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柏說了，林叢叢才注意到外間反而比內裏暗不少，眼睛也沒有刺痛的感覺。

  她雙腳踏在凳子上，待他也洗漱好，方說：“咱們要早早去東宮，看看熙兒，然後看戲。”

  “別動，頭發還沒梳好。”手執玉梳的人擺正她躍躍欲試的身子，魏柏梳頭很慢，很細，而且酷愛梳隨雲髻：“你不愛戴釵，回去讓紅春繡些金絲緞巾幗怎麽樣。”

  “好呀，能出發了麽。”她問。

  “還沒吃早飯。”

  “那就車上吃。”

  魏柏拗不過她，早飯真在車上將就了，紅夏駕著馬車按林叢叢的意思特地繞過尉遲府，到了地方，隔著車簾子都能聽到外麵如沸水的非議。

  她趴在魏柏肩頭，嘻笑道：“不知道安寄在不在外頭，想問問他截胡沒有。”

  “不在。”他回答得斬釘截鐵。

  “都沒掀車簾，你怎麽知道。”林叢叢作勢要掀，手立刻給人按住，臉色不佳的青年默不作聲的把她摟進懷裏。

  小娘子真不知道魏柏怎麽冷了臉，又想起尉遲家和他曾經的糾葛，才遲鈍的反應過來，如今熱鬧的中心是他曾經的傷心地，母親死在哪兒，十多年糊裏糊塗也葬送在哪兒了。

  “魏柏。”林叢叢腦子裏都是看戲的念頭，無意間揭他瘡疤也不知道，她愧疚極了，緩緩起身坐到魏柏懷裏，囁嚅道：“親一下。”

  她說完，趁青年疑惑的側過臉時，直接封住了對方的唇，既然他吃豆腐能開心，林叢叢就主動給自己加了紅糖水，喂到魏柏嘴裏去。

  林娘突如其來的熱情如潮，魏柏不解當然也不會拒絕，反正車簾子封得緊實，他們的親昵絕不會落入外人眼裏。

  逼仄的車廂裏魏柏和林娘是密不可分的一對，車廂之外的都是旁人，包括此時已將整個尉遲家圍得水泄不通的安寄。

  須臾，氣息急促的青年，捧著林娘紅彤彤的臉，視線裏滿是她嫣紅的唇，輕歎道：“林娘，不看熱鬧了，咱們回家。”

  “看完熱鬧再回。”她還是要看熱鬧。

  即使知道林娘是想看慕容月吃癟，青年仍是介意安寄可能忽然出現，昨日都大半夜跑來，拉著林娘非要說話，還不知進了東宮又出什麽幺蛾子。

  他不想讓安寄與林娘獨處，又不好當麵拒絕，魏柏寧願二人書信傳遞消息：“嗯，那要快些，我想回家。”

  “到時再說。”林叢叢示意他鬆手讓自己回到坐凳上，抱著自己的人搖搖頭，伸手給她整起發絲和衣襟。

  他說：“林娘，我就想咱們兩個好好過日子，怎麽外頭的人一直惹事。”

  “大冬天也冷不死蚊子，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唄，別抱了。”車裏熱得怪異，抱著自己的就是最大的熱源，她得快快涼了兩人潮紅的麵，不然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多丟人，她執意要回到坐凳上，魏柏這回沒有堅持。

  等馬車停好。

  青年先下車，外頭的涼風灌入，她臉上的熱度終於減了不少。

  林叢叢攜手同魏柏一起進去，剛走到院裏，先頭在小秋千上晃著的孩子看到了她，立刻就甩開乳娘的手，三步並兩的衝進她的懷抱裏。

  小萌熊似的娃娃力氣不小，撞得林叢叢晃了晃，還是魏柏扶著她才沒有跌倒。

  “熙兒，不得無禮。”乳娘追上來，對林叢叢福了福身子，她想伸手把孩子抱走，熙兒擦覺對方意圖似的忽然大叫起來。

  孩子緊緊揪著林叢叢，尖銳的叫聲把乳娘嚇得噗通跪在地上瑟瑟發抖，莫名其妙的情況，看得小娘子和魏柏一臉懵。

  熙兒是怎麽了？

  無緣無故的尖叫。

  “乳娘！殿下剛斥責過你，怎麽又犯毛病了。”小長侍飛似的跑下台階，衝到乳娘麵前張口便罵：“讓你好好照顧孩子，你怎麽照顧的。”

  “小婦一直陪著熙兒，縣主來了，孩子衝上去。”乳娘努力解釋，抬起頭看向林叢叢求助：“縣主，你幫幫小婦，奴婢沒有對熙兒動過手的。”

  “縣主，你別聽她的，先頭就出過事，殿下心慈才容她留在熙兒身邊的，現在又犯事了，小的這就稟報太子，處置了這個以下犯上的奴婢。”小長侍厲聲道。

  乳娘麵無人色，跪著挪到林叢叢跟前，哀求道：“縣主，您給奴婢說句公道話吧。”

  “……”林叢叢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她抱起孩子，讓小長侍領上乳娘一道，幾個人到蕭潁言麵前當麵鑼對麵鼓說清楚。

  蕭潁言和孫太常在亭裏對弈，孫夫人守在一側煮茶，香茗飄飄，撫琴的伶人奏響琴音邈邈，好一幅詩書美卷，一派愜然自得。

  見她抱著孩子進去，孫夫人還很詫異：“林娘，你回來了。”

  “殿下，師傅，師母。”林叢叢和魏柏先見禮，落座後她才說起前頭院子裏遇到的事情。

  乳娘跪在亭子外聽候發落，她緘默的低著頭。

  師母無奈道：“熙兒總無緣無故的尖叫，我們哄了，勸了，孩子也不見好，後來才知道是乳娘對孩子動過手。”

  “奴婢冤枉。”乳娘仍堅持自己沒有打過孩子。

  東宮裏照顧熙兒的乳娘和原來的不是一個，原先的跟著十二娘離京去了夫家，新乳娘喚芹娘子，之前在孫家專給七娘照顧孩子的。

  芹娘子堅持不認，林叢叢對先前的事並不清楚，但她可以肯定，剛才乳娘沒有對熙兒動手。

  熙兒用尖叫來拒絕芹娘子靠近，是對方對孩子做過什麽事？

  心頭一凜的人，重新審視跪在地上的女人，她把孩子抱到身前，讓熙兒和自己麵對麵：“熙兒，她有沒有動手打過你。”

  熙兒搖搖頭，林叢叢伸手抬起孩子低下的頭，讓她看著自己的眼睛：“熙兒，告訴我，芹娘子有沒有打過你。”

  “沒有。”熙兒回答。

  “那你為什麽叫。”

  熙兒不說話，頷著小腦瓜，孩子想要靠近林叢叢，但她拒絕了，孩子立刻紅了眼眶，漂亮的大眼睛霎時盈滿水汽。

  看到熙兒要哭，師母和太子都想說話，都給孫太常按住了。

  “你為什麽叫。”林叢叢要知道原因。

  “他們不讓我找姐姐。”熙兒癟著嘴，噙著淚不敢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