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鶴走進重症監護室。

  清荷身上插著各種管子，床頭的儀器時時刻刻監測著她脆弱的生命。

  她閉著眼睛，呼吸很緩慢，沉重，好像沒吸一口氣都要用上莫大的力氣，讓她疲憊不堪。

  看著她痛苦的模樣，榮鶴的心疼得好像滴出了血，喉間像是塞了異物，每呼吸一下都顫抖。

  他將清荷的手握於掌心，拇指輕輕的摩挲著她的手背，用溫柔的觸感表達他的存在。

  感受到手背上輕柔的動作，清荷緩緩睜開了眼。

  榮鶴心疼又自責的看著她，心情難以言表。

  清荷張了張口，好像說句話都特別費力氣，好一會兒才痛苦的發出有些模糊的聲音：“好疼啊，我是不是要死了？”

  榮鶴心裏又淌起血，他極力控製情緒使自己看起來平靜，溫柔的安慰清荷：“別怕，我在呢，不會讓你離開我的。”

  清荷又張了張口，卻沒再發出聲音，她的溫度太高，時冷時熱，腦袋混沌，伴著刀割般的疼痛。

  她動不了身子，連側一下頭都特別艱難。她感覺得到，她控製不了自己的肢體了。

  她看著榮鶴眸底暗淡的光，也看到了自己所剩不多的生息。

  “榮鶴。”她使出力氣喊了他的名字，長長地喘了一口氣。

  榮鶴俯下身離她更近，這樣能更清楚的聽到她說的話。

  “太疼了，你讓我走吧！”

  簡單的幾個字，像乞求，也像告別，刺人心窩。

  一霎，榮鶴眸底掉出兩滴滾燙的淚水，砸在他握著清荷手心的手背上。

  榮鶴顫抖著，落淚著搖頭：“不，我不會讓你離開我的。”

  清荷的意識又模糊起來，幾個字就用盡了她全部的力氣，她閉上眼睛，又昏迷過去。

  醫生進來。

  榮鶴在清荷手背落下一吻，強忍著肝腸寸斷的心情出了重症監護室。

  他走進休息室，看著窗外明媚深遠的天空，眸底泛出一抹無可奈何的悲涼。

  他用盡心思，用卑劣手段編織起來的美夢，成了真。

  可就在他幸福的當頭，一道晴天霹靂從天而降，毀滅他往後餘生的幸福。

  他苦澀的輕嗤一聲，痛苦在心底撕心裂肺的呐喊，他絕望的眨了下眼，勾起一抹譏諷的輕笑。

  是對自己的幸福保護不得當的嘲諷，也是對老天的怨懟。

  “我明明那麽努力，老天爺卻不幫我！”

  ……

  到第二天早上，清荷的燒也沒有退，整個人一直昏迷著，意識不清。

  榮鶴守了一夜，目睹著清荷在昏迷中依然被疼痛困擾，小臉扭曲皺眉的模樣。

  眼睜睜熬到天亮後，榮鶴疼痛著的心反而鬆了些。

  他看著被晨光照亮的天空，突然想起一句話：萬物皆有裂痕，那是光照進來的地方。

  他刹那間做了個決定，立馬喚來醫生，決定送清荷離開。

  不久後，清荷身上的管子被拔掉，被移出重症監護室，來到一間裝滿鮮花的房間。

  她聞著一室芬芳，緩緩地睜開了眼睛，看到榮鶴儒雅溫柔的臉容。

  他的眼中不再有擔憂與害怕失去她的恐懼，有的隻是一眼望不到的深情。

  他將清荷擁入懷中，又盡量克製著力道不傷到她。

  清荷明白，他讓她走了。

  醫生進來，給清荷注射了安樂死。

  她很快就要結束這場痛苦了。

  這兩天，她已經沉下心來，等待死亡。

  隻是心中有些疑惑尚未解開，挺遺憾的。

  她漸漸感覺不到疼痛，生的氣息正在一點一點消散，掠過這個男人的懷抱，飛出這間浪漫的屋子，去向更遠的地方。

  她最後看了一眼這些日子一直寵溺著她的男人，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最後耳邊還有他深情脈脈的聲音：“我會永遠在你身邊。”

  ……

  杭城，醫院。

  榮千秋明明知道榮鶴的線索，卻故意對榮修隱瞞。

  這一點，榮修很快就知道了。

  幾天的追查，他也發現了那個方頭畫畫老師。

  不過他沒時間去埋怨他爹，第一時間買了去英國的機票。

  出發前，他來到清荷的病床前，跟她告個別。

  清荷沉沉的睡著，無論榮修怎麽呼喚也醒不來。

  他伸出手，手指輕觸過她臉頰上的肌膚，俯下身，在她唇上落下一個長長的吻。

  百轉千回繞上心頭，他感受著她的唇溫不肯離去。

  一瞬，榮修感覺有睫毛輕顫的動作滑過他的臉頰。

  他急忙起身，驚喜的看見清荷竟睜開了眼睛看著他。

  可她的眸中卻有著於此刻不應景的吃驚鄙夷之光。

  “你醒了？”

  榮修開心的露出久違的微笑，眸子裏好像被投射進初升的太陽，亮的出奇。

  可清荷卻沒應聲，眸子裏鄙夷的光也久久不散。

  她身體有些僵硬還動不了，輕哼了一聲質問榮修：“我都這樣了你還對我這樣，你是不是禽獸？”

  榮修愣了下，想她說話中氣十足應該是沒有大礙了，便慢悠悠的解釋道：“不是啊，隻有這一次，我是……”

  榮修欲言又止，突然覺得這個節骨眼兒應該是趕快去叫醫生才對，有什麽話可以慢慢說。

  他俯下身，又落給清荷一下長長的吻，基本算是用行動證實他是個禽獸，然後才去叫醫生。

  醫生檢查一番，清荷是真的沒有大礙了，不過要好好休養，也不能受刺激。

  醫生離開後，清荷有了些力氣，可以坐起來了。

  她靠在床頭，喝起了營養粥。

  沒喝幾口，她就看向窗外的天空，看起來有些感傷。

  她把碗遞給榮修，不想喝了。

  榮修問她：“怎麽了？”

  “我做了一個夢，夢裏我變成了蘇芷柔，出了一場車禍，我在榮鶴懷裏死去了。醒來，還有點感動。”

  榮修高漲的情緒在聽到榮鶴二字就跌落下去。

  清荷說車禍，那她這些日子一定受了很多苦。

  想來，終究是自己不夠決絕。

  但清荷回來這麽開心的事情，他不能把負麵情緒暴露在她麵前。

  他問：“那榮鶴呢？”

  清荷回憶了一下，越發傷感自責：“我變成蘇芷柔後，失憶了，跟榮鶴生活在一幢古堡裏。那裏，真的是王子跟公主生活的地方。榮鶴把我當成了蘇芷柔，對我很好。可惜，我不是蘇芷柔，我還把她砸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