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賞了別人也不合適

  在餘大將軍手下調教了些許日子，葉翎已經學會了什麽叫做“服從命令”。凡事也不多問，讓做就做。

  大概是這些日子的訓練頗有成效，至少沒有出現像當初在聽溪院那樣全部脫靶的情況。

  最後一箭釘在靶上，葉翎悄悄鬆了口氣，還行，至少沒有在他麵前丟臉。

  “這麽些天，就這樣？”男人抱手站在一旁，出聲評價道。

  葉翎：“……”

  “我覺得……還成。”她沉默片刻，又小聲不服氣道。

  “還成？”褚越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指了指她遠處的靶子，“你看得見靶心嗎？”

  “嗯。”葉翎點點頭。

  “這靶子都被你射成個刺蝟了，卻沒一箭能中靶心，這叫還成？”褚越反問。

  葉翎覺得他是存心來找自己茬的，她什麽樣的資質他又不是不知道：“不跟別人比，我跟自己比算是進步很多了。”

  “不跟別人比？”褚越走到她身側，輕笑一聲，“這般自我安慰是不錯，但是要進弓弩營，卻說出不跟別人比這種話，第一個被送去城南的就是你。”

  “……”葉翎無言以對，隻能羞愧地將腦袋垂得更低了。

  男人伸手將她的弓拿走，居高臨下看著她道：“紮馬步吧！”

  “什麽？”葉翎猛地抬頭看他，她沒聽錯吧。

  “紮馬步。”

  這回葉翎聽清楚了，雖然很想問“為什麽”，但還是忍住了，抿了抿唇原地紮起了馬步。

  心裏卻堅定地認為，這個男人就是故意在折磨她。

  褚越見她不回嘴，不得不感歎，餘將軍果然治下有方，她這般的倔性子，居然也這麽能忍了。

  “頭要正，頸要直，不準塌腰。”剛被收走的弓，立馬就充當起了男人手中的教鞭。跟多年前一樣，話到哪兒弓到哪兒，幾下便給她調整好了姿勢。

  葉翎在心裏翻了無數個白眼，麵上卻不動聲色。

  褚越滿意了，這才踱步到旁邊不遠處的氈棚下，點了根香坐下。

  葉翎頭沒敢動，餘光卻瞟到了他。

  氈棚四角掛著燈籠，下頭擱著兩把凳子，中間是個小桌，桌上煮著一壺茶，茶爐邊上是一套茶杯，後頭是他方才點了香的小香爐。

  而此時的褚越正愜意地坐在凳子上慢悠悠品著茶。

  這個時間還喝茶，也不怕一會兒睡不著覺。

  見他這般會享受，葉翎心裏更加不平衡了。

  “將軍，我這……得蹲多久啊？”

  褚越瞥了眼那支香：“三柱香，換香的時候，你可以休息。”

  葉翎倒吸一口涼氣，連爭取“減刑”的念頭都沒有了。

  罷了，熬著吧，在餘將軍手下舞刀弄槍她都能扛下來，小小的馬步而已，又怎麽能難倒她。

  就在她覺得自己的大腿開始顫抖的時候，衛峰來了，並傾身在褚越耳邊說了什麽。

  葉翎心中雀躍，想著大概是有什麽事需要他去處理了，這樣的話，自己也能早點結束這折磨。

  可誰知那人不僅沒起身，還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靠進了椅子裏。

  隻聽他道：“請她來這邊吧！”

  “是。”衛峰離開之前還意味深長看了葉翎一眼。

  葉翎失落之餘開始好奇，這麽晚了，會是什麽人來找褚越。

  沒一會兒樹林裏便傳來了響動，聽著應該是有人過來了。

  “將軍！”來人輕喚了一聲，葉翎一聽這聲音，便忍不住拿餘光去瞟。

  不是沈念念又是誰。

  夜深露重，沈念念披著一件罩頭的披風，走到褚越麵前，才將將揭下帽子，一頭如瀑的墨發僅用一條水藍色的絲帶束著，襯著那張未施粉黛的小臉，頗有幾分清麗佳人的味道。

  不過沈念念似乎並沒有注意到她的存在，隻顧將食盒放在褚越手邊的桌子上。

  “將軍好些天沒回府了，丁伯實在擔心，便讓我給將軍頓了補燙送來，順便看看將軍。”

  褚越打開食盒，一股香味撲鼻而來，葉翎大概是餓了，使勁兒吸了吸鼻子嗅了嗅，是枸杞燉的乳鴿。

  “坐吧。”褚越一邊用湯匙慢慢在湯裏攪動，一邊道，“天色晚了，一會兒回府讓唐煦送你。”

  雖然隻是稀鬆平常的關心，但在沈念念看來卻是難能可貴的，當即心中又驚又喜。

  “含胸、收腹、立腰，這般糊弄可是要加時長的。”褚越早已注意到葉翎的動作都變形了，直到跟沈念念寒暄完，這才出聲提醒她。

  沈念念也是這時才注意到葉翎，雖然隻是側臉，她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她。

  她隻聽說沈孟離科考未入榜，卻不知這落了榜的人，竟還能出現在褚越身邊。

  本以為沈孟離與褚越和離搬出將軍府惹得將軍不快，她的機會就來了，卻不知竟是這般陰魂不散。

  一時間沈念念心下五味雜陳，對沈孟離怨恨又多了幾分。

  葉翎對上沈念念頭來的目光，卻是覺得老臉一熱，太丟人了。

  褚越睨了她一眼：“你們姐妹二人想必也許久未見了，你過來吧！”

  葉翎不想過去，她跟沈念念也沒多深的感情，更不想站邊上聞肉湯，看得見喝不著，但她的腿率先投降，聽到那句“你過來吧”，便毫不猶豫打直了往氈棚下走去。

  說到底還是當初入京時葉翎給沈念念的震懾太大，眼瞧著她過來了，沈念念不由自主地準備起身讓座：“姐姐。”

  葉翎現在的身份可不適合與褚越平起平坐，於是趕緊擺了擺手：“你一路過來辛苦了，你坐你坐。”

  一人一句，便沒有再多的話可說了，一時間整個靶場落針可聞，隻聽得見呼呼的風聲。

  褚越倒不覺得尷尬，任由葉翎杵在自己麵前，眼巴巴盯著他的湯盅看。

  葉翎聞著香味兒，不由感慨，沈念念竟有這般好手藝，真是便宜褚越了。

  猶記得上回她被丁伯指使過來看他的時候，是撞上了徐嫣來送湯，今日又是沈念念，定北大將軍可真是好福氣。

  某人心中泛著酸，眼珠子卻錯也不錯看著他攪動的那碗湯，這人也真是，拿手裏搗騰半天了，也不見喝一口，不愛喝賞給她也成啊，畢竟在這軍營裏想吃到這等好東西，那是不可能的。

  “裏頭放了枸杞？”褚越看著手裏的湯道。

  “是。”沈念念回憶了一下丁伯交代自己，將軍不愛吃的幾樣東西裏頭沒有枸杞，應當不會出錯的吧！

  “我打小不愛枸杞的味道，恐怕要辜負你的一番心思了。”褚越說完，將湯盅放到桌上，抬眼看向葉翎，“既是念念的心意，賞了別人也不合適，你喝了吧！”

  什麽打小不愛枸杞的味道，當初她以葉翎的身份住進將軍府的時候，將軍府的菜色她還是有印象的，燉湯少不了放枸杞，也不見他不喝。

  不過眼下她可顧不得他什麽時候變了口味，朝男人和沈念念倒了謝，對清麗佳人臉上的不悅視而不見，端起湯盅喝了起來。

  滿座寂靜，隻聽得見她喝湯和吞咽的聲音。

  最後湯喝完了，裏頭的肉卻沒法用湯匙撈起來，隻能厚著臉皮問沈念念：“妹妹可帶筷子了？”

  沈念念後槽牙緊了緊，麵上卻不表露，泰然自若從食盒裏取出了筷子給她。

  褚越看著桌上的香燃到底，最後一點兒火星帶著香灰被夜風吹散，葉翎也啃掉了最後一塊肉，十分滿足地將空碗湯匙筷子收進食盒裏：“妹妹的手藝真不錯，就是……下次給將軍送飯菜的時候，要是能記得給姐姐也捎上一份，那就更好了。”

  還要不要臉了？若不是褚越在這兒，她可真想翻個白眼。

  “是，今日是妹妹不知姐姐在，所以未準備妥當，下次一定也給姐姐備上愛吃的。”沈念念雖對沈孟離喝了她給褚越準備的湯心有不悅，但沈孟離方才說的話無疑是給自己下次來找好了借口，這般一想，倒也不是全然沒有收獲。

  “見將軍安好，府裏上下也都安心了，時間不早了，念念就先告辭了。”沈念念起身，戴上了帽兜。

  “唐煦！”褚越揚聲一喊，唐護衛就不隻是從哪個犄角旮旯冒了出來，嚇了葉翎一跳。

  “主子請吩咐。”

  “送念念回府。”褚越吩咐道。

  “是。”唐煦垂首應是，又朝沈念念道：“二小姐這邊請。”

  看著沈念念離去的背影，葉翎心裏嘖嘖道：念念？叫得真是親熱呢！

  “吃好了？”褚越調回視線看她。

  “吃好了。”葉翎點頭。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褚越點上了第二根香，歪了歪頭睨著她，那意思再明顯不過。

  葉翎心裏罵罵咧咧，十分不情願回到原地繼續紮馬步，大概是太無聊了，或者就是想嘴上討便宜，隻聽她道：“將軍什麽換口味了？我記得您以前對枸杞可是不忌口的。”

  本以為被戳穿了的褚越，好歹會窘迫一下，卻不想人家卻對答如流：“沒有換口味。”

  “那剛才您為什麽對念念說你不吃枸杞？”

  “你說呢？”

  他不知什麽時候來到葉翎身後，極近的聲音嚇得葉翎腿腳打晃，不過好歹算是穩住了。

  隻聽她訕訕笑道：“沒想到將軍還念著咱們的夫妻之情。”

  她感覺得到，他對沈孟離是不一樣的。

  “夫妻之情？”褚越走到她麵前，哼笑一聲，“我與你連肌膚之親都未有過，哪裏來的夫妻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