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再見已不似從前
作者:阿綠不綠      更新:2021-07-28 05:29      字數:6940
  城主府。監牢。

  ??“天意,你撐著點,我們很快就出城了!”

  ??“…”回答他的隻有一陣虛弱的呻吟聲。

  ??“老吳來了嗎?”

  ??雷鳴般的聲音十分焦急的問著麵前的士兵,他的懷裏正抱著一個身形枯槁的人影。

  ??“吳哥…還沒!”

  ??士兵的神情同樣異常緊張,他知道自己做的這些事,但反被追究下來,一定是要掉腦袋的。

  ??但他的命都是老吳救的,所以即便如此,他還是義無反顧的這樣做了。

  ??“你們動作輕一點,先把天意送回軍營,醫生已經在城外待命了,我去接應老吳。”

  ??牛二毫不猶豫的命令道,這是這麽多年來,他第一次與老吳分頭行動,所以心裏一直七上八下的。

  ??目送士兵們帶著天意從密道離開後,牛二馬不停蹄的趕往宴會場所,還沒跑出去幾步,便迎麵碰上了一臉興奮的老吳。

  ??“老吳?沒事吧?”牛二放心不下的問道。

  ??“我?不僅沒事,而且好得很,趕緊走,要出大事了!”來不及解釋老吳便拽著發愣的牛二向密道入口跑去。

  ??一直到長安城變成遠處的一個小點,與地平線融入一體時,老吳才終於停下腳步。

  ??“太,太他媽刺激了!”

  ??老吳喘著粗氣說道,牛二習慣性的不去主動詢問,因為他知道自己問了也聽不明白,不如等著老吳自己去說,反正他也不是個喜歡把話憋心裏的人,至少他們兩人之間是這樣的。

  ??老吳將兩人分開後的事情繪聲繪色的向牛二講了一番,出乎老吳意料的是,牛二似乎對那倆人的事絲毫提不起興趣。

  ??“二哥,不像你啊?你不是要向強者看齊的嘛?”老吳故意說道,顯然牛二這次並不上當,滿不在乎的回答道。

  ??“變態不算。”

  ??說完兩人爽朗的笑出聲來,長安城是否鬧翻天了,已經不是需要他們操心的事了,在他們的“授意”下,段甲嶺前線。

  ??突發戰事,他們已經“先一步”離開了長安城回到前線。

  ??長安城裏靜悄悄的,街道裏四下無人,想必是因為城主大婚的禁足令還在生效中。

  ??青年孤傲的身影緩緩地行走在空蕩蕩街道中,陌生的景色映襯著他的形單影隻,不需要任何人帶路,不一會他就來到城主府麵前。

  ??此時的城主府已經被重兵把守,窄窄的入口被全副武裝的精兵團團圍住,見到青年出現,士兵們立刻做好了戰鬥準備。

  ??“我是來找人的。”易水寒微笑著說道。

  ??“動手!大人的命令——殺無赦!”一名士官模樣的人大聲呐喊道,隨著他的命令,士兵們猶如潮水一般瞬間將青年單薄的身影淹沒。

  ??一道淡藍色光芒閃過,瞬間無數道身影四散而飛,那些全副武裝的精兵一下被摔的七零八落,直接空出一個缺口來。

  ??“我今天心情不錯不想殺人,不要逼我。”

  ??他有些茫然的看著那些淡藍色的光芒,不過臉上依舊微笑著說道,但這笑容在士兵們眼裏卻感到壓力山大。

  ??退一步是死,進一步一樣會死,他們隻是服從命令的士兵,沒有任何選擇的餘地。

  ??見到對方的遲疑,青年爽朗的說道。

  ??“我曾經也是個士兵,如果沒記錯的話。我是西北軍的,一號。”

  ??聽到“一號”這個名字,眾人眼裏露出驚疑不定的神色,西北軍可是所有軍隊裏條件最艱苦,同時也是單兵作戰能力最強的部隊。

  ??並且西北軍有一個傳統,按照個人實力來排序號,眼前這個“一號”的意義顯然不言而喻。

  ??為首的士官挺直身板,恭敬無比的向青年行了軍禮,擲地有聲的說道。

  ??“長官好!”隨即他繼續說道。

  ??“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對不起長官!殺!”說完他義無反顧的率先衝了上來。

  ??青年無奈的笑了笑,沒有再說什麽,隻是繼續閑庭信步一般向裏走去。淡藍色的光芒彈開一個又一個的士兵,雖然性命無虞,但短時間內肯定是爬不起來了。

  ??沒耽擱多久,他便七拐八繞,進入一個不起眼的院落中。

  ??古香古色的布置一看便是出自大家之手,院裏的一草一木方位都極其講究,小小的院落動靜有致,隻一進來便讓青年感覺心情愉悅起來。

  ??“為什麽?你不怕和帝國撕破臉嗎?”

  ??尖銳而低沉的聲音從院子裏傳來,神色陰翳的青年有些頹然的坐在台階上,眼睛死死的盯著門口處的青年。

  ??“為什麽?我隻是來找人的。至於你第二個問題,你覺得呢?”青年笑了笑將問題原封不動的還了回去。

  ??“哼,這個世界就是因為你這樣的人存在而失衡的,看來伊賀流的人也有些言過其實了。”拓跋齊天陰沉的說道。

  ??“是這樣嗎?是這樣吧,對你們來說也許不公平,但這世上本來就沒有公平可言。”青年平靜的說道。

  ??“大話誰不會說!像你們這種自以為是的人,天天滿口仁義道德,以正道自居,站在凡人的極限之上俯視眾生…我真不覺得,人類有了你們會更好。”

  ??拓跋齊天麵無表情的說道,他已經不在乎自己的話會不會招來殺身之禍,他本就是因為主張與修煉者之間徹底決裂而被“調遣”到長安任職。

  ??說來可笑的是,明明無比憎恨修煉者打破的平衡,最後他卻同樣將希望寄托於修煉者身上,他對這樣的自己厭惡無比,卻又無可奈何。

  ??“我不是來聽你抱怨的,人在哪裏。”青年顯然失去了溝通的欲望,對方這種深深地敵意,根本就沒有辦法去交談。

  ??“你不是無所不能的修煉者嗎,這點小手段應該難不倒你吧?找到,她就是你的。”拓跋齊天有恃無恐的說道,顯然他對自己的布置相當有信心。

  ??“為什麽人類總喜歡螳臂當車,不自量力呢?一邊說著高深的話,一邊做著愚蠢的事,自相矛盾又喜歡先聲奪人,真的很難懂啊。”青年頗為無奈的吐槽道。

  ??“不破不立,破而後立——破盡萬法!”

  ??伴隨著青年的神通,周圍的景象出現鏡子一般的裂痕,院落原本的麵目逐漸顯露出來,模樣倒是沒什麽變化,隻是多了一些生活的氣息。

  ??一襲紅衣的倩影正端坐在院子裏的石桌前,對於青年的到來她沒有任何的反應,就像沒有看到一般。

  ??這種隱藏的手法算不得高明,但形式卻是他前所未見的,多半也是出自那個名叫伊賀的手筆。

  ??青年略帶緊張的打量起紅蓋頭遮麵的女子,一種熟悉感如潮水般席卷而來,一些突兀出現的陌生記憶碎片,瞬間將他淹沒。

  ??“姐姐…”

  ??“姐姐委屈,但姐姐不說…”

  ??“雪…來自天上的無根之水,冰寒徹骨,凝霜為雪…”

  ??“水潤萬物,細而無聲;水亦能頃刻顛覆,怒臨天下…”

  ??“縱使長風送雪,終有一別;倘若水寒現冰,才有心安…”

  ??“我要帶你去極北之地的冰原看海,去東海釣魚…去十萬大山野炊,去妖神山摘星星,還有,去大陸最南端尋找世界的盡頭…”

  ??“…”

  ??望著身邊不停飛舞的淡藍色光芒,過去的記憶開始不停的湧現出來。那些無比深刻的話語,此刻他卻感到如此陌生,剩下唯一的熟悉,隻有她的名字——初望雪。

  ??記憶的紊亂讓他感到頭痛欲裂,連帶著死前驚恐無比的記憶一同湧現,黑暗虛無的世界再次將他整個人緩緩包裹住,他感覺外界的光亮開始逐漸消退。

  ??“住手!”

  ??清甜的女生瞬間打亂了青年的思緒,一下將他從無間地獄中拽回。待他回過神來,那個名為伊賀的女子已經橫在他與拓跋齊天中間。

  ??“是你啊,才剛分開就想我了嗎?”

  ??見到來的是她青年的表情反而輕鬆下來,估計剛才她已經弄清楚發生的事情了。

  ??即便如此他也肯定,對方今天不會對自己出手,於是開始調戲起她來,結果說完之後才想起她估計根本聽不懂…

  ??“拓跋先生,不死,我你,沒了。”

  ??伊賀費力的想要將自己的意思表達明白,說了半天也隻憋出來一句毫不通順的話來。

  ??“好啊,既然是你新婚的第一個要求,我怎麽能不答應呢?饒他一條狗命便是。”

  ??青年輕鬆的話語仿佛他們討論的不是一條人命,而是一件可有可無的東西一般,這對於拓跋齊天來說無疑是一種極大的諷刺。

  ??雖然聽不太懂對方的話,但從語氣上伊賀判斷出對方沒有惡意,於是十分自然的向易九十度鞠躬行禮。

  ??“…”

  ??易水寒的心裏突然有了種奇妙的感覺,這種看起來有點傻傻的行徑放在伊賀身上卻讓人感覺可愛的很,一點都沒有違和感。

  ??他們的對話,有一個人一點不落的聽在了耳朵裏,她失明了不假,但不代表著她聽不見這些。

  ??原本感覺到那個有些熟悉的氣息時出現時,她原本冰封的心裏出現了些許波瀾,可後來的那些話一點一點,毫無保留的將那份悸動碾得粉碎。

  ??往生咒,帶著逝去的記憶和逝者一起往生,無論是過去的易還是小雪,他們都沒想到往生咒會造成這樣的結果…

  ??熟悉變得陌生,曾經的諾言變成一句無比虛妄的話,就像是一道深刻在臉上的傷疤,結果愈合之後全然忘記了它因何而起,又因何而落…

  ??不知道,這究竟算不算更加殘忍的結果?

  ??拓跋齊天沒有留下任何隻言片語便回到了屋中,伊賀也不想不尷不尬的就在這裏,留下一句——

  ??“我會,再來找你的!”便幹淨利落的離去。

  ??安靜的院落中隻剩下了兩個人,突然的安靜一下讓他感覺有些渾身不自在,不過現在的他性格已經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於是他打破沉默,主動問道。

  ??“是你立的墓碑嗎?謝謝。”

  ??雖然在說一件聽起來有些荒唐的事,他的態度蠻認真的,起碼比和拓跋齊天說話的時候正經多了。

  ??“也許…是吧。”

  ??有些沙啞的聲音,一下直擊易的靈魂深處,幾乎是下意識的他捂住胸口,心髒開始不受控製的劇烈收縮,痛苦的神色一下爬上他的臉龐。

  ??為什麽?為什麽這麽熟悉?為什麽我的心會撕裂一般的劇痛…他的身體不受控製的顫栗起來。

  ??“你很痛苦?”

  ??一隻冰涼的小手輕輕握住他因為痛苦而緊攥的拳頭,溫暖的神力緩緩流入他的體內,很快就讓他顫抖的身體平靜下來。

  ??“謝謝…”

  ??青年有些好奇的打量著麵前這個女孩,雖然被紅布遮擋住麵孔,但依稀能看到紅布下她雪白的秀發。

  ??不知道為什麽,他清楚的知道此刻女孩沒有睜開眼睛卻能看到自己,他也說不上來為什麽但他就是知道。

  ??“你的身體剛複蘇不久,本來就是極度虧空的狀態,再加上前不久又強行施展神通,估計是和那個東瀛女子交手了吧。你的身體需要靜養,一段很長時間的靜養。”

  ??女子清冷的聲音和身上那種清新略帶冰涼的香味,讓青年乖乖的點頭答應下來。他幾乎沒來得及經過任何考慮,身體便已經搶先一步做出了應答。

  ??這種感覺讓青年有些惶恐,他感覺自己在這一刻仿佛換了個人一般,許多陌生的感覺齊齊湧現,但在那充滿溫暖的神力的撫摸下,意料之中的頭痛卻並沒有出現。

  ??他似乎並不排斥這種把身體內部暴露在對方麵前的狀態,隻是對她如何能看的這麽透徹有些好奇。

  ??感受到他內心的疑問,小雪下意識的說道。“你是不是很好奇?我為什麽能知道。”

  ??“嗯?她怎麽知道我在想什麽?”青年在心裏悄悄嘀咕了一句。

  ??“你是不是在心裏想,我為什麽知道?”小雪神神秘秘的說道。

  ??“居然是真的?”

  ??“是真的。”

  ??“…”

  ??“那個,我今天是不是壞了你的好事啊?”青年有些不好意思的撓頭問道。

  ??“好事?算不上吧,我好像隻是想留在這裏,至於和誰一起好像都沒什麽差別。”

  ??小雪想了想,語氣平淡的說道,看她的樣子似乎真的對這些都毫不在意。

  ??“好吧…”

  ??一時間他又感覺有些不知所措,想說些什麽,卻總有些奇怪的感覺在幹擾著他的思緒,或者說在她身邊自己更喜歡放空自己,什麽都不想。

  ??“我可能要走了。”半晌過去,青年堅定的說道。

  ??“嗯,這是你的自由。”

  ??小雪沒有什麽過多的反應,十分恬靜的說道,她的性子平淡如水,似乎對什麽都是無所謂的態度。

  ??“好吧,我們算是朋友嗎?”

  ??青年小心的問道,他也不知道為何自己在麵對她時總有一種奇怪的小心感,並不是覺得她多危險,而是一種紮根在身體裏的本能反應。

  ??“算吧,你叫什麽名字?”小雪拖著下巴問道。

  ??“應該是…易水寒吧,給我立碑的那個人是這麽寫的,也許你知道的比我多呢,我現在的記憶很亂。”青年如實說道。

  ??“易…水寒,好奇怪的名字,而且有點熟悉。那塊碑是我立的不錯,但現在我也記不起來他的事情了…”小雪的話很輕,輕到有一些許的歎息。

  ??“跟我一起走吧。”

  ??青年脫口而出道,說完他自己都有些奇怪,對自己這種有些強人所難的要求感到不可思議。

  ??“為什麽?”小雪的反應依舊平淡。

  ??“我的腦海裏總是會出現一些奇怪的話,似乎…都與你有關。”青年有些難為情的說道。

  ??“這跟讓我和你一起離開這件事有什麽關聯嗎?”

  ??小雪托著下巴歪著頭問道,雖然隔著一層厚厚的紅布,青年依然能感覺到藏在裏麵的可愛,一下讓他看迷了眼,在心裏下意識的與伊賀對比起來。

  ??“就憑看著我想著別人嗎?”小雪的的聲音一下調皮起來,並且帶有一絲威脅的意味。

  ??聽到這話青年猛然醒轉過來…她可是能讀到自己內心真實想法的…尷尬的表情一下掛在了他臉上。

  ??“呃,還是你更可愛些!真的!”說完青年還不忘補一句,表示自己說的句句真心,天地可鑒!

  ??“天地可鑒?我沒記錯的話,你剛才跟那個伊賀小美女天地可鑒了一次呢。”小雪覺得這種奇妙的感覺還不賴,於是繼續調笑道。

  ??“都是誤會!誤會…嘿嘿…”

  ??聽到這話,青年不好意思的笑出來,他的笑聲十分爽朗,絲毫沒有對她的話介懷於心。

  ??“我餓了。”

  ??小雪冷不丁的蹦出來這樣一句,青年聽到後幾乎是下意識的反應,直接從手裏變出一隻烤鵝——那是他剛才離開會場時,下意識順走的…

  ??小雪輕輕掀起紅蓋頭,毫不客氣的接過來烤鵝便咬上一大口,而青年的眼神卻有些僵住了——原來她看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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