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近來好像有些嗜睡，過去，她總是跟保姆小英一起醒來。

  這幾天，小英已經起床，給一家人做飯了，老太太迷迷糊糊的好像還在睡。

  人上了年紀以後，睡眠就會變少。

  因為家務勞動比較繁重，小英雖然也已經五十多了，但她通常一上床，就會睡得鼻孔朝天，外間的什麽聲音，都聽不見。

  但在這幾天，每當她睡得正香的時候，老太太都會用手，將她推醒，讓她幫著倒一杯水來，給自己吃藥。

  小英連續幾天晚上，被老太太弄醒。她睡不夠，身體自然就有些難受。

  早上，她給杜宇鳴端上煎蛋和牛奶後，忍不住對杜宇鳴說，老太太半夜裏，疼得在床上直哼哼，叫自己給她拿止痛片吃。

  杜宇鳴聽到這話以後，早飯也不吃，就進到老太太和小英同住的房間裏麵，去看望自己的媽媽。

  他輕手輕腳地走到老太太的床邊，探過身去，看老太太到底是醒了沒有。

  他剛一探過身，老太太就圓睜開雙眼來，看著他。

  杜宇鳴見老太太醒了，他忙賠笑著說：“英姐說你腿疼，昨天晚上，一夜沒睡。”

  “老年人睡眠少。”老太太見杜宇鳴一大早，就過來問候自己，她隻得強打起精神來，陪自己的兒子說話。

  昨天晚上，杜宇鳴跟李肖宇談判了一夜，現在，他不得不硬著頭皮，跟老太太複命。

  “小宇說，他還是打算跟顧筱峰一起出國。這個孩子，真的是氣死我了。

  他竟然跟我說，如果不能夠按照他自己的意願，生活的話，他這一輩子，就等於是白活了。”杜宇鳴衝著老太太抱怨。

  “我當初叫你，不要跟王虹分手，你不是也沒答應？最後，你還不是堅持，讓汪菲到了成都？”老太太輕聲提醒杜宇鳴。

  一想到汪菲和自己的前女友王虹，杜宇鳴的心裏麵，就有些不舒服。

  他很想對老太太說，如果不是為了照顧她，自己也不會從北京回來，背著一家人的債，活得這麽艱難。

  但是，這些話，他也隻能在心裏想想而已，一句也不敢在老太太的麵前，說出來。

  老太太見杜宇鳴半天不吱聲，她以為杜宇鳴是不想聽到，自己說汪菲的壞話。

  她就趕忙補充了一句，“汪菲其實也不錯，這麽多年看下來，她也還算一個好媳婦，好媽媽。

  昨天，我們去醫院的時候，醫院裏的停車位不夠，小宇隻能把車，停在醫院附近的停車場。

  小宇停車去了以後，是汪菲陪我和小英去看的醫生。

  現在的醫院，怎麽修得那麽大啊，裏麵的人，也多得要命，簡直比商場裏麵還要擠。

  多虧有汪菲在，不然，我跟小英真不知道，在哪裏報到，哪裏看病。”

  老太太說著，嗬嗬笑了起來。

  老太太的腿病，近幾年來，都是由小英帶著她，去原來她的住處附近的一家私人診所裏看。

  她對大醫院裏麵，有什麽樣的設施，完全不知道。

  對於什麽網上預約，醫生會診，更是不懂。

  這次因為腿疼得特別厲害，她才終於同意，去了正規醫院診療。

  按照醫生的指示，她已經做過了多項檢查，檢查報告馬上就要出來了。

  昨天，汪菲就主動說，她今天一下節目，就去醫院裏麵，幫老太太取報告。

  根據這麽幾天來，自己對汪菲的觀察，老太太覺得這個兒媳，其實也不壞。

  自己多年來對她的態度，也確實有些冷漠和苛刻。

  在杜宇鳴的麵前，她總算是，說起了汪菲的好話。

  杜宇鳴見老太太，對汪菲的態度大有改觀，他心底裏也有些高興。

  這麽多年來，他對汪菲隱隱的不滿，有一部分的原因，也是因為自己的母親，不喜歡汪菲。

  他為了照顧老太太的情緒，隻要有老太太在，他對汪菲的態度，不由自主的就有些冷淡。

  這已經成為了，他多年以來，一種條件反射似的行為。

  如今，見老太太竟然誇起了汪菲，杜宇鳴雖然心裏麵很高興，但是，麵上卻沒有表現出來。

  他見老太太主動提起了，去醫院看病的事情，就立馬問道，“你們昨天看了以後，醫生怎麽說？”

  “醫生說，要看了化驗單才知道。汪菲今天下午，去醫院裏麵幫我拿報告，到時候你問一下她。”

  杜宇鳴聽到老太太這話，輕輕地點了點頭。

  那天下午，杜宇鳴正在編輯機前守著剪片，突然，接到了汪菲打來的電話。

  電話剛一通，汪菲的聲音，聽起來就有些異樣。

  她啞著嗓子，一副馬上就要哭出聲來的樣子。

  杜宇鳴不知道汪菲那邊，發生了什麽事情。

  他擔心自己的同事聽到，手機聽筒裏麵，傳出的汪菲的哭聲，他趕忙走到外麵的走廊上，去接聽電話。

  “宇鳴，我拿到媽的報告了，剛才我也已經給醫生看過了，醫生說，媽的腿病不是風濕，是骨腫瘤，而且是惡性的。”

  汪菲說到這裏，忍不住哭出了聲，“醫生說，現在已經是晚期，媽可能活不了幾個月了。”

  “怎麽會？”杜宇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真的。醫生說，如果檢查出來早，還可以做手術，現在癌細胞，幾乎已經擴散到全身，完全沒有辦法做手術了。

  媽晚上疼得那麽厲害，我們做兒女的，早就應該知道才對。我們確實是太大意了，才錯過了媽的最佳治療期。”汪菲說到這裏，不停地自責。

  “那現在怎麽辦？”杜宇鳴強製自己，冷靜下來。

  “醫生說，隻能做姑息治療。也就是說，媽如果疼得厲害的話，就給她打止痛針，讓她稍微好受一點。其他的，就沒有辦法了。”汪菲努力複述著，醫生的話。

  “那就是等死咯？”杜宇鳴說出這話時，心裏忍不住一痛。

  “是的。”汪菲說到這裏，哭得更厲害了。

  她想了想以後，輕聲問杜宇鳴，“這件事情，我們要不要跟媽明說？”

  “肯定不能說啊，這要說了，老太太不是走得更快？”杜宇鳴趕緊製止了，汪菲的想法。

  “那好吧，小宇和鄲鄲，我們要不要說？”汪菲輕聲問杜宇鳴。

  “跟他倆說了，也是白說。算了吧，這事就我們倆知道就行了。英姐那邊，你也別說。免得她肚子裏麵，藏不住話，不小心說給了老太太聽。”杜宇鳴仔細想了想以後，叮囑汪菲。

  “好，那我們趕緊把媽，送到醫院裏麵來吧。醫生說，他可以馬上幫我們開入院申請單。”汪菲回憶著，醫生剛才跟她說的話。

  “我回去征求一下老太太的意見，看她願不願意去住院。”杜宇鳴說完這話以後，又補充了幾句，“我媽生平最討厭住院了，我爸當年生病的時候，她在醫院裏麵，陪著我爸住了好幾個月。

  她對住院，已經是深惡痛絕了。現在她已經活不了多久了，她在家是等死，去醫院也是等死，還不如讓她就呆在家裏，我們照顧她還方便一點。”

  “好吧，我聽你的。”汪菲說完這話以後，輕輕地掛斷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