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她不得不麵對陳十一沉默了下來。

  她覺得陳十一很詭異，比她見過的那些鬼還要詭異得多。

  周生回來的那一刻，她感覺終於找到了主心骨，可隨之她就昏了過去，一直到剛才呂秋芸把她叫醒。

  她昏迷的這段時間，外界發生了什麽她根本不知道。

  等她醒來，陳十一和唐雲亭不見了，最後趕回來的周生也不見了。

  唯一還在的，就是自己桃木劍內的張鑫。

  她來不及向呂秋芸告辭，臉上一貫的清冷變成了慌亂。

  當她看到氣勢磅礴的鬼門關，橫亙在天地之間，迷霧之中的周生漸行漸遠，她怎麽也控製不住自己的眼淚。

  “多少人曾在你生命中來了又還。”

  “可知一生有你都陪在我身邊。”

  直至迷霧消散，漆黑的牌樓隱沒在虛空當中。

  小楊從背後拔出桃木劍，張鑫隨之出現在她的身側。

  “張鑫，如果你再出現問題，他還會回來嗎？”

  張鑫沒有回答，空洞的眼神呆呆望著前方。

  “如果我出了事呢，他還會出現在我身邊嗎？”

  張鑫依舊沒有回答，臉上的表情沒有任何波動，小楊閉上了眼睛。

  夜風拂過她的青色道袍，同時也吹亂了周生捋在她耳後的發絲。

  良久，她睜開眼望著天邊的黑暗輕聲呢喃：

  “張鑫，你說我死了，是不是也能變成鬼？”

  穿過鬼門關，陳十一三人很快就來到了第一殿。

  手中憑空出現一本小冊子，陳十一閉目感受一番，關於周生的生平功過絲絲流入心間。

  看著看著，陳十一的臉上出現了凝重的表情。

  一杆秤招手間出現在了麵前，書冊的扉頁火光中化作了秤砣，陳十一將書冊放在了秤盤上。

  周生似有所感，心髒突然激烈的“嘭嘭”跳動，一雙眼睛看向了陳十一的手中。

  秤砣劃過了善、上善、淑質貞亮，直到……

  “功昭日月？”

  陳十一驚呼出聲，繞是以他的鎮定也無法保持平靜。

  “不對，還差一點？”

  那一絲界限很是模糊，陳十一也無法肯定。

  等到秤砣終於停住，一杆秤給出了最終的評價：淑質貞亮。

  “差一點，隻差一點！”

  翻手收了一杆秤還有書冊，陳十一緊緊盯著麵露疑惑的周生。

  “難怪連銘文鬼都給出了任務，隻差一點就能達到功昭日月了。”

  在屬於周生的生平當中，如果隻算他活著的時候，那些經曆最多隻能得到一個上善的評價。

  但是他化為陰魂之後，那一頁頁的描述，陳十一都有些心驚。

  凶魂，厲鬼，鬼王，不知道有多少害人吃人的惡鬼被他消滅。

  即使是來自於流雲的張怊，當初陳十一所看到的，死後的功績也隻是很少一部分，因為其消滅的惡鬼根本不多。

  穩了穩心神，在處理周生的事情之前，他要先把唐雲亭給安排了。

  看著滿臉忐忑和好奇的唐雲亭，陳十一再次鋪頭袍服加身。

  “唐雲亭。”

  無比莊嚴肅穆的聲音如同滾雷在耳邊響起，唐雲亭看向聲音的來源。

  僅一眼，他直接承受不住陳十一的眼神，噗通跪倒在地。

  此刻身穿鋪頭袍服的陳十一，在這地府之中的氣勢，與在他家裏時如同天壤之別。

  他隻覺得天空之中有一道高高在上的意誌，注視著他，又敬又畏的道：“小人在。”

  在唐雲亭內心一片忐忑的時候，陳十一溫和的聲音響起。

  盡管陳十一已經極力保持自己溫和的語調，但落在唐雲亭耳中依舊無比威嚴。

  “你可願入我陰司，成為陰差。”

  唐雲亭愣了愣，忍不住抬頭看了眼陳十一，隨後又低下頭來，驚訝道：“陰差？”

  “是！你可願？”

  再一次將頭抬起，他竭力讓自己看著陳十一的眼睛，驚喜問道：

  “老板，是不是我成為陰差，就還有機會見到爸媽他們？”

  早料到他會問的陳十一，輕輕點了點頭。

  唐雲亭咧嘴笑了，一下子伏到地上朝陳十一磕了個頭。

  “謝謝鋪頭，我願意！”

  征得了他的同意，陳十一直接取出了一份空白文書，當著周生的麵將唐雲亭任命為陰差。

  看著唐雲亭一身衣服，直接化作了陰差的製式袍服，周生的眉頭皺了皺。

  如果陳十一也給他來這麽一出的話，到時候等他回到小楊身邊，九幽豈不一眼就看出來了？

  收起了鋪頭印，陳十一有些滿意的看著唐雲亭。

  有一說一，自己手下的陰差隊伍雖然說不上龐大，但好歹比自己剛來時的光杆司令強多了。

  “不錯！很有精神！”

  不得不說，這身陰差袍服穿在唐雲亭身上，讓他多了一絲英氣。

  “等會兒看看是誰先回店裏，我們陰司還是很人性化的。”

  “針對新員工，雖然沒有統一培訓，但是老帶新手把手指導。”

  “現在的話，帶你們逛逛陰司，看一看，這裏的地獄。”

  被陳十一前兩句話說得有些懵的唐雲亭，隻感覺眼前一花，下一刻，耳邊便充斥著各種痛苦的哀嚎。

  周生看著頭頂暗紅色的天空久久失神：“怨念，惡意……”

  等他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身處高台，高台周圍是九根古老的石柱。

  而高台下方，則是無盡的惡鬼。

  他的瞳孔縮了縮，低聲呢喃道：“地獄……”

  “沒錯，地獄。”

  陳十一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他沒有回頭，隻是呆呆看著地獄當中那些惡鬼互相撕扯。

  這些惡鬼滿臉猙獰，仿佛不知疲倦，不知疼痛，哪怕肚子被劃破，腸子都被撕扯出來，依舊凶狠撲向身邊的其它惡鬼。

  陳十一踱步走到了周生的邊上：“地府陰司的存在，就是為了讓這些惡鬼不至於危害人間。”

  “他們眼中沒有神智，隻知道殺戮，九幽和他們唯一的區別，可能就是是否還留有一絲神智吧。”

  “周生，死在你手中的惡鬼甚多，我知道其中一部分有小楊的原因。”

  “但是我不信，你沒有半點看不慣那些惡鬼的行徑。”

  看過了周生這一世功過的陳十一，自認已經清楚了他的為人。

  判官令出現在陳十一的手中，周生的目光落在判官令上，不自覺的被吸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