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5
作者:西鈺      更新:2022-03-28 12:03      字數:5611
  後來的婚禮很簡單。 除了雲竹的父親, 江煜這一世的家人,就隻剩下一位神父。 看起來略顯空檔的教堂中, 卻擠滿了別人看不見的幸福。 安靜而神聖的教堂中, 新娘子披著一身雪白婚紗,身後長長的裙擺疊成了雪浪, 陽光透過五彩斑斕的琉璃窗, 在女人的臉龐上折射出瑰麗的光影, 就像是一團墜入凡間的美夢,幾乎令人不能觸碰。 美麗的星星就那樣站在他的麵前, 仿佛是夢中的景色。 這一刻的她, 幾乎美得讓江煜感到了窒息。

  等待答案的這一刻, 他的心髒跳得很慢很慢。 直到那雙美麗的桃花眼中, 溫柔地暈開笑意 “我願意。” 一霎那間, 他的腦海中炸開了無數豔麗炫目的煙花, 一時間竟讓他分辨不清那斑斕的彩色。曾經一切的悲苦,仿佛都在這一刻變得無限遙遠。 執著數千年的魂牽夢縈終於成真,這種不可言說的幸福大抵沒有任何人能夠感同身受。 哪怕這一幕僅僅是一場幻境, 江煜覺得也值了。 ——哪怕死去。 直到神父輕輕推了他一把, “小先生愣著幹嘛, 親吻新娘啊!” 江煜愣了愣, 指尖顫抖著去輕輕掀開她的頭紗。 雲竹烏黑的長發挽起, 她安靜而溫柔地注視著已經成長為男人的少年, 漂亮的桃花眼底暈開了幸福的漣漪, 曾經那個滿身戾氣,染盡鮮血的偏執魔族。 此刻眉眼清疏,麵容昳麗, 幹淨得不可思議。 後來, 唇是軟的,吻是甜的。 沒人知道,修頎俊美的新郎這一刻軟了腿窩,連心髒都化了。 明明已經在這個世界一起生活了五年,但這對江煜來說,依舊太過短暫,他總是患得患失,生怕哪一天雲竹就消失不見。 雲竹隻好更用力地抱緊他, “傻子.........” 美麗的新娘在耳邊輕笑。 ........ 他們的新家是一棟郊區的小別墅,悠然可愛的小院子種滿了美麗的花木。 晚上新月初生,偶爾有幾隻不知名的小鳥,拖著尾羽在房頂上逗留,搖頭晃腦,慵懶閑適。 簡單的婚禮結束,晚間,新郎幫她取下了頭紗,同時許多繁複頭飾也被取下來。

  她一手懶懶地撐著梳妝桌,窗外的光影懶懶散散錯落在室內,幾縷黑發隨著取下的發絲滑落到頰邊, 雲竹看著鏡子裏的江煜,五年的時間足以讓當初那個過分精致的少年褪|去一切青澀, 原本昳麗的麵容多了幾分俊美的疏朗,清瘦的少年身軀也多了男人的高大和堅實。 隻是眉眼間的神色倒是依舊不變。 此刻,他正跪坐在她的身後,動作輕柔地為她梳發。 男人坐姿端正,身上的西裝依舊筆挺得一絲不苟。修挺脊背仿佛是被丈量過,嚴謹得近乎苛刻, 一如當初在淩雲峰的時候,小徒弟冷酷嚴謹的模樣。 隻是如果他的呼吸再自然一點,就更好了。 雲竹懶洋洋地倚在他身上,滿頭黑發慵倦散落在男人的肩頭胸口,散發出極為撩人的淡淡香氣。 溫暖的燈光下,美麗的黑發沁出淡淡的幽藍,幾乎以一種豔麗的姿態蜿蜒散在纖細的脊背上。 原本貼身的婚紗被她隨意扯鬆了束腰,又解開了拉鏈,裙子的側麵是鏤空的,輕紗遮掩著,露出一節若隱若現的纖腰,漂亮得如同下了一場無瑕深雪。 無意識地,麵容冷峻的男人滾動了一下喉結。 他低低地垂著眉眼,此刻纖長的睫毛如同亂顫的蝴蝶翅膀, 不經意間,男人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腳踝上,層層疊疊的婚紗裙擺之下,纖細的腳踝皎白瑩潤,就像是水墨畫裏的一抹月光。 穿過黑發的手指微微蜷縮。 猝不及防地,腦海裏瞬間閃過一些夢幻綺麗的畫麵。 實際上,男女之間最親密的事情,他們早在魔族那一世的時候就已經做過了。 隻是當時無論如何親昵,他總覺得他看不透她,於是隻能用不知饜足的索取和占有,讓雲竹精疲力竭到再沒有間隙去想其他。她的喘息,嗚咽,甚至連因為過分的刺激而不可抑止的戰栗,都像是罌粟一般讓江煜上癮。 那個時候,少年隻能借此麻痹自己,因為他們之間哪怕是最簡單的一個吻,都帶著血腥和苦澀的味道。 ——他總是留不住她。 江煜很早就清楚那一點。 “——在想什麽?” 雲竹突然的開口將他拉回了現實。 她的聲音變得輕緩而慵懶,那樣不著痕跡的,如同江南朦朧浸潤的煙雨,溫柔而無聲地滲透了江煜的所有。 男人的呼吸驟然急促,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片刻,她輕輕地笑起來, “是在想我嗎?” 指尖溫柔地掠過江煜昳麗的眉眼,帶來幾絲說不出的撩人和酥癢。 江煜做不到對她說謊,於是輕聲回應道, “.........嗯。” 隻是她應該不知道他腦子裏方才想到的,是過去怎樣不堪又靡麗的畫麵。 甚至於,這讓江煜忍不住偷偷用舌尖頂了頂發麻的上顎。 他的手臂擱在她的肩膀上,指尖從她那綢緞般的黑發穿過。 冰涼而柔順的觸感穿過指間,帶來某種酥麻的癢意。 這個動作他在過去做了一遍又一遍,現在也依舊幾乎不知厭倦,像是上了癮。 女人歪頭,忽然倒在他的懷裏,美麗的麵龐上斑駁了幾分光影。 纖細的頸倏然拉緊,細骨突起,宛如蔓生開的細細花枝, 柔軟的胸口被一抹珍珠白遮掩,朦朧的,露出一點點溝壑,落到男人眼裏,是說不出的誘|惑。 “江煜,我就在你麵前啊.......” 她輕歎著,後麵淡淡的氣息如同某種不知名的暗語。 這一刻的雲竹宛如一株盛極的粉白海棠,不生在柔和的園圃裏,而是長在險峻的山崖之巔。 孤傲而美麗,帶著一種說不出撩人。 細碎的光影在清風中搖搖晃晃,映在女人美麗的眸底。 她忽然伸手,輕輕去勾江煜的脖子。 這種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力度,卻輕而易舉就讓男人僵硬的脊背折碎得一塌糊塗。 “阿竹......我......” 他聲線沙啞,仿佛要解釋什麽,卻又不知道要解釋什麽。 雲竹沒說話,隻是仰起頭,輕輕碰了碰他的唇。 懸崖之巔海棠花彎了細細的花枝,將最柔軟的內心栽在了江煜的唇間, 她輕柔的呼吸簡直熏得他皮膚滾燙。 男人黑發細碎,唇|瓣薄透,昳麗的眉眼暈開顫抖的薄紅,眉梢微微低垂著,透出一股脆弱的美感。 猶豫了半刻,他閉上眼,溫柔回應。 雲竹依然沒拒絕,甚至勾著他的脖子吻上來。還異常霸道地扯壞了高級定製的西裝。 就像當初肆意張揚的尊者大人。 啪嗒啪嗒....... 精致的紐扣散落一地。 女人纖細柔軟的手將原本平整的襯衣揉皺,然後完全不帶任何羞澀地,從江煜緊窄的腰腹間摸進去。 “.......” 這讓男人的呼吸驟然收緊,甚至渾身的氣血都為之一蕩。 接著,江煜突然雙手一攬,將她忽地抱了起來。 雲竹抱著他的脖子,纖細雪白的雙臂猶如最卻無法掙脫的枝蔓,撩人地纏繞上來。 淺淡的香氣融進了呼吸之中

  雲竹被吻得迷迷糊糊的。 心裏隻剩下了一個念頭。 小徒弟的嘴唇,真是一如既往地軟。 宛如浪花堆簇一般,美麗的婚紗裙擺隨著男人的大步逶迤過地, 然後在柔軟的床鋪上,如同盛極的海棠一般綻放。柔軟雪白的床褥間黑發交纏,倦懶般滑落到地毯上,挨著一地淩亂昂貴禮服。 原本美麗精致的婚紗被扯得亂七八糟。黑發中淺淡的香氣隨著逐漸灼熱的體溫開始變得濃鬱,他親吻著她纖細的脖頸,撫摸她柔軟的肌膚,仿佛闖入了一處神秘而美麗的秘境。 在江煜心底,他的星星大抵是世間最溫柔的存在。不像曜日那般灼熱,也不會如月亮那般清冷,溫柔美麗得剛剛好。 那天她落下來,就成了烙在少年心口的朱砂痣。 一見鍾情,她就像是落在了心髒上的一顆種子,日久生根,抽枝發芽。 等到江煜回過神來的時候,她就已經長成了他的心髒。 他的神智是她給的,甚至於在江煜的心底,他的一切都是她的。 無可救藥地,他甚至曾經想過,如果能變成阿竹的所有物一定會是最幸福的事情。 曾經江煜小學的時候,曾經在課本上讀過一篇關於昆蟲和琥珀的文章。 所有人都在讚歎大自然的巧合以及奇跡。 隻有他突然會想,當蟬落入樹脂溺亡的時候,它會是快樂的嗎? 江煜將自己代入進去,然後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窒息的,金蜜色的世界裏。盡管蟬即將死去,可也許那是他第一次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熾熱。 就像飛蛾撲火,擁抱熾熱和執念的那一刹那,心底湧起的歡喜,大抵就已經勝過死亡。 可,他的執念是什麽呢? 那時候的江煜不明白,他隻是把那篇課文念了又念,晚上抱在懷裏,第二天卻發現自己哭濕了枕頭。 直到很多年後,在醫院中看見躺在床上的那個少女的時候。 江煜才明白了自己曾經,到底忘記了何等重要的東西。 此刻,她緊緊攀著他的肩,就像是生長在男人升上的某種攀緣花植,可隻有江煜知道,自己才是攀附的一方,甚至脆弱到一旦抽離就會迎來死亡 窗外皎潔的月色流淌進來,在兩人糾纏的長發上,曲曲折折地映出碎碎的光。男人輕輕喘息著,冰白的肌膚上暈開曖昧的緋色。隻是眼尾染著紅,有著一種讓人心折的美麗

  “江煜,這種時候還露出........嗯........這樣可憐的表情........會讓我忍不住欺負你哦........”

  女人的五指插入黑色的碎發中,緩緩揉磨著對方發燙的頭皮。這句話驟然讓後者呼吸一緊,隨即將臉埋入她的頸窩,深深吸了一口氣。仿佛即將溺亡的人終於掙紮出深海,大口汲取賴以生存的氧氣。

  “........沒關係。”

  江煜的嗓音沙啞,口吻裏甚至帶著再顯然不過的縱容

  “任阿竹怎麽欺負都沒關係........”

  這具身體是她給的,連靈魂都是,所以隨便她怎麽處置都好。

  雲竹無奈,他的性格似乎走入了兩個極端。

  要麽偏執之際,要麽卑微到泥濘裏。

  於是,她想了想,將雙腿盤上江煜的腰,勾著男人的脖子,輕聲在他耳邊道,

  “今晚是新婚夜啊,夫君........我記得你以前很厲害的。”

  她湊得極近,黑發繾綣,纏繞在他們之間,宛如長在他心頭的枝蔓,緊緊纏繞至窒息。

  ——這已經不算是暗示了。

  “...........”

  開口亂撩的時候雲竹並沒有想過,一句簡簡單單的幾個字竟然會引發後麵那般慘烈的後果。

  “嗚........”

  她的腰都要斷了。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一夜荒唐,意亂情迷,顛倒神魂。

  雲竹甚至直到天亮的時候才有機會合眼。

  不撩了不撩了,再也不撩了。

  嗚,原來最初溫柔的少年才是最好的。

  直到傍晚,淩亂的被褥中才伸出一截纖細的手腕。細膩柔軟的內側布滿了斑斑點點的紅痕和指印,幾乎觸目的瞬間就讓人臉紅心跳。

  雲竹的指尖觸碰到地毯,然後慢慢摸索著衣物,好不容易用尾指勾起了一點邊角。

  江煜就準確攥住了她的手指,長臂一撈,就把女人擁入懷中。 熾熱的胸膛輕車熟路靠了過來,後頸落下的輕吻瞬間讓雲竹僵住了身子。讓她感覺自己就像一隻幼弱的小奶貓,被男人強勢攬在臂彎。 “阿竹........?” 江煜頓時睜開了眼,見她好好地在懷裏,又安心地閉上,像是撒嬌的大貓一樣蹭了蹭她的後腦,俊美的麵容露出饜足的神色。

  “阿竹........”

  他又輕輕喚了一聲,聲線格外沙啞,透著一股兒懶洋洋的倦意和歡喜。 雲竹掰開男人的手指,想要掙脫。對方鬆了鬆,直接她十指相扣,敏感的掌心貼在一起,親昵得發燙。 “........乖。” 他溫軟地吻了吻她臉頰,很自然地哄她。

  “再躺一會兒。”

  江煜輕輕梳開她淩亂的長發,目光掠過女人的後背 她的黑發如同上好的鴉墨細綢,淩亂散開,此刻卻掩飾不住後背蔓生的紅痕。 對於習慣黑暗的人,當一顆漂亮的星星落下來,江煜沒多想,他俯身去撿,誰知擁抱了一片斑斕的星光。

  然後他才發現,原來這一片從來都透不過光的深淵之下,早已經不知不覺星光遍地,繁花漫天。像他這樣從禁淵之下生長的瘋子,也擁有了一顆溫暖的星星 江煜知道自己曾經犯下的罪孽,也曾下過無數次地獄,可即便麵對這樣不堪的自己,雲竹依然溫柔地擁抱了他。

  如今一家兩口,平安喜樂。 足夠了。

  這樣溫柔的思緒沒有維持到一分鍾,江煜就被雲竹踹了一腳。

  “去做飯,我餓了。”

  她耍賴撒嬌的語氣自然到幾乎讓江煜一愣,隨即,男人忍不住悶悶地笑出了聲,

  “好。”

  ................

  後來誰也沒有想到,江煜並沒有和父兄一樣去做醫生,而是當了一位大學老師。

  被問起原因,嚴謹冷淡的江老師回答,隻是因為他的妻子當年隨口開玩笑說——

  【江煜你要是當老師的話,一定很會教學生。】

  一句戲言,他卻是當真了。

  不過大學老師很清閑,讓江煜有不少時間陪在她身邊。

  雲竹則是成了一位自由職業者,她天性散漫自由,在另一個世界學會的劍術並沒有太多用處,反而隨意跟著越淮學的書法畫技茶藝更適合這個安寧的社會。

  偶爾畫一些有趣的漫畫,寫寫修仙界的小故事,發到網絡上竟是也積累了一小批粉絲。賺了一點零花錢。

  不過有江煜在,雲竹完全不用擔心生活問題,她每天隻需要定點去接江老師下班就好。

  當然家務都歸對方做。

  或者說就算雲竹想動手也找不到機會,小徒弟太寵她了,在這個本就便利的現代社會,雲竹幾乎快成了一隻漂亮的米蟲。

  結婚幾十年,除了沒有孩子,他們就像無數平凡的人類夫妻一樣,

  相濡以沫,白頭偕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