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條街道都被灰色的神力所籠罩，被沉入了灰霧之海。

  ??絕望的慘叫聲從數座民居中響起，貓狗們卻不知為何毫發無傷，在突然改變了氛圍的環境中因為本能的恐懼動彈不得。

  ??王都中的諸多強者瞬間便察覺了此事，然而堪索斯知道沒有一個人能在現在趕到。

  ??斯圖科夫，拉夫特的情況他早已掌握，王河現在被域外的威脅限製住算是意外，可即便對方現在沒有被束縛住手腳，那過於全能以至於效率低下的傳奇能力也來不及阻止他。

  ??縱使承受著極大的精神壓力，哪怕信念瀕臨崩潰，作為過去派的教長堪索斯也絕不會鬆懈事前的準備。

  ??“約爾，你是不是很好奇我是怎麽提前在這裏設下埋伏的？我以神術溯源根據你的過去總結了你的行為邏輯和思考方式！雖說因為數據不足，尤其是缺少你成為精金級之後的經曆，我沒辦法精確地判斷你在戰鬥上的實力，但在這種與超凡之力無關的地方溯源還是有其用武之地，我事先在五條街道上做好了準備……”

  ??堪索斯知道自己在做一件不合理的事，他幹嘛要把自己的情報說出去？但他停不下來，在確認了如此悲慘的現實之後，合理究竟還有什麽意義！

  ??“五條街道，不為人知的情況下，王都的五條街道！嗬，我留在聯合王國內的人脈與積蓄幾乎全部被揮霍掉了，不論結果如何，我都不可能繼續完成大教長交給我的任務了……這是不是說明我其實早就已經知道答案了？嘿嘿，那倒是煩擾羅特先生了，之前的問詢可真是多此一舉啊！”

  ??陷阱中的兔子們沒有給他回答，又或許他其實連對方有沒有在聽都並不在意。

  ??民房中的慘叫聲在說話間便已平息，約爾以拇指將寶劍姿態的萬鎏村雨從鞘中推出一寸，劍芒在一行人周圍畫出了金色的圓圈，數十次金屬交擊聲與爆破聲便在虛空中響起，其中一次衝突將一個技藝不精的暗人刺客被震得顯露了身形。

  ??發現約爾沒有追擊，麵色扭曲的刺客本想試著再次隱形，可下一秒他卻在無聲的嘶嚎中進行了自爆：他明顯並非自願，麵目猙獰地用暗人的種族特性將之前交鋒中產生的遊離能量，不論是魔力鬥氣還是內力一並強行吸收進了身體之中，向劍芒之圍發起了死亡衝鋒。

  ??然而兩柄魔力凝成的飛刀刺進了刺客的雙眼，將其提前引爆，未能集中的爆炸衝擊力絲毫沒有撼動約爾隻是隨手布下的劍圍。

  ??約爾有些驚訝地看向了擲出飛刀的安娜。

  ??即便讓那個刺客撲到劍圍之上也不會有什麽影響，但他沒想到除自己之外還能有人這麽快地從對信仰產生質疑的精神衝擊中走出。

  ??聯合王國的所有人，靈魂中生來便都帶有真神賜予的神性種子，這是真神的偉大犧牲，靠著這一點神性種子邊境的人們才能以血肉抵抗與驅除汙穢，也因此哪怕聯合王國建立千年來真神不曾再現身，所有人依舊生來就是真神的信徒。

  ??但有一點說來奇怪，新時代的傳奇強者們分明是靠著這一點神性種子才得以獲得觸及神域的傳奇能力，但約爾卻感覺自己抵達傳奇後思考與真神有關的想法念頭時思維反倒流暢了許多，也因此他更加理解對實力不足的師傅，安娜，萊特和柯克特而言這種質疑真神所帶來的衝擊。

  ??“安娜，你真的沒事了？”約爾有些擔心，明顯沒緩過來的師傅等三人反而讓他稍微安心一些，因為那是正常反應，可安娜她……

  ??她隻是握住了他的手，便連神都可以拋向腦後。

  ??“我也不是第一次被高高在上的家夥欺騙了。”安娜握得用力，“但你不會，對麽？”

  ??約爾聽到“欺騙”二字時掃了堪索斯一眼，發現對方竟沒什麽特別的反應，隻是口中嘟囔著根本不成句的話語。

  ??“當然不會，永遠不會。”約爾回握了安娜的手。

  ??安娜點了點頭，可還是有些擔心地問道：“我們現在該怎麽辦？”

  ??“放心，這種程度的陷阱隨時都能出去，可真正嚴重的問題不是這一點啊……”

  ??想來也不是多久之前，過去派的大教長親自埋伏自己，甚至因為強行使用神術導致被汙穢侵襲不得不轉生，可依舊無法奈何得了當時還隻是精金級的約爾。

  ??確實當時最終解圍的其實是拉夫特先生的一擊，但約爾自信哪怕有著積累上的差距，已經同為傳奇的自己的全力也不至於連拉夫特的一擊都不如。

  ??既然如此，那哪怕大教長恩羅諾伊再臨約爾也一樣不懼，更何況現在來的隻是一位教長呢？

  ??那些大概是被堪索斯控製了的刺客們仍然一邊保持著隱形一邊試圖發起徒勞的攻擊，卻全部被擋在了約爾隨手布下的劍圍之外，不知道堪索斯是用什麽手段控製的這些刺客，過去派牧師的神術約爾了解的並不多，也許可以類比汙染過去的汙穢的力量，但那個被迫自爆的暗人總不可能過去自爆過吧？

  ??不管怎麽想，威脅都談不上大，可從這裏出去或許容易，真神的力量是有限的這個事實卻難以處理！

  ??約爾擔心地看著目光呆滯的師傅。

  ??對真神信仰最深厚的，其實正是在邊境艱苦戰鬥的人：人們的聚居之處會獲得神賜的守護，付不起治療費用的邊境民兵偶爾被穢獸抓傷，也通常是靠著靈魂中真神賜予的神性硬挺下來。

  ??威爾斯福長老曾經跟約爾這麽說過，邊境村莊中從來都不需要教會，也不需要去學習什麽聖典，信仰不隻是生活的一部分，信仰就是活下去的基礎。

  ??小時候聽到羅特講起自己進城學習劍術的故事時，約爾就很奇怪，為什麽城裏反倒需要教會了呢？

  ??但師傅從未產生過這類疑問，師傅隻是覺得在都城這樣的大地方有專門崇敬真神的地方真是太好了。

  ??羅特的眼神看起來昏暗無神，仿佛知能都下降了一般。

  ??……當初是不是就不應該逼師傅出村呢？

  ??約爾也不知道怎麽辦了，他沒經曆過這樣的事，沒想象過這樣的事，人要怎麽去想象太陽不再升起呢？

  ??他又看向了萊特和柯克特，萊特似是陷入了某種自責情緒之中，口中不住重複著“對不起”，“原諒我們”這樣的話語，考慮到他的貴族出身，約爾猜得出是怎麽一回事。

  ??越是身居高位，越是生活無憂，越是建造起富麗堂皇的教會的地方，那本應紮根靈魂的信仰就越是飄渺，仿佛風一吹就要散去。

  ??幾乎沒有以肉身對抗汙穢的經曆的這些家夥，似乎隻需要用華麗的教堂和隆重的活動就足以安撫靈魂深處的神性種子，心安理得地在安全的內地追求生活。

  ??就算說堪索斯所發現的，經由師傅的話語的到確認的災難般的狀況是因為王國內部的大量信仰不堅定者導致的，約爾也不會覺得驚訝。

  ??柯克特則是臉憋得通紅，大量的魔力不由自主地湧向頭部以增幅智力，全力地思考著什麽，伴隨著大腦的過載，他頭部的溫度越來越高，卻完全沒有進行降溫的意思。

  ??“安娜，幫柯克特一下，再過一會他就要變成傻子了。”

  ??安娜經過約爾提醒才發現這種情況，“呀”的一聲後，在一隻飛刀上附魔寒冰，然後放在了柯克特的頭上。

  ??然而與此同時，那些圍繞著劍圍的刺客們似是想要抓住可能的分心，同時現身施展了自己的殺招！

  ??有精妙而致命的矮人機關發射出轟鳴，有刻滿魔紋的手臂發起了自爆，甚至有劍身中嵌入懷表的古怪短劍試圖跳躍空間直接攻擊安娜的心髒！

  ??約爾出手，以劍指將短劍從錯位的時空中直接鉗了出來，短劍的威力不值一提，但為避免其所引起的時空亂流傷到安娜，承受了太多扭曲的金色劍芒終於還是出現了一絲裂痕。

  ??而不知為何，劍指劍芒之上的裂痕竟如複製粘貼一般大量出現在了劍圍之上，金色的劍圍在刺客們的轟擊下終於出現了破綻，隨即一道以影子為媒介釋放的惡毒詛咒便穿過了劍圍的縫隙，一條黑色的線直指目光呆滯的羅特！

  ??約爾微微皺眉，萬鎏村雨完全出鞘，浮於身前，劍芒乍現，將那詛咒的魔力結構斬得七零八落。

  ??一個人影抓住機會強行突破到了約爾麵前，被仍未完全破碎的劍圍斬得血肉模糊的刺客已經連種族都無法分辨，卻還是一拳轟向了約爾的心髒。

  ??毫無意義。

  ??約爾對這樣的戰鬥，對斬殺這樣的敵人感到厭惡，萬鎏村雨隻需動上一寸便可讓刺客們這一連串的努力在此終結。

  ??然而灰色的霧氣卻忽然纏上了約爾，回過神來他便已經被複歸到了出劍前的狀態，而那不成人形的刺客的凶拳卻已經臨近了他的心髒！

  ??堪索斯的神術！？可這怎麽可能？

  ??“約爾！”安娜驚叫出聲。

  ??“我沒事！”

  ??就在約爾已經決定硬抗這一拳的時候，半輪月色如斷頭台的斜刃般切斷了這最後的刺客，將他搏命的一拳化為了無力的掙紮！

  ??“師傅！”約爾驚喜地看向了羅特，不是因為這一刀解了圍，他自問接下這一拳也不會受太嚴重的傷，至多隻是失去抓住堪索斯的餘裕罷了。

  ??但此刻能出手幫助自己，就說明師傅至少有了走出信仰動搖帶來的精神創傷的機會。

  ??“師傅……”

  ??但令約爾有些失望的是，爆發出了銀級巔峰實力，以食月越級斬殺了一位重傷的金級刺客的羅特眼中卻還是看不到任何神采，對約爾的關心能驅使他的身體做出行動，卻不足以讓他走出精神上的困境。

  ??“那把刀……哈，是偉大過頭了的莫斯洛克大人的力量啊？祂早該預料到這種情況才對的吧！明明已經成為脫離這個世界的存在了，那當然就會失去完全掌控這個世界的未來的能力啊，這麽簡單的事情都看不懂，大天使長大人也真是瞎了眼！”

  ??堪索斯看到食月的光芒後，忍不住扶額悶笑，毫不在乎地吐出了原本撕爛嘴也不會說出來的褻瀆的實情。

  ??約爾立刻就理解了今日師傅的某些奇怪舉動背後的原因，師傅絕對會信任自己的實力，普通來說遇到任何事都沒理由害怕牽扯自己才對，既然如此就隻能是有其他特殊的原因讓師傅必須這麽做，原來如此，未來神的預言確實是一個夠份量的理由。

  ??但這種事情實在隻是在添麻煩，不管未來神的預言到底是什麽，現在看來都是已經失敗了的存在，就算是師傅麵對這種情況果然也會動搖。

  ??所以才會產生那樣的感慨，所以才會把希望寄托在約爾身上，進而擔心起約爾的未來。

  ??偏偏在這個時間點又被堪索斯點明了真神的力量並非無限的可能性，真是太糟糕了！

  ??約爾發現自己竟隻能指望引發這種情況的罪魁禍首能做出什麽改變了。

  ??“堪索斯教長！真是漂亮的連攜，靠著一群金級刺客的犧牲，你隻用一招就差點傷到了我。但你付出了這麽大的代價，難道就隻是為了問我師傅上一句話不成？”

  ??吸取了之前大意的教訓，約爾手握萬鎏村雨，劍芒流轉周身，質問堪索斯道。

  ??堪索斯卻仍是悶笑著，“連攜？啊，那些家夥啊，我算計那些刺客的本意可是想要賣你一個人情來著。”

  ??約爾糊塗了，“你在說什麽？看看你自己做的事情吧，這根本不合理！”

  ??堪索斯自嘲道：“如果羅特先生的回答沒有證實我的猜想，我自然也沒理由對你們出手，自說自話地幫你處理掉這些螻蟻，強行跟你搭一條關係也是順勢而為……嗬嗬，明明我早就知道，早就清楚真相了……那時的我和現在的我，到底哪一個才是瘋子呢？嘿嘿嘿，事到如今，行動的合理性還有什麽意義？萬事萬物的根源都已經不再可靠，那還有什麽事情是有意義的？”

  ??“兩種解釋！”堪索斯用力拍著英靈特爾修的肩膀，每次拍打都是在用肉身直接接觸實質上仍舊是汙穢造物的特爾修，堪索斯的右手不斷被染上汙黑，但又立刻被他身體中的神力所消除。

  ??“真神的神力依舊是無限的，隻不過我們的靈魂終究隻是凡人的程度，無論在神力中浸染多久都不會改變本質，於是在連續的突破極限後兄弟肯尼迪的靈魂最終不幸消散了！又或者……真神的神力並非是……”

  ??“不會！當然不會是後者！可就算說是前者那麽我們又該怎麽做？又能怎麽做？那場造成了所謂新天地的爆炸也不過就是一位傳奇強者拚上一切就可以做到的事情罷了，隻不過是這種威力就足以讓一位兄弟的靈魂走到極限，那麽我們又能做到什麽？到底還剩下多少時間？如果把所有牧師的靈魂都換算成那種爆炸，我們最多也就是從大荒漠裏炸出一條路來的程度，就憑這點力量要怎麽收複整個世界！？”

  ??約爾寧願此人口中都是瘋言瘋語，可麻煩的地方就在於堪索斯所說的一切都是現實而又合理的。

  ??收複世界，複蘇真神，這是聯合王國的偉大理想，也是立國之本，卻在此刻被證實不可能完成了。

  ??如果師傅是一個更粗鄙的人倒好解決了，畢竟聯合王國到達極限至少也是更多個千年之後的事情，哪怕師傅將來也能走到傳奇的境界，多虧了真神留下的限製師傅也活不到那一天的到來，在師傅乃至約爾自己仍在世的時候，這種虛假的希望都還是可以維持下去的才對。

  ??……師傅如果是那樣的人，也教不出自己這個徒弟了。

  ??心念及此，約爾竟忍不住露出了微笑。

  ??“想不到一位過去派的教長竟做起了預測未來的事，牧師的力量有限又怎麽樣？你是當各位傳奇強者不存在麽？你是當我不存在麽？”約爾心中的些微動搖徹底消失了。

  ??在羅特的精神世界中，莉潔莉特看著走出自己的懷抱脫離自閉的羅特，隻覺得不可理喻，“有一說一欸，你徒弟現在應該都打不過我的，我這麽安慰你你一點反應不給，他說句大話你就恢複希望了，什麽玩意兒啊？”

  ??“但莉潔莉特你的力量也隻是莫斯洛克大人的預料之中的產物不是麽？”羅特甚至有了反駁她的力氣，他看著精神世界中長刀食月的投影說道，“狂刀門的絕技，灰衣人，這把長刀，這一切都是真神的未來麵，那位莫斯洛克大人的計劃……不，灰衣人肯定不會這麽簡單，但這更加說明了莫斯洛克大人的偉大。這樣的存在，會縱容自己的神體被那位範海辛先生偷走麽？”

  ??莉潔莉特忍住了反駁他“約爾的存在難道就不在莫斯洛克的預料之中”的衝動，隻是歎氣道：“我明白你在說什麽，這種事我當然會比你更早想明白啊！笨蛋！你以為我去大圖書館那麽多次是去玩的麽？我的力量，我的存在肯定是那位莫斯洛克的某個計劃的一環，是本應實現的某個未來的一部分。”

  ??“但圍繞著這把長刀食月的未來已經崩壞了！”羅特握緊了手中長刀，“神已經不再可靠了！我勉強著自己不去想這種事，可那個堪索斯偏要逼我承認！莉潔莉特，你所應實現的未來又能有什麽不同？”

  ??莉潔莉特不服氣地說道：“所以說你們這些信神的家夥……回歸未知有那麽可怕麽？原本我也不知道莫斯洛克對我到底是有什麽安排，現在正好！我也省得去煩這件事了！祂所看到的未來能不能實現關我何事，我想做成的事我自己來做，我想到達之處我自會前行，在這一點上我和約爾沒什麽區別吧？我又不是叫你別去相信他，你倒是也相信相信我啊！”

  ??羅特的精神體一陣晃動，他捂著頭苦惱道：“可是，支撐著我，支撐著我們的那個承諾又該怎麽辦？”

  ??絕望不是可以去忍耐的東西，一味的忍耐隻能導向麻木。

  ??隻有希望才能對抗絕望。

  ??有了對美好未來的承諾，人們才能忍受現在的苦難。

  ??對羅特來說，對所有的邊境之人來說，這份承諾就是紮根於靈魂深處的神性種子，是絕不應動搖的真神信仰。

  ??因為這份天生的信仰，人們才會自發地朝著汙染區進發。

  ??因為這份與生俱來的責任感，羅特在看到內地居民的生活後，在見識了貴族的腐朽後，在經曆過王都的生活後，才不會感到羨慕，憤怒與嫉妒，而是去思考這些情況對收複世界的大義存在著怎樣的積極意義，才會為年輕人們的強大而欣喜，才會為加農·拉海爾的所作所為所代表的某種腐敗而憤怒。

  ??可若是這份大義，這份信仰不在了呢？

  ??那麽他眼中所見的一切，除了不公之外還剩下什麽？

  ??憑什麽邊境之人以生命對抗汙穢之時，地方的貴族們還要主張什麽“必要的奢侈”，王都的劍士們還要為了那種怎樣都好的勢力糾紛內耗不止？

  ??什麽兄弟會反兄弟會，這都是什麽狗屁東西！？

  ??羅特的想法，莉潔莉特可以直接感受到，可她也實在說不出什麽開導的話語來。

  ??畢竟在她斷斷續續近萬年的記憶中，這個世界從來都沒有過任何本質的變化，甚至現在聯合王國這種王族們沒有太多存在感的，輪番上任的各族君主與貴族事務官共治的體製，比起純粹的君主製來說已經進步了不少了。

  ??而這種進步，想來和真神陷入沉睡也脫不開幹係。

  ??隻要信仰著真神，那麽這一切都可以用理所當然的名義去接受，那麽信仰若是動搖了，又該怎麽辦呢？

  ??莉潔莉特自己是以吸血鬼的身份存在到了現在，她原本對於各種神靈也隻存在對祂們力量的敬畏而已，雖說她對吸血鬼用著人類的判斷標準自認為比人類高貴這一點嗤之以鼻，可她終究也是人類之外的存在，哪怕算不上批判，至少她從來也沒接受過建立在各種信仰上的，構成了萬年不變的王國製度的那種價值觀。

  ??原本就在囚籠之外的她，不知道該怎麽幫助被牢籠勒得滿身瘡痍的羅特。

  ??……可約爾所給予羅特的希望，難道不也隻是另一個籠子而已麽？

  ??“你先回到現實吧，有一件事你可以思考一下。既然已經知曉了外域與異世界的存在，那麽此世的真神還能是全知全能的麽？”莉潔莉特說著，推了羅特的精神體一下。

  ??羅特沒有抗拒，便順勢重新掌握了自己的肉體。

  ??那個不完美的分身隨即代替他出現在了莉潔莉特麵前，她好奇地看著這個以臨戰態勢出現的家夥，卻還是隻能得出對方認知能力並無增長的結論。

  ??現實中羅特才回過神來，就聽到堪索斯不屑地反駁著約爾。

  ??“你？就憑你？你連那位最初的英雄都比不上，又哪來的勇氣去承諾真神都給不了的希望！”

  ??約爾倒是不介意和他多說幾句話，畢竟這裏是王都，拖得越久肯定就對堪索斯更不利，於是也不生氣。

  ??“聽過這種說法麽？人們總會在不經意間美化過去。”約爾說道。

  ??堪索斯臉色一黑，“當著一位過去派教長的麵，你還真敢說這樣的話啊！”

  ??在話語出口之前，數道神術就已經出手，但不敢再大意的約爾沒有給他施展出來的機會，同樣數量的金色劍芒在半空中留下了凝而不散的劍痕，把神術的術式結構在成型之前便斬破，隻有灰色的神力化為煙霧，徒勞地飄在劍痕的周圍。

  ??神術起不到作用，堪索斯倒不覺得難看，接著之前的話題說道：“等你突破了真神留下來的限製再說吧，否則，別隨便把自己和那位英雄相提並論！雖然你也不會有那個機會就是了。”

  ??“就憑你這種程度的神術？明明你們的大教長都沒能奈我何。”

  ??聽到約爾的嘲笑，堪索斯搖了搖頭，“你或許是天賦異鼎，可我們這些最後的牧師，在天資上個個都比你隻強不弱！千年來我們都自我限製的原因隻有一個，那就是我們所分到的真神神性太多了！你們這些隻有一點神性種子的凡人，成為傳奇後都能獲得觸及神域的能力，我們呢？我們若是變得太強，真的不會不慎褻瀆真神麽？”

  ??“但現在其實已經沒有必要在意這種事了不是麽？”堪索斯又重重拍了英靈特爾修一下，“已經證明了嘛！凡人的靈魂根本承受不了太強的力量，所謂傳奇就是人類的極限了，那麽我們也沒有必要再畏首畏尾的不是麽？”

  ??伴隨著這些話語，堪索斯的形象也在發生著變化，灰色的霧氣在他身邊席卷，漆黑的膜翼在他身後展開，他的手指化為漆黑的利爪，他的眼眸化為金紅色的豎瞳，他的臉上長出了惡險的棱角，黑色的哥特式鎧甲頂破了牧師袍，如蟻人的外骨骼般從他的身上長出。

  ??他化為了魔鬼！

  ??另外四條被他事先設下埋伏的街道受到了堪索斯的召喚，突破了時空，與這條街道重疊在了一起，使得街景看起來仿佛出現了四層重影。

  ??伴生著灰色霧氣的火焰在街道各處燃起，兩戶沒有出門參加慶典的倒黴貴族共十一口人以及五條街道上所有的貓狗都被轉化為了低級魔鬼，身上燃著火焰的祂們帶著明顯的敵意走到了街上。

  ??不敢再有任何托大的約爾立刻出手，劍芒連閃，將所有新生的魔鬼盡數斬為兩段，貓狗型的一擊便死，可人型的十一隻魔鬼卻斷而未死！

  ??而斬向了堪索斯本人的金色劍芒則停在了他的麵前不得存進！

  ??對眼前所見之景感到有點心慌約爾高聲道：“堪索斯！你這樣還說自己沒有褻瀆真神麽！”

  ??堪索斯歪了歪頭，怪笑道：“你在說什麽啊，當然不可能啊！如果人類的靈魂可以承受力量到足以褻瀆真神的地步，那麽兄弟肯尼迪消失的理由不就隻能是他分到的真神神力被耗盡這一種了麽？但是那不可能對吧？真神的神力怎麽可能會被耗盡呢？無限無論被分割多少次都依舊還是無限才對啊！所以隻能是這樣了，就算感覺上我可能已經踏過了那一條線，那也絕對是我和你的錯覺，隻有這樣才說得通！”

  ??堪索斯說著再次拍了英靈特爾修一次，於是伴生灰霧的火焰瞬間包裹了這位從汙穢的控製中暫時擺脫出來的英靈之影！

  ??“來吧特爾修！戴罪立功的時候到了！害死兄弟肯尼迪的罪，就用斬殺眼前的偽神之胚來償還吧！”

  ??黑色的火焰瞬間化為爆風，襲擊了約爾等人。

  ??但一道月色的光罩勉強擋下了爆風，羅特的右臂完全被如莫斯洛克的外形一般的“鎧甲”包裹，皎潔的月光從長刀食月中亮起，將光罩內化為了月麵。

  ??羅特對約爾大喊道：“他們都交給我保護，約爾，幹掉那個瘋子！”

  ??原本有些開始慌亂的約爾立刻便平靜了下來，他把亂七八糟的思緒都拋在了腦後，隻是對著師傅開心地笑道：“師傅稍等，徒弟去去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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