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娘們，狗嘴裏吐不出象牙啊。”男人高聲呼斥。

  “好狗不當路，你擱路中間作甚，犯賤麽。”罵街這件事，林叢叢還是駕輕就熟的，她上下打量男人，心裏有了點底。

  男子麵圓有須，衣料比下人婢女穿的雜色綢子好些，靴子是軟皮縫製，應是某個公子身邊得勢的隨從。

  狗仗人勢了？

  呃，她是不是辱狗狗了。

  好吧，林叢叢又想偏軌道，別人是來找茬的，她還想著吐槽，重新擺正態度，小娘子問來人：“哪家的，報上名來。”

  “你管我誰家的，就是你拉著我家姑爺去廟裏做的醃臢事，呸，窯子裏的老鴇還知道開門立戶，你這女人做什麽暗門子營生，壞了我妹妹的姻緣，也不怕遭報應。”男人避開林叢叢的問話，又是一頓臭罵。

  周圍的人不知道前因後果，卻嘰嘰喳喳的揣測。

  “她不是和郡主有來往麽。”

  “哎呀，她原來是白身，要奉承達官貴人討要好處，少不得酒色財氣都弄點兒吧。”

  “暗門子，她給別人塞女人了。”

  “和咱們有什麽關係，人家有路子，你們碎嘴的不也是嫉妒。”有個人看似人間情緒的總結道，其他人竟然沒有反駁。

  世道如此，笑貧不笑娼。

  “街坊四鄰的，我那苦命的妹妹，給她逼得都要懸梁自盡了，她侍奉公婆照顧夫婿，那點都做得讓人挑不出毛病來，就是姓林故意挑撥，我家姑爺才轉了性子。”男人見挑不起百姓的火氣，沒法讓大家夥用唾沫星子淹死林叢叢，他眼珠一轉，心裏又有了辦法，立刻就賣慘起來：“都說結發夫妻，同甘共苦過來，我妹妹苦命啊，辛苦伺候著，轉頭就要給人害了。”

  “我做哥哥的氣不過，這才來找姓林的要說法，街坊四鄰的，糟糠之妻不下堂，她是多歹毒的心腸，蠱惑我妹夫，讓我妹妹日日以淚洗麵啊。”

  男人演戲是把好手，幾句話不到眼眶立紅，四周湊成一圈的百姓受他鼓動，又站到他那邊指責林叢叢。

  “林娘子，這就是你不對了，怎麽能拆人婚姻，不地道。”一個婦人說。

  “呸，她這是打算扶自己的人當正妻，什麽不地道，黑心腸害人呢，難怪人家哥哥打上門，妹妹好端端的給下堂，誰不來氣！”和婦人一道的漢子啐了唾沫，叉腰罵道：“你攀龍附鳳是本事，但要人休妻就惡心人了。”

  “男人再喜新厭舊，也不能拿發妻不當回事兒，你自己也是女人，還成了親，怎麽不懂為別的姐妹設身處地想想，要你被休了，心裏舒服？！”

  “見錢眼開，看到有權有勢的馬上豬油蒙心，喪良心的事都做，把人家正頭娘子往死裏逼。”

  聽外頭閑言碎語的編排林娘，馬車裏的魏柏，哪裏還坐得住，他把孩子留給怡青，跳下車來到妻子身邊。

  青年把小娘子圈到身後，自己去麵對眾人的非議，他冷眼掃過挑撥的男子，對方挑釁的回視。

  “你說我們夫妻背地裏逼你妹妹下堂，魏某想問問，你家姑爺姓甚名誰，家住何處，你又姓什麽，想要汙蔑我家林娘，怎麽不敢把自己的名號亮出來。”他知道林娘能將對方駁得啞口無言，但魏柏不想總讓她衝在前頭，青年心疼：“告狀的狀紙還要寫明白呢，說吧，誰家的。”

  他麵上氣定神閑，根本不把男子放在眼裏的輕視姿態，讓悠悠眾口也遲疑片刻。

  逼問姓名，鬧事的再度遲疑，魏柏抓住機會：“自家名號都不敢報，是做賊心虛，還是受雇於人！”

  “他怎麽敢報，不過是個聽主子使喚幹狗屁倒灶事兒的，說來說去不還是他主子挑軟柿子捏。”林娘抬起胳膊，自行捏了捏手臂感慨道：“我這種無權無勢的隻能給人欺負，髒水往我身上甩。”

  軟柿子。

  他家娘子心軟，腰軟，麵也軟，但絕非軟柿子任人宰割，不過看林娘還有心思開玩笑，心裏一定有底是誰在背後搗亂。

  魏柏也猜到些眉目，低聲與她道了句放心，再度往前走一步，逼迫男子開口：“說，不說我就報官，到時候孰是孰非都清楚了。”

  “坊間有句話就是講你們這種收了人錢找麻煩的流氓，當苦主的自報家門都不敢，不就是脫褲子放屁！”

  林叢叢沒想到魏柏跟了自己，越發接地氣了，深感欣慰，想瘋狂點讚怎麽破。

  “諸位，大家都是好心腸的人，可好心腸也不能給人當耍著玩對吧，他既然說得我這麽罪大惡極，當了苦主，也不怕把姓名報上。”林叢叢說。

  “我自報家門，難道不怕你們夫妻倆暗中報複，我有這麽傻哦麽。”男子以為自己找到了一個絕佳的借口。

  結果林叢叢哈哈大笑：“你都說我能蠱惑你妹夫休妻了，怎麽你妹夫是用假名行走的，你是當大家都是傻子麽。”

  “上來就一副我們與你家很熟的模樣，我和林娘是莫名其妙，街坊四鄰也看得糊裏糊塗，你也別用花言巧語騙人，姓甚名誰是祖宗給的，難道你想改弦更張。”魏柏繼續接地氣的輸出，他還環視了圍成圈的百姓，神態大方鎮定：“有這麽多雙眼睛看著，陛下乃仁君聖主，大理寺少卿安寄也清正廉明，你來找大家夥主持公道，背地裏連姓甚名誰還藏著掖著，一問就說怕我和林娘報複，你是怕報複還是怕把你家主子抖落出來，回去吃不了兜著走啊。”

  “我不說你能把我怎的，你們倆就是男盜女娼，豬狗不如的玩意。”男子嘴硬道。

  魏柏嘴角弧度略略下撇，目色有些森森涼意，要胡攪蠻纏麽，他有興致奉陪啊：“報官，你不與我說，不與百姓說，看來隻能在官府門口說清楚了。”

  “諸位，我魏柏和林娘坦蕩蕩，我們願意報官，也願意讓大家旁聽，就看這位給妹妹出頭的兄台，是不是問心無愧了。”他把球直踢到男子麵前，來時氣勢洶洶，嘴皮子耍不動馬上換花樣，魏柏回幾句權當意思意思。

  要見真章的還得報官，想把家醜外揚，用林娘的話別到時候把自骨灰揚了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