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後來一直以為是自己快要睡著時做的夢，這個理由稀奇古怪，明明傻子都不會信的話，她偏偏昧著自己信了。

  ??自己騙自己。

  ??洛蕭蕭垂著頭，用手蓋住了眼睛。她裝作輕鬆的笑笑，卻比哭還要悲傷。

  ??不知覺，淚已經生了一臉。

  ??那是幻覺啊……

  ??她靜靜的坐在那裏，無聲無息，似浮沉中的一抹生煙，散去則人滅。

  ??她的母係就有精神病史，最開始是她的太外祖母患病，生下的孩子就有遺傳問題，但是一連幾輩都沒有犯病，他們也漸漸忘卻。直到洛氏企業破產時，母親上吊自殺，洛蕭蕭才意識到母親可能也有點心理疾病或者是精神疾病。

  ??到現在，這個輪到了自己身上。

  ??明明是下午時光，炫陽掛天，但洛蕭蕭卻覺得這光照不到床上。哪裏都是光明，唯獨她這裏灰暗。

  ??雙手環膝，手指微曲。

  ??房間裏的一切都似在微微下沉。

  ??可能是上輩子殺人放火、無惡不作吧，不然這輩子怎麽風水輪流，造孽還罪到身上了。

  ??到底造了多少孽……

  ??洛蕭蕭木然。

  ??她的心像被裝進了一個巨大的竹篩裏，所有的力氣簌簌地從篩縫中流出。

  ??寒綠洲見她情緒不對，醫生說這個時候需要讓她冷靜，卻不知寒綠洲不會哄人。思來想去，他還是把時間留給了洛蕭蕭，自己默默退出了房間，帶上門。不遠處，歐陽暮雨頎長而立，氣場冰冷，瞧他出來，冷道：“你就這麽放她一個人在裏麵？”

  ??“她情緒不對。”寒綠洲矗立在旁邊，環胸抱臂。他不會哄人，總是把客觀和利益提出來談資，在這種情況下他張嘴會讓洛蕭蕭氣死。

  ??歐陽暮雨將煙掐滅。從碰的第一根起，他已經連續抽了四根，樣子恨不得把肺抽出毛病來。

  ??“哄她。”歐陽暮雨冷冰冰命令。

  ??寒綠洲沒吭聲，視他為空氣，閉目養神。

  ??歐陽暮雨盯了他半響，最終又把煙點燃悶悶抽了起來。

  ??他想去也去不了。

  ??因為洛蕭蕭討厭他。

  ??這世間最煎熬的大概就是此時吧。與心愛之人隔著一片牆，卻宛若隔著整個世界。

  ??歐陽暮雨微微抬頭仰望著南延市的淩空，陰到灰白。看來會有一場大雪到來，就像是給不穿鞋的乞丐下留下最後一場命中注定的暴風雪。

  ??過來的人如獲新生，沒過來的人死於寒冷。

  ??“我答應你。”歐陽暮雨啞聲。

  ??在這場暴風雪裏，想要活下去的人就要看能不能把自己的罩門牢牢護死。

  ??洛蕭蕭是他的罩門。

  ??待寒綠洲回到診室裏時已經是半個小時後了，洛蕭蕭躺在床上蓋著暖色棉被，明明屋裏開著空調她卻麵色蒼白如在雪地裏凍了許久的模樣。寒綠洲將空調調高了兩個度，近身一看，她頭發已經被汗水浸得半濕。

  ??是疼白的。

  ??洛蕭蕭感覺到冰涼的手指觸碰到了自己的額頭，寒如電流直竄全身毛孔，她一抖，無力的睜開了眼睛。

  ??“怎麽了？”寒綠洲說話的聲音磁性、溫柔，像暖日一樣能裹住寒心。

  ??他或許可以試著去安慰一下。寒綠洲想。

  ??“我是不是……打人了。”洛蕭蕭上下嘴唇一碰就禁不住顫，眼神宛若利爪緊緊抓住了寒綠洲的麵孔。

  ??寒綠洲沉默半響：“嗯。”

  ??“溫玉？”連聲音也開始顫。

  ??“大概是吧。”他言語淡淡，來的時候洛蕭蕭就被帶走了，而且就算是看到受害者，他也不知道叫什麽名字。

  ??洛蕭蕭聞言，瞳孔一縮，隨後頹喪的閉上了眼睛。

  ??就在剛剛，她的腦海裏閃過了溫玉含著怒火抓過旁邊的東西砸在胸口時的場景，一時間千變萬化。

  ??洛蕭蕭揪著線索不放，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可越想越頭疼，太陽穴的跳動比心髒還快，又疼又累的她隻能倒在床上閉目休息。

  ??現在耳朵也嗡嗡直響。

  ??徹底完了。

  ??洛蕭蕭神情木然。

  ??本來把她送進歐鬱分公司就夠麻煩寒綠洲，再加上現在又把市場部部長溫玉打了，更是雪上加霜、火上澆油。

  ??她不說話了，寒綠洲就坐在旁邊靜靜的陪她。並且走之前歐陽暮雨狠戾著讓他照顧好洛蕭蕭，寒綠洲也燃起一些照顧的興趣。

  ??沒過多久洛蕭蕭就被轉到VIP高級病房裏，她吃著流火帶回來小吃街的吃食，而寒綠洲坐在軟沙發裏默默削著蘋果，宛若暖玉的手指襯著那顆又小又紅的蘋果。

  ??蘋果皮看似好削，實際上很容易削斷，並且它那麽小，卻在寒綠洲手裏靈活的翻滾，褪去了一層層的紅皮，露出白嫩的果實。

  ??像春天樹枝上新抽的嫩芽，又小又嫩。

  ??他將削好的蘋果遞給吃了幾口便不動筷的洛蕭蕭，後者眼皮微抬，語氣冷淡，“這個蘋果營養不良嗎？”

  ??“……”寒綠洲，“沒打農藥化肥而已，小的健康，很甜。”

  ??正所謂濃縮的都是精華。

  ??洛蕭蕭厭厭的倚在落枕上，自從知道自己把溫玉打了之後更是精神差，她輕聲道謝接過蘋果。猶豫了一下放在唇邊，鼻翼下盡是青澀的甜美。輕輕咬了一口，唇齒之間盡是芳香。

  ??的確，很甜。

  ??啪嗒。

  ??一顆淚滴落。

  ??洛蕭蕭慌忙把淚擦去。她不想哭，但淚已落下，剩下宛若未關的水閘一時傾瀉。洛蕭蕭如亂了陣腳的孩子，一手捏著蘋果一手擦著眼淚，驀地，一張紙巾映入眼眸，尋過去，是寒綠洲的手與眸。

  ??憋在胸口裏的眼淚是什麽味道的？

  ??酸，澀。

  ??寒綠洲耐心的擦著她的眼淚。一雙明眸通紅，帶著倔強，卻抑不住結了冰的湖麵破口，春水肆意。

  ??頃刻，心髒尖像是被咬了一口。

  ??他的動作很柔，就像是洛蕭蕭第一天見到他時一樣，如沐春風。

  ??可越這樣，洛蕭蕭越是想哭。至於為什麽，她也不清楚。

  ??“過兩天就要開學了。”寒綠洲將眼淚浸濕的紙巾扔進了垃圾桶裏，淡淡道。

  ??“嗯。”洛蕭蕭心不在焉應著。

  ??“我給你選的還是原來你和我說的專業，用不用我帶你去？”寒綠洲想到開學日子臨近，那公司的事一定忙到去不了，眉頭微微蹙起。洛蕭蕭剛哭完，眼睛紅腫像兔子，張了張口還未說什麽，房門就被敲響。

  ??寒綠洲睨過去一眼：“進。”

  ??門被推開，兩個穿著警服的人走了進來，洛蕭蕭心一提。

  ??“不好意思打擾了，我們來做個筆錄和調查。”女警歉意笑笑，見陪在寒十九身邊的又換了一個男人，溫雅淡漠，看樣子應該是她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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