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十一的目光在這兩人身上來回轉了一圈兒，隨後指了指木頭人一樣的張鑫。

  “抹去她神智的，是你？”

  “是。”

  簡單的回了陳十一一句，隨後周生又馬上想起對方的身份，覺得最好不要讓對方誤會，接著道：

  “她當時已經被怨念所支配，在村子裏殺了不少人。”

  陳十一再次笑了笑：“我知道。”

  對方願意和自己聊，那就是好的開始，哪怕隻是多解釋了一句。

  看著陰氣被封在體內的張鑫，周生繼續道：“其實並沒有完全抹去，她的神智還在。”

  “還在？”

  “對。”

  陳十一很想問一句，既然還在，那張鑫又怎麽會像是傀儡一樣被小楊指揮。

  不過周生顯然不想再將後麵的原因說出來，他便沒有再問。

  目光落在熟睡的小楊身上，他默然思忖了下，輕聲道：“你很在意她吧？”

  本來安靜坐著的周生，麵色微變，因為陳十一這句話一下子站了起來。

  屬於半步陰神的氣勢衝天而起，他凝眸看向陳十一，表情嚴肅。

  濃鬱的陰氣在他的周身翻騰，屋子外麵的天空，本來布滿了星辰，這一刻被陰雲遮蓋。

  唐雲亭縮在邊上一動不動，甚至連大氣都不敢出。

  麵對突然爆發的周生，陳十一無奈的擺擺手：“別激動，我沒有那個意思。”

  盯著陳十一看了一會兒，周生看到的是溫和還有真誠。

  眉頭輕蹙一下，他緩緩收起了自己的氣勢：“抱歉。”

  再次坐下之後，他朝手邊的小楊看了一眼，認真的道：“我很在意她，她對我很重要。”

  陳十一點了點頭：“看得出來。”

  “我聽雲亭的媽媽說，她是兩年多以前才出家成為道士的，是因為你吧？”

  說這話，是因為陳十一想起了剛才，小楊準備離開時臉上的哀傷。

  而他當時問的，則是小楊為什麽出家。

  在見到周生之後，他便明白了，周生就是她出家的原因。

  半是寵溺半是無奈的看了眼睡著的姑娘，周生笑了一下：“是。”

  他的這一笑，很有感染力，陳十一也跟著彎起了嘴角。

  從周生看向小楊的目光裏，他看見的是無盡的溫柔。

  讓自己的聲音盡量平和，他祭出了在店裏最常說的一句話：“介意說說你們的故事嗎？”

  陳十一話音落下之後，半晌周生才戀戀不舍的收回落在小楊臉上的目光。

  “鋪頭還喜歡聽故事？”

  “當然。”陳十一微笑點頭，又跟了一句：“如果可以的話。”

  周生輕輕笑了笑，收斂了氣勢又身形凝實的他，看起來如同活著的時候一樣。

  有些感慨的搖了搖頭，他盯著腳下一隻爬過的螞蟻，聲音輕緩：“她以前其實不這樣的。”

  陳十一怔了怔，接過話茬道：“哦？你是指？”

  目光順著腳下的螞蟻移動，周生的眼神卻沒有焦距。

  “她以前古靈精怪，總有些奇奇怪怪的想法，喜歡編故事，還特別喜歡笑。”

  “現在她這冷冰冰的樣子，我，有些不太喜歡……”

  陳十一回想起，似乎這位小楊道長，進門前後，從頭到尾都沒有笑過。

  她身上的氣質，像極了江琳霜那樣的清冷。

  他還以為這姑娘本身就是那樣的性格，卻沒想到和從前相差這麽大。

  看著地上的螞蟻竟然朝自己腳的方向爬過來，周生挪了挪位置。

  但是那隻螞蟻好像就認準了他，又朝他爬過來。

  心底歎息了一聲，冰涼的陰氣擋在了螞蟻的前方，螞蟻的觸角探了探，似乎意識到危險，隨後飛快的跑開了。

  見螞蟻活力滿滿的跑遠，周生藏起了眼中的羨慕，不由得又看了眼睡著的小楊。

  他覺得小楊的臉上肯定有吸鐵石，而自己的目光就是鐵。

  “我和她，是在我朋友的婚禮上認識的。”

  “我是伴郎，她是伴娘。”

  “說起來朋友夫婦之前還有意撮合過我們，但是那個時候，我們誰都沒有給出自己的聯係方式。”

  覺得有些好笑，他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

  “而且那場婚禮，我其實不太想回去的，接近兩千公裏，我還沒有假。”

  “她也不太想去的，就在前一天，她還加班了一個通宵。”

  “但我們都去了，或許這就是所謂的緣分吧。”

  他的臉上，洋溢著幸福的開心，似乎那次，是他覺得最正確的一次決定。

  “我到現在都還記得，她一身長裙，站在樹下。”

  “陽光灑在她的臉上，讓她的微笑看起來格外迷人，那一眨一眨的大眼睛像是會說話一樣。”

  “我突然想起那句話，總有一天，那個人會出現在你的麵前，如彩虹般絢爛，自此以後，其他人不過匆匆浮雲。”

  陳十一嗅了嗅鼻子，他好像從空氣中聞到了愛情的酸臭味。

  他聽過這樣一句話，喜歡一個人，那個人在你眼中是會放光的。

  他不知道小楊在周生眼中有沒有發光，但是他知道，周生看向小楊的眼睛，是帶著光的。

  周生的眼裏寫滿了溫柔，和剛才那個引起天地異象的鬼王判若兩人。

  “那天的婚禮，具體是怎麽樣的，我已經不記得了。”

  “我唯一記得的，就是她。”

  “朋友的婚禮沒有太多的活動，我和她甚至沒說過幾句話。”

  他的話裏透著些許的遺憾，似乎在責怪自己不太主動。

  “吃過午飯，她就走了。我也不知道為什麽，看著她的背影莫名失落。”

  說完，周生怔怔的，一眨不眨的盯著小楊的臉。

  那個時候的他，也是這樣怔怔看著姑娘的背影，之後有些自嘲的將腦中的念頭甩出了腦海。

  一晚上沒睡好，又起了個大早的他，那天下午就這麽坐在凳子上睡著了。

  第二天一早，他匆匆趕著上午的飛機，得回去上班了。

  飛機晚點，他在機場等了一個白天。

  等到飛機落地的時候，已經接近淩晨。

  次日在辦公室打瞌睡的他，又接到了那個朋友的電話。

  “你覺得那天的伴娘怎麽樣？”

  當天的伴娘一共有兩人，但他腦海裏自動忽略了另一個，直接浮現了小楊的臉。

  而朋友的這話，已經讓他猜到了對方打這通電話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