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爸可能知道你要回來，所以，就隻是輕輕地打了幾下。傷得不重，我已經檢查過了，隻在這個地方，有一點淤青。”燕妮說著，指了指自己的大腿外側，給顧筱峰示意。

  ??“這個日子，什麽時候是個頭啊？”顧筱峰輕聲哀歎。

  ??“爸媽他們打了二、三十年，按理說，雙方的感情早就已經破裂了，他們為什麽就不離婚呢？”燕妮探過身來，用幾乎是耳語一般的聲音，對顧筱峰說。

  ??“婚姻是一個很複雜、很現實的東西。你想啊，我們小的時候，媽三天兩頭地換工作，她的收入一直都不高，如果她跟爸離了的話，不要說帶我們倆走了，她就連自己都很難養活。

  ??她除了找別的男人結婚以外，幾乎沒有辦法好好生存。”顧筱峰悶了一下以後，繼續說道，“而且，這另外找的男人，會不會跟爸一樣，這個可誰也不敢保證。媽也是盤算過這些的，不然她也不會一直忍爸到現在。”

  ??顧筱峰說起父母之間的這些問題來，是一針見血、毫不留情，“婚姻太殘酷了，如果我遇到的是爸這樣的男人，我寧可一輩子不結婚。”

  ??“我也是，爸媽這樣，弄得我對婚姻和家庭，一點信心都沒有。”

  ??燕妮最近感情不順，新歡並沒有她預先想象的那麽好，她又在謀劃著準備換人。

  ??隻是她還沒有跟任何人說過這事，現在她跟姐姐聊起這個話題了，就忍不住有些感慨。

  ??“我覺得，我們倆都缺乏愛別人的能力。甚至可以說，我們是因為害怕受到傷害，所以不敢去愛。”顧筱峰輕聲分析。

  ??“是啊，大多數人感情上出的問題，最後都可以在原生家庭裏找到原因。”燕妮既像是在附和顧筱峰的話，又像是在自我解嘲。

  ??“也許，這就是命吧。”

  ??“哎，說實話，看到爸媽這一輩子過成這樣，我都沒有勇氣去結婚了。我談了那麽多男朋友，我跟他們隻要一吵架，我腦袋裏麵首先想到的就是‘分手’這兩個字。”

  ??“我跟你一樣，我也是被爸媽這些年的家庭戰爭給弄怕了。我不想被老公打得渾身是傷之後，還要抹幹眼淚等他回家，我不想活得那麽窩囊。”

  ??“爸對於我們倆來說，還算是一個好爸爸。但是，他絕對不是一個好丈夫。”燕妮說到這裏，臉上情不自禁地顯現出了厭棄的表情。

  ??“你不知道，自從國家的二孩政策出來以後，老爸就有意無意地在我麵前說，將來我生的第一個孩子，一定要姓顧。老爸已經接過老媽手裏麵的棒，在對我催婚、催生了。要不是我跟張光民分了手，他可能見我一次，就催我一次。”顧筱峰仰起臉來，似笑非笑地看著燕妮。

  ??“老爸想得也太多了。他們自己在婚姻裏過得一團糟，怎麽還好意思一個勁地對我們進行催婚、催生？”燕妮緊皺眉頭，一臉憤懣。

  ??“你說，人活著究竟是為了什麽？難道就是為了繁衍後代，然後看著孩子重複自己經曆過的那些苦難？”顧筱峰看著書房的天花板，有些悶悶地說。

  ??“別去想這些終極命題了，想多了，你又會失眠的。”燕妮幫顧筱峰拉了拉被角，“你好好睡吧，我累了一天，也困了。”

  ??顧筱峰聽到燕妮這話，忙點了點頭。

  ??她將枕頭放好，整個人像一條魚似的，滑進了被窩。

  ??顧家的家庭倫理大戲，為什麽會演得這麽接地氣，這其間除了顧奶奶的封建，顧爸的愚孝以外，跟顧媽的毒舌，也分不開。

  ??顧媽之所以這麽毒舌，也是跟她嫁給顧爸以後，經曆的那些遭遇有關。

  ??當年，顧筱峰還在顧媽肚子裏麵的時候，無論是產檢指標還是偷偷找人打B超，結果顯示懷的都是男孩。

  ??顧爺爺和顧奶奶還特地從南方老家趕來，準備喜迎顧家第一個男孫的降生。

  ??為此，顧爺爺一早就給這個孩子想好了名字。

  ??但萬萬沒有想到，在眾人的企盼中，生下來的卻是一個女孩。

  ??這讓顧家上上下下，都有些失望。

  ??顧爺爺借口老家事多，他在北京沒呆幾天，就匆匆走了。

  ??顧爸在到了給孩子上戶口的時候，都沒想出一個適合女孩的名字。

  ??最後，作為女兒的顧筱峰，勉為其難地頂了顧爺爺原本準備給男孫用的名字。

  ??但就在顧筱峰出生六個月的時候，顧媽卻突然意外懷孕。

  ??還在顧家幫著照看顧筱峰的顧奶奶，大喜過望。

  ??她堅持讓顧媽把孩子生下來。

  ??因為她感覺，顧媽肚子裏麵的這個孩子，一定會是一個男孩。

  ??顧媽擔心因為超生，自己會被單位開除，就有些猶豫不決。

  ??顧奶奶以“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為名，意欲讓顧媽就範。

  ??但顧媽很喜歡自己的這份工作，一直不從。

  ??最後，顧奶奶幾乎是以死相逼，才讓顧媽答應把孩子生下來。

  ??為了順利地生下這個孩子，顧媽對單位領導謊稱自己得了乙肝，需要隔離治療，這才從單位裏麵請到長假。

  ??她擔心呆在北京生產會被人發現，在孩子出生前幾個月，她就躲回了上海娘家。

  ??但是，顧奶奶拚死保下來的這個孩子，又是一個女孩。

  ??燕妮的出生，直接滅了顧奶奶抱孫子的夢想。

  ??她借口自己一個人，照顧不過來兩個孩子，堅決不肯讓顧媽帶燕妮回家。

  ??燕妮最後不得不留在上海，由外婆代為撫養。

  ??因為是超生，燕妮的戶口問題，就很難解決。

  ??顧爸和顧媽托人給燕妮上戶口的時候，被他倆單位裏麵的人知道了。

  ??因為違反國家的計劃生育政策，顧爸被自己的單位降職減薪。

  ??顧媽則因為超生和撒謊雙重原因，直接被單位除名。

  ??顧爸和顧媽交了一筆不菲的社會撫養金以後，家裏麵的經濟狀況，一下子就變得十分嚴峻。

  ??為了補貼家用，顧媽在家沒休息多久，就必須要出門重新工作。

  ??顧媽原本是出版社的編輯，被單位開除以後，她就隻得另外去找工作。

  ??新找的工作，跟顧媽的專業不太對口。她的收入，也就一落千丈。

  ??在顧奶奶的眼裏，生不出男孩的女人，即便長得再漂亮，工作再能幹，都是中看不中用。

  ??顧奶奶無論在哪裏，在何種情況下，都沒有改變過自己的立場和觀點。

  ??她經常在顧爸的麵前，有意無意地說這個兒媳的壞話。

  ??這就讓顧爸和顧媽之間的矛盾，日益加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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