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謀反事泄
作者:懷慶偷語      更新:2021-07-26 19:21      字數:4417
  今晚的月色皎潔而明亮,但東廠衛府深處的堂屋中卻是一片陰沉昏暗。空曠的大堂中隻有一盞豆大的油燈,在黑暗中搖曳不停,似乎就像天啟皇帝的性命,說不定什麽時候就滅了。

  ??在燭火的映襯下,魏忠賢的那張老臉越發顯得蒼白陰森。他沙啞著嗓子道:“這麽說那陸文昭其實身上牽連著皇上落水的案子,,,,嗬嗬嗬,昨兒讓這小子去找蛤蟆,還真是屈才了!”

  ??魏忠賢的笑聲就像暗夜中的鬼哭,聽的人不寒而栗。而在他身前的案子上赫然擺著的就是,天啟皇帝落水的寶船監造紀要。上麵清楚的記載著,寶船龍骨成型後兩次出廠檢查,而這兩次的校驗人都是郭真,原來這廝還是內官的掌印太監。

  ??而另一本,則是東廠和錦衣衛大小官員的過往來曆。比較印證之下,不難發現陸文昭曾是郭真在西路軍中的同僚,兩人曾共同參加當年薩爾滸之戰,乃是舊相識。

  ??最關鍵的是,桌上還有另外一張便條。那是半個時辰前裴綸緊急求見,由魏婷轉呈的。是一張在郭真家裏找到請人赴約的紙條,“明時坊金陵樓,專候公公”。。。落款---北齋先生。

  ??正如陸文昭所擔心的那樣,淩雲鎧刺殺北齋不成反被殺的命案給他們的計劃撕開了口子,而這個口子又因為他們沒有及時清除案牘庫中的文書,最終越來越大。他這個隱藏在北鎮撫司中最大的暗子,也最終顯露在魏忠賢的視野裏。

  ??而大殿的陰影下,還站著兩人。魏婷,江生。

  ??魏婷此刻全裝冠帶,手持西洋長劍上前請命:“義父!寶船案子涉及的人,北齋先生雖然在逃,但沈煉放她逃生一定知道些線索!孩兒這就帶人去把他和陸文昭抓來嚴刑拷問!”

  ??“不用,,,”

  ??魏忠賢無力的晃晃幾根幹枯的手指,他何等的老奸巨猾,隻是憑著桌上的三件東西,再加上這幾日手下上報的線索,皇帝落水的凶手和真相差不多就猜個大概了。

  ??陸文昭身為錦衣衛千戶,雖然在東廠眼裏不算什麽,但已經算的上是位高權重了。郭真身為東廠掌印太監,卻甘冒奇險在寶船上動手腳。

  ??兩個逆賊這麽一通折騰,都是為了誰啊?

  ??刺殺皇帝不是真正的目的,因為隻要那張龍椅還在,總歸會再出一個皇帝。問題是將由誰坐那把椅子?皇上沒有子嗣,若突然駕崩的話,就隻有他的親弟弟可以繼承大統----大明信王朱由檢。

  ??也隻有他才能在東廠的層層布控下,暗中憑借皇室正統的身份籠絡官員,在各大衙門安插親信死士。甚至輕而易舉命人暗中行使這通天換日改朝換代的勾當!

  ??打從皇帝剛落水病重的時候,魏忠賢就感覺到朝中隱隱有股勢力在蠢蠢欲動,沒想到幕後的主使竟然是平日唯唯諾諾的信王。

  ??為了那張龍椅,同室操戈,手足相殘的事情,魏忠賢就算沒有親身經曆過,但也肯定聽過不少。李世民,趙光義,不都是這麽過來的嗎?

  ??魏忠賢雖然心驚,但也沒有如何惶恐。隻是他很好奇,在這場龍蛇爭霸當中江生到底扮演著什麽角色?又為何要主動把信王的陰謀暴露給自己?

  ??他肯定不會是信王的人,更不會是天啟皇上的人,他究竟是誰?

  ??魏忠賢一雙卻如鷹隼般直直的盯著江生。

  ??“國師大人果然慧眼識珠,這才不到一天的功夫,那小饞貓似的狗崽子就咬出這麽多賊子來!更妙的是大人窺測天擊,竟然一語道破那郭真和寶船的關係。真是金口玉言,寥寥幾句就道破本朝第一大案的關鍵,這等道行,恐怕袁天罡,李淳風都難以望其項背了!”

  ??“廠公謬讚了。”

  ??江生依舊麵帶微笑,惜字如金。

  ??但其實在內心中,江生卻並不如何安穩。事情進展的速度大大超出了他的預料,麵對魏忠賢的步步試探,他隻能扔出些幹貨,再把裴綸引出來分散他們的注意力。

  ??可沒想到自己維護沈煉的無心之言竟然徹底扭轉了裴綸查案的方向,他不敢找事情構陷沈煉,所有的精力自然都放在北齋和郭真身上,在加上丁白纓等人行事不密,竟被他在一天之內就查到了郭真和北齋聯係的鐵證。

  ??而電影中他因為身份卑微,並未查到是何人下令淩雲鎧殺北齋滅口時,就被陸文昭暗地裏捅了刀子。可現在他把所有發現直接呈報到魏忠賢這裏,陸文昭假傳東廠命令,讓淩雲鎧去殺北齋的事情,魏忠賢又怎麽會查不到?

  ??對陸文昭起了懷疑,再聯想到郭真之死。這下可好,拔出蘿卜帶出泥,陸文昭,朱由檢,一個個就都暴露了。

  ??江生對於這些人的死活其實並不關心,但虛無空間內的儲物倉庫想要建成卻至少需要三月的時間,收服丁修和盧劍星自然也需要這麽久。而且還有他從天啟皇帝那裏騙來的大量的金銀財寶還尚未收入空間。

  ??如果現在魏忠賢和信王決定對他翻臉的話,他隻能提前返回劍雨世界,那豈不就是人財兩空,白來一趟?

  ??所幸魏忠賢現在還並不打算和信王來個魚死網破,而且看見江生依舊打啞謎,他幹脆挑明了:“咱家上午才進宮瞧了瞧,皇上的龍體越發虛弱,想來這幾日就會有旨意召見信王入宮。國師既然窺測天機,那不妨幫咱家占卜一卦,如何趨吉避凶?”

  ??召信王入宮?那豈不是意味著要傳位給朱由檢!

  ??一聽事關改天換日,魏婷也不在糾結沈煉和陸文昭的事情了。看著江生,兩隻耳朵豎的老長。不過,憑她的智商,恐怕還沒想通這即將繼位的信王就是陸文昭背後的主子吧?

  ??魏老頭這是要步步緊逼啊,江生大概回憶一下繡春刀的劇情,整理一下思路。反問道:“魏公公年事已高,倘若新君賞賜告老還鄉,東廠該由何人繼任?”

  ??告老還鄉?

  ??咱家為大明朝嘔心瀝血,就換來一個告老還鄉?

  ??魏忠賢雖然惱怒,但也聽出江生這是並不看好信王上位後自己的前景。這也難怪,正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東廠乃是皇帝平衡東林文人的重要工具,此刻東廠的勢力更是可以左右京中大局。這樣一個位置,換做是誰都要交給自己絕對的心腹把持。

  ??何人繼任,現在信王最寵信的太監應該是趙靖忠吧?當初為了爭權奪利,他被當成暗子安插進信王的府裏,輩分上還是魏某人的幹兒子呢。信王謀反的事情,他竟然也沒有傳出半點風聲過來。

  ??魏忠賢腦中浮現出那個手持銀槍的俊俏少年郎,不由得冷笑一聲。趙靖忠這小子雖有些陰狠手段,還有些武功傍身。可這都是些上不了台麵的玩應,頂多能在太監窩子裏玩,想要上震群臣下退建奴,還差得遠呢!

  ??唉,自成祖設立東廠都快兩百年了,想不到竟要落到這等鼠輩手中,真是愧對先輩啊!

  ??魏忠賢輕歎口氣,枯坐在桌後一次又一次的擲骰子,那精瘦的身子在昏暗的燭火下越發岣嶁了。他不是沒有想過使出雷霆手段拿下信王,以他手中的證據和東廠的權勢,剿滅一個尚未繼承大統的藩王簡直易如反掌。

  ??可拿下他又能如何?找個宗親扶持個傀儡上位?

  ??他已經年過五旬,行將就木,雖然現在看著還算硬朗,可多年把持朝政的權謀精軋幾乎熬幹了他的心血,再這樣下去過不了多久就要油盡燈枯了。

  ??把持朝政魏忠賢不累,權利所能帶來的快樂是常人想象不到的。但是他怕!他怕自己一旦走上權臣的路子後,一旦稍有退卻,那便是萬丈深淵。

  ??他不是曹操,他隻是個太監,沒有子嗣的。那些諸如許顯純之流的義子幹孫子,隻會跟隨那些能給予他們榮華富貴的人,隻會繼承東廠廠公的位子,卻不會繼承他魏某人的衣缽。

  ??就在不久之前,信王還曾到他的府邸拜會過,躬身施禮謙卑之極。

  ??這樣一個有心計手段的皇帝,若是能在他尚未繼位的時候,向他示好。說不定這東廠的位子他還能接著坐幾年呢?畢竟新君繼位最重要的就是穩定朝堂局勢,魏某堪稱朝廷的定海神針,有他支持,信王才能把龍椅坐的更穩固不是?

  ??至於一朝天子一朝臣的事情,嗬嗬嗬!

  ??等到再過個三年五載,說不等我魏某人已經老得走路都要腰酸背痛了,到時帶著幾十車金銀財寶告老還鄉未嚐不是個好去處。

  ??說不定信王還會念他忠貞,順水推舟坐實了“九千歲”的封號呢。

  ??魏忠賢最後擲了一把骰子,三個六!這可真是個吉利的數!

  ??樹皮一樣幹枯的老臉上終於露出一絲笑容:

  ??“魏婷啊,錦衣衛的案牘庫好像有場大火啊,,,,,,”

  ??案牘庫大火?魏婷先是一愣,再一看桌案上那兩份被秘密調取的文件冊子,立刻便恍然大悟。提劍領命:“孩兒明白!這就去辦!”

  ??魏婷轉身離開,隻剩下江生一人。

  ??魏忠賢收起骰子,重新換上那對精雕細琢的玉核桃,笑道:“眼下正值多事之秋,今夜有勞國師辛苦,再幫魏某走一趟如何?”

  ??“既然廠公有雅興,那貧道奉陪!”

  ??江生看著窗外天邊烏雲漸起,正是月黑風高夜殺人放火天。

  ??原本江生最擔心的就是魏忠賢會為了信王弑君和朱由檢起衝突,這勢必會搞得朝野動蕩,把暗地裏的波濤洶湧變成明麵上的劍拔弩張。國師一個虛位在朝堂和京城而言,根基都太淺薄了,真到了那種情況,行事會憑空多出無數掣肘。

  ??狐假虎威,才是江生現在的發財之本。但現在看來魏忠賢從最開始就沒考慮過,為天啟皇帝報仇雲雲。

  ??哈哈哈哈哈,江生在心中冷笑一陣,看來他還是低估了這位廠公大人的薄恩寡義。

  ??天啟皇帝對魏忠賢的禮遇恩賜極重,稱之為天高地厚之恩也不為過。但政客就是政客,利益權謀大過親情恩義是他們基本素質。

  ??眼前這位提調東廠的老人,更是一位達到大明朝權利巔峰的政客。

  ??誰會為了一個注定沒幾天活頭的人拚上下半輩子的前程。尤其是眼下這病榻上垂死掙紮的皇帝,此刻手上已經沒什麽權柄和值得別人效忠籌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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