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奶奶那一輩人的觀念裏，他們是最認同反哺這個說法的。”

  ??顧筱峰輕聲對燕妮說：“就是我養你小，你就必須要養我老。在她眼裏，我們給她買房，那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奶奶覺得，你們有能力給她買房，那證明你們能幹，你們能幹，就能證明她成功。你們給她租房，那就是沒錢，沒錢就是沒本事。”顧媽恨恨地大聲說道。

  ??“也就是說，我們沒本事，那就意味著她失敗了。”燕妮瞪大了眼睛。

  ??“對，就是這麽一個道理，你爸心裏也是這麽想的。”顧媽說到這裏，忍不住摔了摔手中的那個空碗。

  ??“哈，奶奶的這套理論太可怕了。我幸虧不是她生的，不然我活不出來。”燕妮說著吐了吐舌頭。

  ??“你要是她生的，你就跟你幾個姑姑一樣，讀不了幾天書，就要去嫁人，還能讓你剩到現在？”顧媽衝著燕妮，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

  ??“哼，我是自願剩下的。”燕妮說著，得意地晃了晃腦袋。

  ??“你倆這個樣子，讓你們爸在老家都抬不起頭。你們二叔每次說到他那兒子、兒媳，還有孫子，嗬，臉上那表情，說話那腔調，聽得我隻有一個字回敬他，那就是：呸。”顧媽說到這裏，一臉的厭惡與憤恨。

  ??顧筱峰知道，今天晚上家庭飯桌上的主要議題，又將是給奶奶買房的問題。

  ??她覺得是禍躲不過，她就決定先下手為強。

  ??顧爸回家以後，她一邊幫顧媽將剛盛好的飯菜端上桌，一邊主動對顧爸說：“爸，我覺得奶奶房子的問題，我們可以這樣解決。

  ??我們在城裏麵，奶奶最喜歡的地段或者小區，先給她租一套房子住著，等我從歐洲留學回來以後，由我來出錢給奶奶買房，你看這樣行嗎？”

  ??“這怎麽行，兩年以後的房價會漲到多少，我們現在完全沒有辦法預測。而且，你把所有的壓力，都攬在自己身上，爸爸怎麽忍心？”顧爸一聽顧筱峰的建議，就連連搖頭。

  ??“爸，有壓力才有動力嘛。你不是說過了嘛，那套房子是留給我的產業，那既然是我的，當然該由我來出錢了。

  ??隻是我現在確實沒有那麽多錢，而且，這兩年我也不能繼續在服裝設計行業工作。無論是為了現在，還是為了將來，我都得出去學習。

  ??對於我來說，當務之急不是買房，而是充實自己，學習更多的東西。

  ??我在婭瑟的這幾年，隻有付出，沒有補充，我早就已經透支了。”顧筱峰將自己目前真實的處境，一股腦兒地說了出來。

  ??“顧強生對你確實太狠了，隻知道壓榨你，簡直就是吃人不吐骨頭，萬惡的資本家。”說起顧強生，顧爸就氣不打一處來。

  ??“這個不怪顧強生。對於老板來說，有用的員工才有繼續留下的價值。我已經給公司創造不了價值了，不管哪個當老板，都不會留我的。”

  ??“哎，那我再想想吧，你奶奶很固執的。前一段時間我說沒有錢給她買房，她就已經在家裏麵鬧過一場了。

  ??你二叔花了好大功夫，才勸住她。今天這事，我還沒敢跟她說，你想等你回來以後，落實了再告訴她。”顧爸說這話的時候，麵如土灰。

  ??顧筱峰知道奶奶的這個德行。

  ??奶奶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把戲，顧筱峰從小看到大。

  ??“要不，你不方便說的話，我找個時間跟她說。奶奶最疼我，也最聽我的話。不過，這得等我拿到留學的offer以後。

  ??我說早了的話，萬一我沒有被錄取，老家的那些人，又會在那裏說難聽的閑話了。”顧筱峰想了想以後，輕聲說道。

  ??“那你什麽時候，能夠拿到錄取通知？”顧爸有些不太耐煩了。

  ??他覺得顧筱峰的這個主意，無非是死刑緩期執行而已。

  ??“我不知道，我明後天還有兩場麵試。要過一段時間，才知道我有沒有被錄取。”

  ??“哎，你這個是遠水救不了近火，治標不治本。”顧爸有些著急。

  ??“那沒辦法，我們現在就是砸鍋賣鐵，也給奶奶買不起房，我們能夠怎麽辦？”燕妮在一旁冷冷地說道。

  ??顧媽聽到燕妮這話，忍不住恨了她一眼，怪她多管閑事。

  ??果然，顧爸聽到燕妮這話就火了，“你自己沒本事，還在這裏說風涼話，你要是好好工作，也不至於連按揭都付不起，我們養你真的是白養了。”

  ??燕妮沒有想到爸爸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她的眼睛一下子就紅了起來，“我生病不能飛，我能怎麽辦？”

  ??兩年前，燕妮還在當空乘。

  ??在從巴黎飛昆明的航班上，飛機降落的時候，遇到強大氣流，飛機顛簸得很厲害。

  ??在飛機上，有一位老太太因為心髒病突發，還沒送到醫院就不治身亡。

  ??燕妮作為乘務員，全程參與救助。

  ??當時，她完全沒有察覺到自己有什麽異常。

  ??但是，從那以後，一上飛機工作，她就開始胸悶氣緊，嚴重的時候還會突發暈厥。

  ??檢查過後，醫生說她這是得了幽閉恐懼症，需要進行心理治療。

  ??因為不能繼續飛行，她被迫轉為地勤。

  ??她也從長期不著家，變成了天天跟父母在一起。

  ??跟父母一起生活的時間多了以後，燕妮和顧爸之間，完全就成為了相看兩厭，兩人時不時地會吵起來。

  ??“你那病，就是心病。你別的同事跟你一樣，看到那個老太太死的，別人為什麽沒有得幽閉恐懼症，就你得了？

  ??而且，你平常出去玩，坐飛機屁事沒有。一工作了，你病就犯了。這不是可笑嗎？”顧爸覺得燕妮這些，完全就是借口。

  ??他氣急了，傷人的話，張口就來。

  ??“你知道我為什麽會得幽閉恐懼症嗎？我就是看到那位老太太，在我身邊慢慢咽氣的時候，我突然就想到了外婆。

  ??從那以後，我一上飛機執飛，就覺得自己也會這麽突然死去。我心裏怎麽也邁不過這個坎，我根本就不敢再飛。”

  ??燕妮像一頭受傷的獵豹一樣，一邊抖動著身體，一邊聲音嘶啞地低吼著。

  ??顧筱峰見燕妮跟顧爸吵了起來，她知道這頓晚飯，是沒有辦法吃了。

  ??她就給顧媽使了一個眼色，她將燕妮拉回了她自己的房間，然後輕輕地關上了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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