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作
作者:
席音 更新:2021-07-27 16:54 字數:8927
夜色沉鬱, 馬車行進在崎嶇的山路上不住搖晃著,抖得車廂裏的人也隨著左搖右擺。可情況緊急, 並無一人出聲抱怨。
??“黎歌, 你怎麽樣?”
??調整姿勢靠坐好,江婉把受傷的女子抱緊,使她能平躺在自己腿上。
??她似是傷得極重, 從逃出江府到現在也不過才半個時辰的工夫, 意識卻都已昏沉模糊。黎歌囁嚅著嘴唇好半晌,說的話微不可聞。
??“你說什麽?”
??江婉蹙眉, 俯身將耳朵貼近她唇瓣, 這才聽清她呢喃。
??她說:駕車的人, 不是辜泰的。
??身體猛地一僵, 江婉驚訝, 抬起頭直直朝對麵坐著的男子望去。
??“阿離……”她先是驚呼, 旋即似想起什麽,又刻意壓低了聲,“這輛車……不是辜泰安排的?”
??正對她的方向, 江厭離黑眸沉沉, 不語以作默認。
??如果不是辜泰安排的, 那剛才那幫人, 和這輛車……又是誰找來的呢?
??茫然地與他對視片刻, 女子黑白分明的杏眼, 籠上一層不解的迷霧。
??正當幾人陷入沉默時, 馬車猝不及防停了下來。
??江婉抓穩不及,護著黎歌整個人向前撲,好在被麵前男子適時扶住, 這才免了跌倒的命運。
??“小心。”
??江厭離起身, 握著她的肩膀將人推回座上,然後順勢轉身麵向車門,以保護的姿態將兩名女子擋在背後。
??萬籟俱寂中,隻見車門微啟,一隻骨節分明的大手撩開簾幕——
??劍眉入鬢,桃花眼漆黑如墨,不水即澈,挺直的鼻梁下,唇角笑意如三月梨花般溫潤。
??“……靖王爺?!”
??視線清明的一刻,江婉驚訝地喃喃出聲。
??來人正是南陽國四皇子,當今聖上僅存同父異母的弟弟靖王齊衍。故人相見,瞧見女子滿麵詫異,他僅是一笑,如慣常般慵懶道:“小婉兒,好久不見。”
??“王爺,你怎麽會……”
??江婉說時,忽覺現下這情景過於意外,又想著連唐語凝都能背叛她,其他人還有什麽不可能?當下看他的眼神都多了幾分戒備。
??“為何這樣看著我?”齊衍看穿她心中所想,一挑眉做訝異狀,“婉兒,我可是特意趕來營救你的。”
??音落,似是為了證明他所言,一道黑色的身影自他背後閃身而出——赫然是方才救了她的黑衣人!
??黑衣人伸手,拽住麵罩一把扯下,江婉這才看清他的樣貌,驚愕無比,“流景?!”
??“江尚功。”少年微微一笑,恭敬地衝她點了點頭。
??難怪她方才見到那黑衣人,覺得有種莫名的熟悉感……
??江婉怔愣,萬萬想不到來營救的竟會是他們,當下也打消了心頭疑慮。
??“阿離,”小手輕輕拽了拽麵前男子的衣袖,她唇角勾起,露出個欣慰的笑來,“這位是靖王爺……是我的故友,這些年多虧了他在宮中對我多加照拂,我才能平安無事地走到今天。”
??江厭離俊臉陰沉,絲毫沒因她的話有所放鬆。
??“靖王?”他薄唇輕啟,狹長的鳳眼半眯,“齊盛北派來討伐我的領兵?”
??“嘖嘖,離王殿下此言差矣。”聽出他話裏的嘲諷,齊衍輕佻一笑,漫不經心道,“今日本王既出手救你,那必然不是與你為敵的意思……”
??說著,不顧男子的敵意,他自顧自踏上馬車,徑直在他眼前坐下。
??“我今日來,是想與殿下求一個合作。”
??大手壓平紫袍袖上的褶皺,他輕慢抬眸,好整以暇道。
??合作?
??江婉一驚,不解地看著他,“王爺,您這是什麽意思?”
??“婉兒,這你都還不懂?”齊衍雖是在回答她,一雙桃花眼卻始終凝著江厭離,“本王倒戈了,想與殿下合作,共同攻打南陽。”
??一番驚天動地的造反言論被他說得雲淡風輕,江婉清眸圓瞠,不知所措地望向江厭離。
??男子俊美的臉上沒什麽波動,隻定定與齊衍對視片刻,忽地勾唇笑了。
??“本君為何要與你合作?”
??好似繃緊的絲線突然放鬆,他不再維持與他對峙的姿態,施施然退步也坐下,與齊衍麵對麵。
??“西域三十二萬精兵,攻打疏於訓練的南陽軍綽綽有餘,又何必要再多餘加個你?”
??這已算是直白的拒絕了,且他姿態傲慢,字裏行間盡是暗暗的嘲諷與輕蔑,聽得一旁的流景都忍不住皺起眉。
??“你!”
??“流景。”男子倏地開口,冷聲嗬斥住他,“不得無禮。”
??聞言,少年不甘地咬牙,卻也隻得作罷,隻一雙眼狠狠瞪著江厭離,目光銳利如刀。
??“你瞧,”被瞪的男子不以為意,唇角笑意愈深,“連你的手下都不讚同,你說,我又為何該同意與你合作?”
??齊衍麵上的笑意已逐漸褪去,多情的桃花眼此刻也罕有地帶上了嚴肅。
??“就憑我知道誰能解得了你的孽瞳詛咒。”
??靜默片刻後,他突兀出聲,黑眸頃刻間璨亮若星。
??……孽瞳詛咒……
??麵上驚訝一閃而逝,江厭離也收起了笑,黑眸微眯正視向他。
??兩人誰也沒再開口,卻都對彼此的想法心知肚明,隻在沉默中對視,用眼神交鋒。
??“阿離!”
??突兀地,女子的驚呼響起,打破這片沉寂。
??江厭離循聲轉頭,就見江婉小臉蒼白,抱著黎歌驚慌失措道:“黎歌她暈倒了!”
??她懷裏,女子雙目緊閉,麵無血色,唇角正源源不斷地溢出汩汩鮮血。
??見狀,江厭離墨眉緊皺,伸手按在她脖間探知脈搏,“她內傷太重,應該是肋骨斷裂戳進了髒器。”
??聞言,江婉臉色又是一白,明白應該是先前赫坦那一掌傷到了她。
??“怎麽辦,怎麽辦……”慌張地又將黎歌攬緊些,她不顧髒,卷起衣袖小心地替她擦拭嘴角血汙,“必須馬上找大夫才行!”
??“跟我走吧,再往前三裏有我準備好的別院,那裏有我府中的醫女。”
??驀地,齊衍開口了,他的目光自黎歌臉上掃過,看清她容貌時,幾不可察地愣住了。
??是她……
??回想起當日藍郡交手,女子麵紗脫落時的驚鴻一瞥,他一時有些怔忪,沒料到竟會在這時候與她重逢。
??但也隻一瞬,他目光收斂,隱去了眉眼間一閃而逝的驚訝,平靜道:“先前我趕到青郡外時,這輛馬車上那一男一女已被藥暈了,幾名死士正想下手,是流景救下他們……他們現下也在那院中,不必擔心。”
??一男一女……應該是辜泰和圓圓了。
??聽他這麽說,黎歌的傷勢又不能再拖延,江婉不等江厭離說話,便率先回道:“嗯,那就先過去吧……有勞王爺了!”
??齊衍點頭,朝外擊掌示意,馬車便再度開動起來。
??江厭離瞥了他一眼,二人相視間似達成了什麽默契,也沒再反駁,抽身坐到了江婉身旁。
??車輪滾滾,載著新成隊的一行人向前跑去。
??.
??行至四更,江婉一行人總算到達了目的地——青郡十裏開外,群山掩映的一處小院。
??馬車剛一停下,她便急急忙忙央著流景幫忙,把黎歌抱進屋就診。
??“嘖嘖,多日不見,小婉兒還是這般風風火火。”
??絳紫蟒袍的男子步下馬車,望著前方女子遠去的背影撇撇嘴。音落,他回頭看向身後緊跟下來的人,嘴角噙笑道,“殿下,不去追?”
??江厭離走上前來,側目瞟了他一眼,沒有答話。
??見狀,齊衍也不惱,伸出右手向前比了個“請”的姿勢,“既是不急著追,殿下不如借一步說話?”
??他貴為王爺,又與他敵對,此刻紆尊降貴卻絲毫不介意。
??眸色漸深,江厭離睨著他,腦海飛過萬千思緒。
??倒是個能屈能伸的主……
??薄唇驀地一勾,他鳳眼微闔,好似調侃道:“靖王這套遮掩鋒芒的功夫好生嫻熟……想必這些年在南陽,沒少裝瘋賣傻?”
??聞言,齊衍隻是笑,收手立直身子,引著他一道往花園邁步,“殿下過獎。論及蟄伏,比起殿下在宮中忍辱負重的這些年,本王這些雕蟲小技壓根不足掛齒。”
??說時,他麵色自然,隻在眉眼間偶有一絲不易察覺的調侃。
??江厭離臉色突地一變,單手成爪扣住他咽喉,咬牙沉聲問,“你都知道些什麽?”
??雖沒了內力,他的掌勢凶狠依舊,這樣近的距離隻需一用力便能捏斷他的脖子。
??“殿下冷靜,若是殺了我,光是小婉兒這裏便過不去啊。”
??盡管被扼住喉嚨威脅,齊衍卻並不恐懼,語氣平淡依舊,“何須如此心急?我知道的雖多,可既誠心想與你合作,自然清楚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
??江厭離黑眸一眯,冷笑,“你在試探我?”
??“不敢。我知曉你不願讓她知道孽瞳的事……實話說,我也不願。”
??目光審度地在他臉上逡巡,待看穿他眼中同樣的認真後,黑衣男子悄然收斂起孽瞳之力,隨即也收回了手。
??“說吧,你為何執意要與我合作?”
??他淡聲啟唇,墨眉微微蹙緊,“還有你提到的解咒之人……是誰?”
??看來是有戲了……
??齊衍暗暗舒口氣,鬆開了方才悄然攥緊的掌心。
??“我不與你賣關子……你在南陽安插了如此多的眼線,該清楚如今軍權旁落,被尤氏牢牢把握?”
??尤氏?
??江厭離略一思索,眼前驀然閃過張豔麗華貴的嬌顏,“尤珍兒的母族?”
??“正是,現下的南陽軍大統領及副手,正是珍妃的父親和親兄長。”
??見他果然清楚,齊衍心下暗暗驚訝,詫異於他竟對南陽局勢如此了解,“如今皇上偏信國師,又被那妖妃蠱惑以致權力旁落,幾乎是被架空了。”
??“哦?”江厭離笑,聽聞此言竟似十分愉悅,“既是如此,那我豈不是更不該與你合作?”
??停頓片刻,他惡意地靠近他,一字一句開口。
??“你不過是顆沒實權的廢棋,能有什麽用?”
??說罷,笑意詭譎地平視著他,眼底盡是輕蔑與玩味。
??如此直白的羞辱,還生生戳到他的痛處,饒是齊衍刻意忍耐,此刻也禁不住俊臉發青。
??但好在,他終究是有張底牌的。
??“你不必刻意激怒我,我是不會放棄與你合作的。”
??唇瓣微抿,男子上揚的桃花眼沉沉,語氣嚴肅道,“我知道你攻打南陽的真實目的,也知曉你並不稀罕這王位。”
??江厭離不語,等著他繼續。
??齊衍深吸口氣,緩緩吐字,“我想重整國家,明治天下;你想要解除孽瞳,消除魔氣的方法。既是如此,你若出兵助我,作為交換,我就幫你殺了赫坦,並且……”
??他頓了下,見那人幽深的潭目已積聚起異光,這才出口道——
??“並且我會幫你,找到寒山族人。”
??寒山族人,這整片大陸最後一個巫族。也是唯一一群,可以解除無憂草魔氣,消湮孽瞳詛咒的術士。
??江厭離定定盯著他,潭目之中風雲變幻,許久都未曾出聲。
??“你應當知曉,寒山族隱居山野,行蹤變幻莫測難以追尋……距離上一個寒山族人現身,已有近百年了。”
??齊衍見他俊臉一片空白,一時摸不透他心中所想,皺眉繼續勸說,“是,你大可選擇單打獨鬥,攻下了南陽再來找人……可你能等,你的魔氣能等嗎?你有沒有想過,倘若有朝一日你入了魔,婉兒該怎麽辦?”
??“依她的性子,定不會輕易離開你。到那時你能保證,不會錯手將她殺死?或是做出什麽更糟的事……”
??末了,他不再多說,明白拋下的心錨已夠,隻看他如何決策了。
??夜風自別院徐徐吹過,撩動男子高束的長發。
??江厭離抬眸望天,隻見天邊已有一線亮光出現。他下顎緊繃,沉默半晌都不開口。
??又過了許久,久到齊衍幾乎以為自己遊說失敗的時候,隻聽那人的嗓音低沉響起。
??“我和你合作。”
??江厭離開口,俊臉上寫滿漠然。
??齊衍大喜,一時間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好!你……”
??“你觀察了我這麽久,應當知曉我並不在意規矩或是道義。”
??突兀地,那人捉住他衣領,將他拉近道,“我也不在乎殺的是什麽人……你隻用知道,我向來討厭有人耍我,尤其是和她有關的事。”
??音落,他扯了扯嘴角,露出個殘忍又怪異的笑來。
??“所以你最好保證,能幫我找得到寒山族人……否則,我能把你送上王位,也能親手毀了你苦心經營想要的一切。”
??鬆開手,男子嗤笑,抬步轉身離去。
??紫袍男子立在原地,劍眉緊蹙地望著他的背影。想起他剛才說的話,齊衍好似突然反應過來了什麽,脊背沒由來地一陣發冷。
??“原來,這也是你設的局……”
??自言自語地喃喃,他素來輕佻的桃花眼,此刻卻罕見地寫滿了嚴肅。
??這個人的心思縝密,遠遠超出他的料想。
??從他派人監視,到今夜他們“中毒”他派人前來營救……原來自始至終,這每一步他都清楚,並且都在利用著別人的行動,引導一切往他想要的方向發展嗎?
??比如今夜,他設這一局,就摸清了赫坦的真實目的,也將他齊衍給引了出來……
??俊臉微微有些發白,他又往那人離開的方向看了幾眼,薄唇抿成一條直線。
??.
??破曉將至,遙遠的一線天已泛起魚肚白,院中點了通宵的燈火也逐漸熄滅。
??江婉拖著疲憊的身體步出房門,輕輕將其合上。裏頭,黎歌、圓圓還有辜泰三人正靜靜躺著,靖王府的醫女將他們照料得很好。
??動了動僵硬的脖子,她已在裏頭待了一夜,直到此時才想起來去找江厭離,不禁有些懊惱,暗暗自責方才竟忽略了他。
??他分明也和國師的人打鬥過,會不會也受了傷?
??想著,江婉一顆心狂跳不止,焦急地來回奔走了好半晌,最終無意間抬起頭,才瞧見了坐在屋頂上的熟悉身影。
??“阿離?”
??杏眼微瞠,她有些驚訝他竟坐在那裏,當下將手比在嘴邊,大聲衝他叫喊,“阿——離——”
??溫軟的女聲響徹院落,屋頂上的男子也被驚動,緩緩側目朝她看過來。
??下一瞬,江婉身子一輕,竟被股無形的力量托著,騰空飛了起來!
??“呀!”
??她驚慌尖叫,小手緊張地縮成一團,宛如一隻脫水的蝦米。
??“嗬嗬。”
??耳畔驀地傳來陣低笑,她隨即落進個寬大的懷抱,被那人攬著抱放在自己腿上,“不是使輕功帶你飛過了?怎麽膽子還這麽小?”
??江厭離喜歡捉弄她,看見她慌張時依賴自己的樣子,讓他感到心胸溫暖。
??“剛才,我剛才飛起來了……”
??江婉緊緊抱著他的脖子,驚魂未定地喃喃。
??“隻是操縱氣流罷了,內力深厚的人做到這點很簡單。”
??男子輕笑,一本正經地胡說著,順勢又將她往懷裏按了按,“黎歌他們怎麽樣了?”
??“方才醫女已治療過,說是再過幾個時辰就能醒來了。”女子點頭,隨即似想起什麽,清眸緊張地看向他,“內力……你的內力恢複了?你怎麽樣?可有受傷??”
??“我沒事。”對上她關切的目光,他俊臉溫和,唇邊笑意潔白。
??說完這一句過後,他就不再開口了,江婉也因畏高而走了會兒神,一時間,屋頂一片靜謐,唯有風聲陣陣。
??“阿離,你一直坐在這裏嗎?”
??許久過後,女子終於適應了這高度,窩在他懷裏軟軟問,“這裏這麽高,又冷。你不去休息待在這裏,不難受嗎?”
??“難受啊。”意外地,他給了個肯定的回答,“可是隻有這裏,才能看得見太陽。”
??太陽?
??江婉愣了愣,不太懂得他說這個是什麽意思。
??低頭看了她一眼,見她小臉上寫滿了困惑,江厭離薄唇翕動了半晌,忽然低聲問,“婉婉,今夜之後,你會後悔和我在一起嗎?”
??“……為什麽突然這麽問?”江婉詫異,秀眉擰緊,“你知道的,我從不後悔與你在一起。我喜歡你,那年在長白山,我就發過誓要一直陪著你的。”
??“是嗎?”那人低低道,“即使如今,唐夫人因我而死,你又隻能和我一道逃亡…這樣也不後悔嗎?”
??……姨娘……
??又想起不久前婦人慘死的畫麵,女子雙眸一黯,眉眼間隱隱浮上些痛楚。
??但即便如此,她卻仍舊分得清事理,吸了口氣抱著他柔聲安慰,“阿離,別自責,這不是你的錯……害死姨娘的不是你。”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唐氏之死是意外,但究其根本,若不是唐語凝設計她,本不會有這回事。
??“你一直坐在這裏,就是在想這個嗎?”
??掌心貼在男子兩頰,江婉捧著他的臉,將他轉過來麵向自己,“我不怪你,你也不要再多想了,好不好?”
??她知道他較之常人內心極度敏感,任何一點小小的心結,經年累月都會成長為新的魔怔,不斷折磨著他。
??江厭離看著她,潭目微爍,一言不發。
??許久之後,他忽地傾身,在她額間印下一吻。
??“婉婉,”薄唇貼在她額心,他含糊不清地低語,“誰都可以討厭我,不要我……隻有你不可以。因為我隻有你了。”
??聞言,江婉怔忪,心疼地摟住他的腰,“我不會討厭你,也不會不要你的。我也隻有阿離了啊……”
??說這話時,她鼻子又是一酸,才想起現如今她已經沒有家,也沒有親人了。
??環著她纖弱的肩膀,在她看不見的角度,男子卻是嘴角輕扯,目光熠熠。
??是了,她也隻有他了啊……
??潭目微眯,他俊臉揚起,直勾勾注視著前方冉冉升起的朝陽。
??“看,太陽出來了。”
??他安靜地笑,極美的黑眸宛若兩顆剔透的琉璃,迎著耀眼的陽光,折射出道道華光。
??那年長白山,她許諾過會和他一起去山頂看太陽。所以他喜歡高處,也將不擇手段爬得更高。
??因為隻有最高的地方,能看得見太陽。
??而那個地方,除了他以外,再也不能,也不應該有其他人。
??這樣,他就能獨占太陽了。
??迎著明媚的曙光,男子斂去眼中病態的愛戀,唇畔笑意魅惑眾生。
??而眼眶之中,華光之下,琉璃更深層的角落,自始至終一片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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