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遲柏說三日後在祠堂分家，讓老王妃和王爺將娘親的嫁妝全部還回來。

  ??要娘親的嫁妝，就是不打算給回轉的餘地。

  ??“田嬤嬤，別哭了。”尉遲柏渾身還是疼的，他忍著痛，安慰得知自己被下藥後哭得險些暈厥的乳娘。

  ??“殺千刀的畜生啊，怎麽能這麽折磨我家公子，姑娘，你在天上如何安息，我是老糊塗了，我該死。”田嬤嬤氣憤得拿頭去撞床角，幾次都讓尉遲柏強拉著，婦人拿尉遲柏當兒子，哭得嘶聲力竭：“都是嬤嬤不好，都是嬤嬤沒用。”

  ??“嬤嬤，是我太蠢，和嬤嬤沒關係。”尉遲柏蹲在嬤嬤身邊，抬手撫去乳娘的淚：“如今她們不會承認，就算鬧起來也隻會推個替死鬼出來，嬤嬤我帶你們走，離開這裏。”

  ??他心如刀絞，被人欺辱至此也隻能選擇逃離，攜芳院在王府形單影隻，尉遲柏已經撕破臉，王府裏也一切照舊。

  ??他曾經以為自己重要，其實不過一文不值。

  ??讓田嬤嬤去整行囊，尉遲柏兀自呆坐了一會兒，他打算去好友府上借住，等外祖父回來再與洛陽王府算賬，隻是要委屈林娘：“林娘，我們先去我友人家住幾日，你看……”

  ??尉遲柏的話到半截，被林娘一個手勢打斷，她擱下手裏的毛筆，從書桌後抬起臉：“尉遲柏，我們和離。”

  ??和離！？

  ??她說和離，是還在置氣，難道是為了之前的事，可他已經清醒，和洛陽王府恩斷義絕了不是麽。

  ??青年心頭一窒，豁地從胡床上起身，他走過去，林娘也走過來，她手裏還拿著和離書，尉遲柏訥訥地淺聲問道：“林娘，你別說氣話了好不好，我們以後還有很長的日子要過的，對不對。”

  ??“以後，你還真敢想，尉遲柏，你憑什麽以為我是你的後路。”林娘抬起手，將和離書遞到他跟前。

  ??米黃的宣紙上端端正正寫著和離二字，撇捺合度，不張不狂，林娘的字與她骨子裏的不羈截然相反。

  ??“自此往後，一別兩寬，各謀前程。”他念著收尾的字段，心頭仿佛被千斤巨石壓著喘息不得：“你不要我了。”

  ??不要，他說得也沒錯，自己是要不起的，林叢叢沒學過廢物利用，也不想發覺他除了臉蛋和單純外還有什麽讓人留戀的優點：“尉遲柏，你就當我要不起你，我沒法和一個自救都不能，任人魚肉的人在一起，我甚至覺得你蠢得配不上我。”

  ??“林娘，我知道我笨，我知道我比不上安寄，你能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一次。”尉遲柏的臉腫著算不上好看，他求人時一雙嵌了秋水似的眼眸深深望著人，其中瀲灩足夠讓掉入他深情簡炙眸裏的女子心軟。

  ??“林娘，你就當可憐我好不好，不要和離，你想我如何，我改，改到你滿意。”那樣卑微，那樣的渴望的語氣，讓林叢叢不忍去回想初見時他高傲和疏離。

  ??是她粉碎了尉遲柏身上所有的光環，讓他看清楚深處泥沼，讓他明白自己不過是一個衣著光鮮的乞丐，所為的富有隻是他人編織的綺夢。

  ??現在，林叢叢翅膀硬了，她選擇抽身保命，也就意味著要將這個傻瓜留在野獸環伺的叢林裏。

  ??是的，她就是一個骨子裏功利又狠心的女子，還未心動時能容忍對方的不完美，一切向利益看，不走腎更不走心。

  ??可她動心了，哪怕隻是一刹那，隨後，林叢叢發現自己對伴侶的期待和尉遲柏之間出現了天與地的參差。

  ??也就是這樣的差別讓她對他越發不理智。

  ??林叢叢別開眼，不許自己迷失在心頭那點燙軟裏，她狠心道：“你也可憐可憐我，我要的夫君，不是一個被人迫害都無法反擊的廢物，更不是一個明明證據就擺在眼前也感情用事，害人害己的笨蛋。”

  ??“我沒料想到你愚蠢至此，以為素娟隻是挑撥你我關係的工具，尉遲柏，你祖母對你的感情用事若指掌，她讓元氏設法搞大素娟的肚子，再把人塞回攜芳院，當你猶豫不作為時，她們狀似不經意的捅破你絕嗣的毛病，你是啞巴吃黃連，而我呢。”她說著說著，自覺眼眶潮紅，林叢叢是委屈也憤怒，在屋外聽到尉遲柏自以為是的分析時就是如此：“你以為老王妃隻是弄個孩子來惡心我麽，她不會讓這個孽種降生，素娟肚子顯懷後就是她的死期，到時一屍兩命，明知你不能生養，還因嫉謀害夫君子嗣，這偌大的罪名扣下來，你以為我隻是背個罵名而已嗎！”

  ??“她們是要置我於死地，尉遲柏，你連這都想不到，你讓我給你什麽機會，給你機會再讓人把我推進深淵麽！”

  ??林娘聲聲質問，讓做丈夫的尉遲柏無地自容，他是真沒想到素娟被安插進來的險惡用心，正如自己想不到祖母默許元氏給他下絕育的藥一樣。

  ??一個男人活得懵懂無知，幾次都將妻子推進危險中，洞悉真相的林娘有多失望啊，就是因為性命之憂才會激怒她的吧。

  ??如他這等廢物，確實不值得留戀，甚至該死。

  ??尉遲柏覺得自己該死的：“林娘，是我癡心妄想了。”

  ??“我這樣的廢人，不配有你這般好的妻子，也不該連累你。”尉遲柏努力抬眼去看她，不知不覺的眼眶湧上水汽淹沒了眸子，眼前的林娘模糊得隻剩剪影一抹，他是禁不住眼淚滾落。

  ??吧嗒，吧嗒的淚珠砸在衣襟上。

  ??他哭了，豆大的淚滾滾奪眶而出，林叢叢不是個容易共情的人，可尉遲柏的淚仿佛淬過毒，明明自己隻是短暫的怦然心動，怎就似飲下斷腸草索命的難過。

  ??她粗聲粗氣的命令道：“別哭了，你樣子已經夠醜夠讓人厭惡。”

  ??林叢叢粗暴地掩蓋心底的愧疚和酸澀，被她吼了一句的尉遲柏哽咽著懇求道：“林娘，你別討厭。”

  ??“我能不討厭你麽，尉遲柏，你身上留著和老王妃、王爺的血，我想到這個就惡心。”老王妃無惡不作到連孫子都殘害，這種DNA就不該被延續，老妖婆害得尉遲柏絕子絕孫，他日洛陽王府滿門抄斬，也算自作自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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