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2 章
作者:
乃 更新:2021-07-27 17:09 字數:3923
他不知道他現在是做夢還是怎樣。
??入目所及的一切皆是此前他從未見過的, 光怪陸離, 天馬行空,比那些一貫喜好胡思亂想的新進人士所臆想的還要更為離奇詭譎。
??但他還是能看出,此地應當正在舉辦一場極為大型的宴會。
??而那正於前方高台上致辭的,應該是這場宴會的主事人。
??果不其然——
??“劉總接連和顧家、薑家達成合作, 這眼看著是馬上就要起飛的節奏。”
??“可不是。今天顧家那位少爺, 還有薑家大小姐,兩人攜手過來給劉總捧場, 劉總臉上添光啊。”
??“薑家的小姐也來了?在哪,我怎麽沒看到?”
??“剛薑小姐突然不舒服, 去樓上休息室休息去了。過會兒好點, 應該就能下來了。”
??與會者說到這裏, 容奉總算轉過頭來,眸中隱有波動。
??薑家小姐?
??難道……
??容奉有心要去那人說的休息室。然雙腳仿佛黏在地上一般, 任他使出多大的力氣,他也隻能站在原地,哪裏都去不得。
??他隻得柱子似的立在那兒, 看周圍人來來往往,間或穿過他,渾然他是個魂魄。
??他不由疑心這到底是不是做夢。
??這時, 那些與會者又道:“說起來, 薑小姐和顧家少爺訂婚已經好幾年了吧?顧少爺馬上大四畢業要讀研, 薑小姐是不是也快了?”
??“薑小姐還早,她過了暑假也才大三。”
??“還真是, 我怎麽把薑小姐的年齡給忘了。不知道他們什麽時候舉行婚禮。”
??“至少也要等薑小姐大學畢業吧?”
??“我看不見得。就顧少爺對薑小姐的那個膩歪勁兒,估計等明年薑小姐夠法定年齡了, 他能立馬帶薑小姐去領證……”
??與會者們還在繼續說著, 容奉卻沒再繼續聽了。
??此刻他如遭雷劈,耳邊不停地回蕩著那句“薑小姐和顧家少爺訂婚已經好幾年了”。
??所以他又來晚了嗎?
??不管在哪裏,阿洛都注定不屬於他?
??那他來到此處,又是為著什麽?
??好容易從驚詫中回神,便聽一陣騷動從前方傳來。未及看去,一道熟悉到骨子裏的聲音響起。
??“顧承與!”
??這聲音是歡欣的,也是激動的,甚至還有點不知因何而產生的細微哭腔。
??容奉一下子就聽出來了。
??是阿洛。
??他立即抬頭,隻見阿洛身上圍著條雪白的浴巾,雙肩裸露在外,一頭長發濕淋淋地隨著她的奔跑而晃動。她這般儀容不整地赤足跑過來,神情雀躍也焦灼,竟似要撞入他懷裏。
??他下意識伸手去接。
??卻見她風一樣路過他的身側,毫無留戀地掠過了,最終乳燕投林般,撲進他身後的別的男人的懷抱。
??容奉動作一僵。
??他停了數息方回頭去看,被接住了的阿洛正緊緊摟著那個名為顧承與的男人。她仰頭凝視顧承與,滿目盡是情意。
??繼而抬手摘掉顧承與眼前所架之物,那潤著水色的嫣紅唇瓣印在了顧承與的唇上。
??她竟是當著這麽多人的麵獻吻。
??而顧承與遲了一瞬,才抬起雙手,回抱住阿洛。
??離得近了,能聽到顧承與啞著嗓子問道:“是阿洛嗎?”
??阿洛重重點頭嗯了聲。
??顧承與皺著眉閉了閉眼:“你回來了。”
??“嗯,”阿洛應道,“我想你了,就回來了。”
??“……我還以為這輩子再見不到你。”
??“不會的。我這麽想你。”
??說完又吻顧承與,難得的主動,也難得的熱情。
??顧承與啞聲笑了下:“初吻就這樣了?”
??阿洛這才後知後覺地感到害羞似的,把一瞬便紅透了的臉埋在顧承與胸膛。
??容奉恍然。
??原來適才阿洛的哭腔,是為久別重逢之意。
??即便是個沒有軀體的遊魂,此刻的容奉也仍覺得自己無法呼吸。
??——阿洛她何曾如此羞澀過。
??他怔怔地看著那一幕。
??這個顧承與,就是阿洛的心上人嗎?
??就是那個和她訂婚好幾年,或許明年就要正式成婚的人?
??莫大的痛楚自心尖蔓延開來,容奉驀然蹲下。
??他眸底通紅,牙關緊咬,五官近乎猙獰。他身體也在微微地顫抖,像是冷極了,又像是怕極了,致使他不敢再抬頭看那對相擁的有情人。
??不敢看那能讓他一顆心仿佛被生生挖出來的阿洛。
??恍惚中,他看到他的心血淋淋地扔在地上,踩爛了,踐碎了,淌了滿地的心頭血,卻不教人覺得憐惜,隻會教人覺得髒,便連拾起來還給他都不樂意,他隻好一點點地撿了去拚湊,可怎樣也拚不回原來的樣子。
??所謂破鏡難圓,所謂肝腸寸斷,說的大抵便是現在的他。
??容奉就這麽埋頭蹲了許久。
??直等他覺得心尖沒那麽疼了,得以讓他鼓足勇氣再看阿洛一眼了,他緩緩抬頭,入目卻不是剛才盛大的宴會,而是比宴會的舉辦之地還要更為奢侈華美的場所。
??這場所處處鋪滿了精美的綾羅綢緞,大大的“囍”字正正貼著,鮮紅又張揚,十二分的喜慶。
??這赫然是個用於拜堂的喜堂。
??他瞬間了然。
??這是阿洛的喜堂。
??——阿洛要成婚了。
??喜慶的樂聲自外吹進,容奉轉頭,迎麵便是更加豔麗的紅,極鮮明地刺痛他的雙眼。
??他想原來當初薑洛說的是對的。
??他就是不滿足。他得不到的,哪怕發瘋也一定要得到。
??隻是這麽遠遠地看著阿洛嫁給別人,哪怕已經是第二次了,可他仍舊難以自持。
??若非他站在原地不能動,他早要衝過去,讓那顧承與血濺當場。
??阿洛怎能嫁給別人……
??阿洛是他的!
??阿洛本該嫁給他!
??他隻不過,晚了那麽半步而已……
??容奉死死地盯著唇角掛著笑,邊和背上的阿洛說話,邊背著阿洛邁入喜堂的顧承與。他一雙眼通紅似血,將將要滴下來,更似兩把血刀,幾欲要狠狠捅過去。
??他恨極了這個男人。
??愛之欲其生,惡之欲其死,連帶著,他對阿洛也產生了一種類似仇恨的情緒。
??恨阿洛寧願三番兩次地嫁給別人,也不願給他個好臉色;恨阿洛眼裏能裝得下任何人,唯獨裝不進他。
??身為母儀天下的皇後,阿洛是有大愛的。
??她可愛皇兄,可愛後妃,更可愛世人。然這世人裏,獨獨沒有他。
??阿洛對他便如對待路邊的一塊毫不起眼的石頭。她從他身邊走過了,那就是走過了,她絕不會為他動容,亦不會因他止步。
??更甚者,她還嫌他阻了她的路,想將他踢到不會礙到她的地處。
??是了。
??從始至終,阿洛都是厭惡極了他。
??是他畫地為牢,無論如何都看不破、參不透。他固執地以為隻要能早上那麽一時半刻,阿洛就能屬於他,從而春風得意馬蹄疾,得償所願也不過如此。
??待看到滿堂喝彩之中,最後的夫妻對拜,新娘盈盈起身,大紅蓋頭下隱隱露出個喜悅而幸福的笑,容奉終於流淚。
??不是他的,終究不是他的。
??他也曾遐想過身穿喜服,騎高頭大馬迎娶阿洛過門,從此執手一生。
??可到頭來,他還是求而不得。
??於是大夢初醒,容奉悵然若失地睜開眼。
??醒來所見,仍舊是皇兄下令軟禁他的別院臥房。他並未真的跟隨阿洛去往那個古怪離奇之地。
??他仍被困在這裏,日複一日年複一年。春去秋來,年華漸消,隻待哪日他思量到死了,他方能離開這座別院,而後一抔黃土,他葬在離阿洛最遠的地方。
??可即便如此,有生之年還能再見到阿洛一眼,盡管隻是場奇幻瑰麗的夢境,他也覺得知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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