你也……”喬峰顫聲道，卻最終不忍說下去，隻是滿是失望地歎了口氣，搖搖頭。

  白世鏡的臉一陣青，一陣紅，眼中又是恐懼，又是羞愧，渾身顫的厲害。

  他這個樣子，任誰都知道他有問題。

  四大長老倒還沒什麽，因為他們反喬峰，是全冠清居中串聯，他們隻道是全冠清也找過白世鏡，白世鏡雖然不參與，卻也沒反對，選擇了中立。

  這倒也符合白世鏡一向不偏不倚、剛正不阿的性子。

  可是全冠清看到白世鏡這副神色，心裏卻“咯噔”一下。

  他最清楚不過，他可從來沒跟白世鏡說過此事，但白世鏡是怎麽成為知情者的？

  還有，白世鏡和喬峰一向關係很好，他為什麽不告訴喬峰，讓喬峰提前有所準備？

  全冠清自己善用心機，以己度人，反倒很快想到真相——莫非是那個女人告訴白世鏡的？

  而白世鏡之所以不告訴喬峰，是因為他有把柄捏在那個女人手上？

  會是什麽把柄？

  莫非，白世鏡也和那個女人有一腿？

  全冠清心中一震，頓時覺得所有謎題都解開了，然而他此時非但沒覺得多一個盟友而鬆一口氣，反而心頭湧上濃濃的恐懼。

  那個何邪，仿佛有能看透人心的本領，若是白世鏡沒被其看穿，亦或是他沒有做出這副可疑的樣子，那局勢還可以控製，可眼前情景，隻怕情況要遭！

  這個沒用的白世鏡，簡直害人害己！

  全冠清的恐懼，自然沒人留意，而何邪提及白世鏡是知情者，原本隻是想增加讓喬峰更加心灰意冷，辭退幫主之位的籌碼，可是見到白世鏡這副不打自招的表情，他頓時心中一動。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何邪深深看著白世鏡，“無論今日之事如何收場，這件事，我一定會替我二弟查個一清二楚！”

  白世鏡渾身一震，驚懼抬頭，看向何邪，而何邪卻隻是冷冷看著他。

  “我、我……”白世鏡張了張嘴，卻像是費勁了全身的力氣，他環顧四周，隻覺人人都用異樣的眼神看著他。

  “我對不起丐幫，我對不起幫主……”白世鏡顫聲喃喃，踉蹌著倒退幾步。

  突然他猛地雙目圓整，悲愴大吼：“白世鏡禽獸不如，還有何顏麵苟活於世！啊——”

  他大叫著，就一掌向自己的額頭拍去。

  在良心的譴責跟何邪的威脅這雙重壓力下，他竟是再受不了內心煎熬，徹底崩潰，要自殺！

  喬峰此刻正在黯然神傷，覺察不對，再出手時已晚了。

  而在場諸人，沒有一個人料到白世鏡竟會突然自行了斷。

  眼看白世鏡的手掌就要拍在自己的腦門上，便在這時，何邪運轉內力，伸出了中指。

  biu。

  一股指勁徑直擊在白世鏡的胸膛上，其頓時悶哼一聲，蹭蹭蹭倒退幾步，一口鮮血“哇”地噴出！

  喬峰也終於趕到，一掌貼在他後背上，為其穩住身形，輸送內力。

  然而白世鏡卻掙脫他，隻是絕望怒吼：“為什麽不讓我死？為什麽不讓我死？”

  “白長老，何至於此？”喬峰激動道，“我知道你的為人，你不告訴我，自然有你的苦衷！喬峰雖心有埋怨，可依然會拿你當我的好兄弟！”

  “你不懂，你不懂的！”白世鏡滿臉痛苦，渾身依然抖得厲害。

  “你連死的勇氣都有，難道沒有認錯的勇氣嗎？”便在這時，何邪突然站出來冷冷道，“你寧死也不說，是不是你根本不想贖罪，而是承擔不起錯事的後果，所以懦夫般尋死？”

  “不！”

  白世鏡猛地抬頭看向何邪，瞪眼嘶啞道：“白世鏡即便遭萬人唾罵也死不足惜！可我不能因為我一人，而玷汙了丐幫百年的清譽！”

  “哈哈哈……”何邪放聲大笑，聲音中充滿不屑。

  他是真的覺得可笑，一群乞丐，都要飯了，還要什麽清譽？

  難道要飯這事兒就很要臉嗎？

  何邪不鄙視丐幫，這個年代，生產資料落後，生產方式原始，土地又都集中在士族豪強手中，很多人吃不上飯淪為乞丐，是很正常的。

  而丐幫能把這些乞丐們組織起來自強自息，順便做些為國為民的事，其實是是好事。

  但誰也不能否認丐幫的本質就是一群叫花子，底層弟子就是以乞討為生，年紀輕輕不事生產，加入丐幫，丐幫底層人員的素質，完全可以想得出。

  所以，丐幫即便是天下第一大幫，也隻能說明這個社會貧富差距太大，底層百姓已苦不堪言，還能說明什麽？

  還清譽？

  清個大粑粑。

  當然，何邪心裏這麽想，嘴裏卻不會這麽說。

  他收聲，滿臉不屑地看著白世鏡道：“一個幫派之所以能夠傳承下來，經久不衰，靠的不是個人武勇，也不是一時榮辱，這些都不過是鏡花水月而已！江山代有人才出，各領風騷數百年，隻要幫派的立幫之本是正義的，是符合天下大勢的，又有健全的製度，必定會吸引源源不絕的人才加入。”

  頓了頓，何邪繼續道：“如果丐幫隻是因為你一個人的醜聞就一蹶不振，被天下恥笑，甚至是滅幫，那麽就是丐幫自身有問題，滅了也不可惜，反而如果丐幫能通過這件事自我反省，自強自立，卻能涅槃重生，再次走向輝煌。”

  何邪這番話放在後世自然是官話，套話，然而在這個時代，卻絕對是金玉良言，高屋建瓴。

  場中但凡是有些見識的，都不禁若有所思，心中對能說出這番話的何邪大為敬佩。

  “你好好想想吧，”何邪最後若有深意對白長老道，“畏罪自殺，算什麽漢子？”

  白世鏡神情恍惚，似悲似哭。

  何邪也就沒有再去管他，白世鏡若能認錯，當然再好不過，不過這不在他原本計劃中，就算不認，那也沒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