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了一下名單上的人，岑青禾沒有直接把電話打過去，她在設身處地的換位思考，如果她是這些客戶，突然接到晴天霹靂般的消息，最令她崩潰的是什麽？

  當然是房子說買就買不成了。

  為什麽買不成？當然是這麽短的時間裏，湊不到錢。

  如果錢的問題有的商量，那就是天無絕人之路。

  錢，錢，想到錢就想到銀行，岑青禾迅速的在腦子裏麵篩選，在她現有的人脈之中，什麽人是跟銀行工作掛邊的？

  抽絲剝繭，突然被岑青禾給想到，李樺，王晗的朋友，當初王晗請她吃飯的時候，李樺和另外幾個富家太太都在。

  如果岑青禾沒有記錯的話，李樺的老公是商行的副行長。

  想到這兒，岑青禾趕緊給王晗打了通電話，兩人已經有陣子沒聯係，最近一次聽到王晗的名字，還是薛凱揚跟她聊天的時候，說是他媽約了幾個好姐妹出國拜佛去了，其中就有王晗。

  電話響了半天才被接通，對方聲音很低的‘喂’了一聲，岑青禾已經準備好的開場詞沒用上，意外的問：“王姐，你怎麽了？”

  王晗低聲說：“有些不舒服。”

  岑青禾道：“哪兒不舒服，去看醫生了嗎？”

  “沒去，昨晚有點兒感冒，想著躺一晚就好了，現在又有些頭疼。”說完，她又無力問道：“最近都沒跟你聯係，你怎麽樣？還好嗎？”

  岑青禾說：“我挺好的，王姐，你家裏有人嗎？我去看看你吧？”

  “你今天不上班嗎？”

  “沒事兒，你告訴我地址，你不想出門，我買藥帶過去。”

  王晗說了地址，岑青禾掛斷電話收拾一下東西，快步往外去。

  半路上，她接了商紹城的電話，問她在幹什麽。

  岑青禾說去看個朋友，商紹城頗為意外的道：“你竟然沒去見客戶？”

  岑青禾隻說：“你放心，我在下邊絕對幫你帶好隊，盡量減少損失，你別著急。”

  原本是商紹城擔心岑青禾著急上火，所以打個電話準備安慰她的，沒成想，反被她給安慰了。

  刹那間，商紹城心裏最柔軟的地方，猝不及防的被撞了一下。

  喉結上下微動，他出聲回道：“我要是破產了，你怎麽辦？”

  岑青禾說：“呸！你哪兒那麽容易破產？”

  她知道他故意的，區區幾萬套房子，還不至於讓盛天動了根本，更何況這還是大環境下導致的房地產行業普遍現象。

  她看不見商紹城勾起來的唇角，隻聽到他溫柔的說：“天塌了，有我頂著呢，不怕。”

  岑青禾說：“我才沒怕，你好好在上麵坐著，下麵我替你扛槍上陣，如果這次我們表現不錯，求嘉獎。”

  他說：“好，別人我給錢，你嘛，咱倆這關係，物質太俗。”

  岑青禾道：“別介，俗好啊，我本來就不是什麽高雅的人，請你讓俗物來的猛烈一些，甭客氣。”

  兩人一說一笑，聊了一會兒，各自有事要忙，所以掛了電話。

  隻有老天能看到，掛斷電話後的兩人，分別處於不同的環境，商紹城要馬上進會議室開會商量對策，岑青禾手裏拿著一袋藥，馬上要去看望王晗，順道請她幫忙約李樺見麵。

  生活總是苦哈哈的，有時候讓人覺得幸福的，不是一帆風順，而是苦中作樂。

  岑青禾到了王晗家裏，王晗穿著一身米色的真絲睡衣給她開門，臉色很差，有些憔悴。

  岑青禾挎著包，一手拎著藥，另一手拎著樓下岄州飯店買來的粥和小菜。

  “王姐，你沒吃東西吧？喝點兒粥再吃藥。”

  王晗跟跟唐斌嚴離了婚，現在自己住，偌大的房子裏麵，裝修越豪華，越顯得落寞。

  岑青禾拿了條披肩給王晗，她就坐在餐廳桌邊喝粥，動作慢慢的，邊喝邊道：“外麵冷不冷？”

  “還行，你要是出去得多穿點兒，戴帽子，風大。”

  “你沒給我打電話之前，我躺在床上就在想，可能我死了都不會有人知道。”

  王晗聲音平靜，但是話中內容很是消極，岑青禾忙道：“別瞎想，人不舒服的時候心情就不好，我以前一生病就幻想自己是林黛玉，喝口水都跟喝藥似的。”

  王晗唇角輕輕勾起，對岑青禾說：“看見你我就高興多了。”

  岑青禾笑道：“我們都有陣子沒一起出來吃飯了，上次還是聽薛凱揚說你跟李姐她們一起出國去拜佛，不知道你什麽時候回來的，不然我就主動騷擾你了。”

  王晗道：“李樺女兒六月馬上考大學，她說出去拜拜，正好我們也都沒事兒，就一起出去了，也沒叫你，你有工作，不用問也知道很忙。”

  岑青禾說：“那李姐最近挺忙的吧？我還想約她出來吃飯，有些事兒想請她幫忙。”

  王晗問：“什麽事兒？”

  岑青禾說：“我也不瞞你……”

  她把事情一說，王晗道：“你早說啊，我還以為你找我，我手機在臥室，你幫我拿一下，我現在給她打電話，讓她來一趟。”

  岑青禾道：“不用著急，你先吃。”

  “你快去，跟我客氣什麽。”

  岑青禾起身幫王晗拿了手機，王晗當即打給李樺，讓她過來這邊一趟。

  她們都是老交情，所以岑青禾等了差不多一個小時，就在王晗家裏見到了李樺。

  岑青禾跟李樺不算多熟，有過幾麵之緣，但是王晗跟李樺是多少年的老交情，所以借著這層關係，岑青禾就把請求跟李樺說了。

  李樺也是敞亮，當即給她老公打了個電話，說明情況，岑青禾更是獲得了直接對話的機會，對方問她客戶如果大額貸款，有沒有償還的能力，岑青禾已經在來之前看過所有客戶資料，所以如數家珍的舉例說明了幾個，都是有償還能力的。

  李樺老公跟岑青禾約了時間，讓她到時候見麵詳談。

  這事兒落定之後，岑青禾心裏總算有了個譜，她也好集體通知客戶，跟客戶商量。

  這種感覺像什麽？

  像是上帝在天空中不經意間打了個哈欠，下麵卻狂風大作，每個人都如草木一般風雨飄搖。

  大家都想得到，客戶辛辛苦苦在夜城買套房，突然被告知很可能會買不成，要是岑青禾，她第一反應也是想殺人。

  但想象，遠沒有親眼見到來的恐怖。

  這件事情發生的第一天，很多售樓部職員就聯係了客戶，見麵把情況說清。

  理智點兒的，覺得天要塌了；不理智的，直接把氣衝著銷售人員撒，說盛天騙了他們，還有人揚言要去有關部門投訴的。

  事情發生的第三天，吳欣怡哭著跑回售樓部，說是女客戶發瘋似的要打她，幸好她躲得快，不然臉都要被打腫的。

  事情發生的第五天，已有客戶結伴來售樓部鬧事，叫盛天給他們買單。章語躲到外麵不肯回來解決，趙長風也不在，保安隻能給岑青禾打電話，岑青禾回來之後，把大家帶到會客室，親自斟茶遞水賠禮道歉。

  其實這件事兒盛天也是受害者，最不需要道歉的就是他們，可如今的岑青禾早就摒棄了純粹的對錯觀，誰對誰錯不重要，解決問題才最重要。

  她這邊茶還沒倒完，已有一名男人拍著桌子說：“你是這裏管事兒的？”

  岑青禾寵辱不驚的轉身，點頭回道：“我上司不在，您有任何問題都可以跟我說。”

  “你們的人跟我們說，必須要趕在十五天之內把房子尾款交齊，否則等到新政策出台，我們連買房的資格都沒有，憑什麽？我們交齊了四年個稅，為了在夜城買套房子，我們都他麽住到外省去了，每天早上天不亮就出門，到家都後半夜了，當初賣房子的時候你們怎麽不早說？早說我壓根兒就不買了！”

  “張口閉口新政策，新政策在哪兒呢？我們現在懷疑你們公司為了讓我們盡早把尾款交齊，故意找個借口騙我們，讓我們從銀行借高貸，到時候一身債還不清的是我們，你們房子賣都賣了，還會管我們的死活？”

  “我跟銀行貸款二十年，為了這套房子，家裏父母砸鍋賣鐵，我們就差去賣血了，還讓我們跟銀行借錢，你說我們拿什麽抵押？拿命抵嗎？！”

  岑青禾安靜的站在眾人麵前，接受大家憤怒的埋怨和指責，這本不該由她承受，擱著她剛入行的時候，一定要頂回去的，但現在她卻學會了換位思考，等眾人罵完之後，她才開口說：“在座的各位裏麵，沒有一位是我曾經接觸過的客戶，不是說我的客戶沒有脾氣，也不是今天來這裏的人火氣大，為了這套房子，就差把半條命都搭進去了，要是我，我也氣。”

  “我們整個售樓部上下，包括盛天集團，都是靠在座的各位混口飯吃，有人質疑新政策的出台是不是我們營銷的一種手段，我在這裏可以肯定的說，如果是，那是我們集團的高層瘋了，新年剛開始就想讓公司關門大吉，我們就算要營銷，不至於非把時間框在半個月之內吧？這麽短的時間，是不是謊言，馬上大家就能看見，如果我們撒謊，你們一定會把公司的大樓都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