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聽清男人嘀咕的陳十一，疑惑的問了一句。

  男人擺擺手：“沒什麽，陽子他是專門跑摩的的，今天也不是趕場天，他這會兒應該還在家。”

  “我們這邊那條公路確實很少有車經過，我都不知道你坐的哪裏的大巴車。”

  “等會兒讓陽子把你送到車站去，然後要去哪兒你反正也就方便了。”

  他自顧自的在前麵走著，一邊走一邊跟陳十一閑聊。

  陳十一打了個哈欠，看著走路都帶風的大叔，心裏著實敬佩。

  “叔你這以前是練長跑的吧？”

  男人愣了愣，回頭不解的看了眼陳十一，隨後又繼續往前走。

  “練那玩意兒幹啥？我就一種地的，後來出去跟著人幹了幾年活兒，回來承包了個魚塘。”

  “我反正也沒怎麽讀過書，這輩子基本上就這樣了，不過挺好的。”

  “說起來我兒子應該跟你差不多大吧，他讀書倒是挺厲害的。”

  陳十一笑著附和了幾句，他本來以為昨天晚上這大叔隻是酒喝多了，然後話才多。

  現在看起來，這分明就是個話癆啊，還是想到哪兒就說到哪兒的那種。

  眼看距離大叔的家已經越來越遠，他輕咳了一聲，喊道：“叔。”

  男人頭也不回，繼續往前走著：“怎麽了？”

  陳十一四下看了看，空氣中的陰氣很淡，但是卻比昨晚上要濃一些。

  似乎昨天晚上，老太太的陰魂出來走了一趟。

  而陰氣的痕跡，跟大叔帶他走的這條路，居然是重合的。

  剛才吃早飯的時候，陳十一不好當著女人的麵說出來，現在隻有自己和大叔兩人，他就直接多了。

  男人想要直接送自己離開，但是自己現在，還有些事情沒有完成。

  “叔，老太太最後埋在哪兒啊？”

  前麵帶路的大叔頓住了腳步，轉身回過頭來，皺眉道：“你問這個幹啥？”

  隨後他的眼珠子輕輕轉動了一下，猶疑道： “你不會是覺得好奇想要去看看吧？嘶！”

  這句話一出來，他就覺得自己猜對了，趕忙勸道：

  “我說你這小子，老太太是不傷害人，那她也是……是……就是那個。”

  “一般人聽了躲都躲不及，你怎麽還想著去看看呢？”

  “就是我們村裏的人，平常除非必須要路過那段路，否則都不會去那邊的，你……”

  陳十一有些無奈的打斷了他的話語，深有話癆潛質的大叔，可不能再讓他繼續說下去。

  “我想去拜祭拜祭她。”

  聽著陳十一那認真的聲音，大叔臉上露出錯愕之色。

  “你？要去拜祭老太太？”

  “嗯，對。”

  “為什麽呀？”

  大叔滿是不解：“你這不沾親不帶故的，你都不認識她，就昨天晚上聽我說了會兒故事，你就想著要去拜祭她？”

  陳十一點了點頭，眼見大叔還要發問，他率先開口道：

  “叔，嬸兒這邊雖說是老太太娘家人，但應該也沒去拜祭過她吧？”

  男人點了點頭，老太太被嫁出去之後，她自己那一輩的幾個姊妹都不怎麽來往，更別說自家媳婦兒這些隔輩的了。

  所以除了當初義憤填膺，去為老太太討公道，然後還有老太太下葬的時候去過，便再也沒有交集。

  陳十一對於大叔的點頭毫不意外，接著又道：

  “那她的那幾個兒子兒媳，更不會去看她了吧。”

  大叔都沒思考，張口就道：“那還用說麽，那幾個東西要有那個心，當初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

  輕輕笑了笑，陳十一以一種引導的語氣說道：

  “所以，叔你覺得老太太能不一直哭嗎？”

  “生前的時候被那樣對待，死後更是無人過問，你也說過老太太心酸吧？”

  大叔瞪大了眼睛，仔細想了想，隨後摸著腦袋不確定的問道：

  “所以，兄弟你的意思是，老太太一直這麽哭，是因為沒有人去祭拜她？”

  “哎——還真別說，有這種可能。”

  “那你說要是有人去祭拜她，她是不是就不會大晚上這麽老哭了。”

  “雖然說這兩年都已經習慣了，但有時候她突然來這麽一下子，也瘮人啊！”

  男人邊說邊點頭，臉上的神色一陣變換。

  陳十一不知道大叔腦補了多少，不過這正是他想要的。

  了卻老太太的執念之後，哭聲自然就會消失，而持續兩年多的哭聲突然消失，需要一個原因。

  這個原因，大叔自己已經腦補出來了。

  至於幾個不孝後輩的死，老太太這回走的時候，帶走幾個，不也很合情理嗎？

  眼中的冷意一閃而過，陳十一叫了一聲還在陷入腦補當中的大叔。

  大叔回過神來，看著氣質溫和的陳十一，煞有介事的點點頭。

  “兄弟你說得對，改天我帶著媳婦兒就去拜拜她去，不過你就不用去了，我還是直接送你走吧。”

  陳十一臉上的笑容一滯，好家夥，大叔這話他都不知道該怎麽接。

  而且大叔說完，就一臉心事的繼續在前麵帶路，根本不管他。

  他無奈一笑，跟上了大叔的步伐，至少現在，陰氣的痕跡還和他們的路徑是重合的。

  而當他跟著大叔又走了一會兒之後，看著左前方那道佝僂的影子，他停住了腳步。

  順著影子的方向看去，那裏似乎有一座孤墳，若不是詭眼強化了他的視力，他都有些看不清。

  “叔，叔？”

  接連對著前麵悶頭帶路的男人喊了幾聲，陳十一慢慢停下了腳步。

  男人回過頭來，看著已經停下的陳十一有些不解：“怎麽了？咋還不走了？”

  陳十一朝影子的方向指了指：“那邊。”

  “那邊？那邊怎麽了？”

  順著陳十一手指的方向，除了齊腿高的滿地玉米秧，大叔什麽也沒看見。

  陳十一的目光略過了佝僂著身子的老太太，看著更遠的地方，輕輕道：“墳。”

  大叔像是沒聽清，擠了擠眉毛：“啥？”

  收回了眺望的目光，陳十一看著滿臉懵的大叔，幽幽道：

  “墳，孤墳，長滿雜草，連周圍的路都快被遮蔽了的孤墳。”

  大叔撓了撓頭，又往剛才陳十一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

  “這滿地的玉米還有紅薯苗子，哪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