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他隻覺得胸如擂鼓，也從未覺得自己離死亡是如此之近。

  那張臉還在往下壓，已經跟他鼻尖碰在一起。

  帶著蒼白的麵容，浮腫的麵龐，詭異的笑，一點點下壓。

  他好像聞到了屍體發臭的味道，亦或者是穆惠欣嘴裏的味道。

  “轟！”

  他隻覺得腦子裏有股熱血衝入，一陣陣發昏。

  當他撐著床驚醒的時候，驚恐而又害怕的掃視著房間內。

  外麵的路燈有微弱的燈光從窗戶透進來，屋內不算黑，但他覺得哪裏都藏著恐怖的東西。

  摸索著按下了床頭燈的開關，塗禹看著白熾燈下顯得慘白的房間。

  覺得喉嚨有些不舒服的他輕咳了下，隨後用手捏了捏脖子。

  等他的手觸及到脖子上的皮膚，他瞪大眼睛僵住了。

  慢慢顫抖著將手從脖子上拿開，他的目光一點點下移。

  “媽……媽？媽！！”

  恐懼而又無助的喊聲，驚醒了睡在客廳的管虹夫妻倆。

  連客廳的燈都來不及打開，管虹一路跌跌撞撞的衝到塗禹門前，打開了房門。

  映入眼簾的，則是如同受驚兔子般的塗禹。

  “怎麽了？怎麽了？又做噩夢了？”

  將沾滿水的右手抬至床邊的管虹麵前，塗禹畏縮的眼神不住朝四周瞟著。

  看到塗禹手上的水漬，管虹的瞳孔縮了縮，她想起了兒子之前說的。

  那個皮膚腫脹的女人，頭發上的水滴已經落在了他的臉上。

  所以現在他手上的水漬，也來自於夢中的鬼？

  可是，他們都已經逃出來了，已經不在村子裏了。

  將塗禹手中的水漬三兩下擦掉，管虹聲音慌張的道：

  “兒子，你又夢到穆……”

  “別說她！別說！”

  塗禹睜著滿是血絲的雙眼，朝管虹不斷咆哮。

  管虹被他現在的樣子嚇了一跳，隨後安慰道：

  “好，不說不說。”

  隻是，她看向塗禹的眼中，滿是擔憂。

  他們夫妻倆都沒有夢到穆惠欣，似乎鬼魂隻是想要糾纏塗禹。

  看了下時間，現在才淩晨一點多。

  可是塗禹根本不敢再睡下，也不要管虹睡覺，更不要她離開。

  一家三口就這樣守了一會兒，塗禹突然開口了。

  “媽，我要走，我要離開。”

  “可是車要明天早上去了。”

  “不行，我得走，我現在就得走！打車，媽，打車，咱們一起走。”

  有些擔憂的看著塗禹，管虹點了點頭。

  雖然心疼那高額的打車費，但她更心疼自己的兒子。

  等天快亮的時候，幾人去酒店開了個房間。

  聽著外麵車流的聲音，塗禹覺得莫名心安。

  “這回，我跑得已經夠遠了吧……”

  然而當他再一次從昨晚同樣的夢中驚醒時，他知道，他可能逃不了了。

  得知這個消息的管虹陷入了六神無主的狀態，反而塗禹開始冷靜下來。

  “媽，我們回去。”

  “回去？可是……”

  “對！回去，去找她！”

  一家三口買了票，等回到村裏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站在自家的小樓門前，管虹隻覺得裏麵好像藏著恐怖的怪獸。

  那怪獸此刻應該就藏在門後麵，等著他們打開門，然後挖他們的心，吃他們的肉。

  亦或者，有一個渾身浮腫的女人，帶著詭異的笑，就站在客廳中央。

  頭發上還濕漉漉的往下滴著水，然後會突然消失，又猛然出現在他們麵前。

  隻要想到那個鬼就在家裏，管虹拿鑰匙的手就開始不停顫抖。

  黑暗中的小樓，顯得無比壓抑。

  她不禁朝樓上的窗口望了望，那裏有一抹白，就好像有個人站在窗戶後麵，死死盯著他們。

  眼睛裏藏著怨毒，藏著對獵物玩弄的興奮。

  緊了緊手中的口袋，她咽了咽口水，“兒子，你說……我們這樣真的有用嗎？”

  她手上口袋裏裝的，是回來路上買的紙錢香燭之類的。

  塗禹同樣有些害怕的看著自家小樓，眼中卻又帶著怨恨道：

  “我根本沒有對不起她，說清楚就好了，我現在跟她認個錯，難道還不行？”

  說著，他臉上發狠的從管虹手中拿過鑰匙，幾步走到了大門前。

  “我不知道你為什麽非要纏著我，我們當初已經說好了，兩不相幹。”

  “所以你現在這樣算什麽？你是自己要死的，跟我有什麽關係？”

  “你自己死就死了，難道還想把我害死不成？！”

  越說越氣的他，有些暴躁的用鑰匙把門打開，隨後狠狠一腳踹在了大門上。

  似乎這樣能讓他看起來氣勢更足，讓他不再畏懼等會兒可能會見到的鬼影。

  打開大門，裏麵漆黑一片，想象中臉色蒼白的鬼影並沒有出現。

  輕輕吐了口氣，塗禹揉了揉有些發昏的腦袋。

  他已經太久沒有好好休息過了，頭腦不僅發昏，他更感覺自己太陽穴兩邊快要凸出爆裂一樣。

  “媽，把東西給我。”

  管虹不知道為什麽，有些畏懼的看著雙眼赤紅的兒子，把手中的口袋遞給了他。

  就在這客廳中央，塗禹打開了袋子，拿出了裏麵的紙錢香燭。

  隨後，他又去廚房拿了個大碗，裝了滿滿一碗米出來，這是準備等會兒插香燭用的。

  等把一切都備好之後，他看著麵前撕開後蓬鬆的紙錢，掏出了打火機。

  “我知道你在屋裏，你應該也能聽見我說的話。”

  塗禹的臉色有些陰沉，他的話不像是平靜說出來的，更像是在低聲的嘶吼。

  “當初就已經說過了，我不欠你什麽，你也不欠我什麽。”

  “分手是我提的，但是你是同意了的，孩子是我讓你打的，你也是同意了的。”

  “我知道你喜歡我，甚至為此和你爸媽斷絕關係，可是我們已經分手了，你為什麽死了還要來纏著我？”

  香燭和紙錢都已經被塗禹點燃，他看著升騰的火焰半眯著眼。

  “你是死了，可我沒有讓你去死，也不是我殺的你！”

  “是你，自己要去死的！”

  “惡鬼纏身，哈哈哈……”

  想到仙娘婆的話，他不禁大笑出聲：“你是什麽毛病？我跟你可有半點仇怨？”

  “如果你覺得以前是我對不起你，那好，我給你磕頭。”

  說著，他麵帶狠色的在地上磕了三個響頭，等他再抬起頭，額上已經帶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