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他咬牙說了四個字：“膽大妄為。”

  端木涯了解他，慕容迪尋常看似生氣罵人時候，那並不是真的生氣，隻要現在一言不發，嘴角含著冷笑的時候，才是真的生氣了。

  “和澹台氏有沒有關係？”他冷聲問。

  端木涯道：“張仇和的事沒有關係，不過仙樂坊有關係，仙樂坊幕後的掌櫃表麵上是容璋，實際上是澹台明。”

  澹台明是澹台貴妃的親哥哥，當今太子的親舅舅。”

  不過張仇和的事和澹台氏還真是沒有關係，端木涯都替澹台氏捏把汗。

  慕容迪冷笑：“澹台明也不是個好東西，他好好的生意不做，悄悄弄一個青樓做什麽？”

  能做什麽？

  要麽是賺錢，要麽就是打探消息。

  前者還好，後者就有點犯忌諱。

  自古皇帝都多疑，慕容迪顯然認為是後者。

  “你覺得澹台明這個人如何？”慕容迪忽然問。

  端木涯道：“外人都說，國舅爺，不學無術，是個草包。”

  慕容迪的眼神掃過端木涯問：“當年，是不是所有人都覺得你是個草包？”

  端木涯點頭。

  當年他也是裝出來個草包樣，如果不是後來端木家出事了，他願意裝一輩子草包。

  草包多好啊，什麽都不用想，自由自在的活一輩子。

  慕容迪又說：“你也是國舅啊。”

  端木涯跪了下去。

  “陛下明鑒，微臣絕無二心。”

  慕容迪沒接話，隻說：“去查澹台明。”

  …

  秦暮和聞殊的傷很快就好了，衛平安來看他們的時候，見他倆正坐在房簷下聊天。

  聞殊還好，秦暮的性子就很木了，他曾經是意氣風發的探花郎，本來有大好前途，也有滿腔報複，隻是命運無常，他的一切都沒有了。

  什麽都沒了。

  就算是張仇和被抓了，甚至被殺了，秦暮這一身的傷汙也抹不掉了。

  他常常一個人坐著發呆，精神看著不太好，衛平安擔心他想不開，就讓聞殊沒事多和他說說話。

  聞殊也不知道該說什麽，秦暮從身到心都毀了，他的右手指甲當時都被拔了，左手的手指也斷了兩根，唯一慶幸的就是右手沒事，他還可以寫字。

  可那又有什麽用呢？無論他再可憐，再讓人看著惋惜，官場都進不去了。

  十年寒窗苦讀，就什麽都沒有了。

  秦暮知道他要說什麽，他轉頭看著聞殊道：“別擔心，我沒事。”

  聞殊一時很難判斷，這個沒事是真的沒事還是裝出來的，他換位思考了一下，如果他是秦暮，他是沒辦法說出沒事的。

  他們兩個傷好了也不適合繼續待在這裏，秦暮便過來告辭。

  衛平安很意外：“張仇和的事還沒結果，你確定要走？”

  秦暮一怔。

  他沉默了，殘缺的手指卻緊緊的攥在了一起。

  衛平安道：“我跟端木涯打聽過了，張仇和這次怕是不能善了，你再等等，等這個人死了，日後天高海闊，你就安心了。”

  安心？

  秦暮仔仔細細的品味這兩個字，最後點點頭。

  衛平安說的不錯，張仇和的事沒用多久就定了，結果毫無意外，斬立決。

  當時秦暮去觀刑了，回來後他整個人就像是放下了身上背著的枷鎖，輕鬆了不少，就連聞殊都能感受到他發自內心的喜悅。

  衛平安問：“以後你有什麽打算？”

  秦暮搖頭，他家裏人都沒了，孤身一人，其實去哪裏都行，隻要離開金國就行，他一點都不想待在這裏，並且再也不想回來了。

  衛平安道：“我娘有很多商號，你腦子聰明，我給你介紹個差事，地點在大越，你想不想去？”

  秦暮抬頭，震驚的看著衛平安。

  他一直覺得衛平安當初救他隻是順手，而且人家不單救了他，也沒有嫌棄他，這已經是大恩，現在又…

  “衛…衛公子大恩，我不知道如何了…”

  衛平安笑道：“你別多想，這都是我的舉手之勞，對我來說並不算什麽。”

  “對公子來說不算什麽，對我來說卻是大恩。”

  秦暮很堅持，可他也不知道說什麽好。

  最後衛平安給他寫了推薦信，給了他一些盤纏，正好大越有商隊要回去，就讓秦暮跟著一起去。

  秦暮走後，聞殊一下子就覺得自己多餘了，他也很想和秦暮似的說走就走，去一個全新的地方，重新開始，可他沒有勇氣。

  人年紀越大，似乎也就越膽小了。

  聞殊充滿了迷茫。

  衛平安看出來了，可他什麽都沒說。

  聞殊和秦暮還完全不同，衛平安對他一直心存疑慮，他不知道他是真的和容璋鬧掰了，還是反間計。

  這個還需要觀察。

  這天晚上吃飯的時候，衛晨光忽然坐直了身子，看著有點傻，醞釀了半天，突然說：“我有事要宣布。”

  鍾意歡自從被秦暮占了房間，就堂而皇之的住進了月華那裏，兩個人最近感情還不錯，聞言，抬頭看他：“你和夏小嬋要成親了？”

  “咳咳…”

  衛晨光震驚的看著她：“你怎麽知道的？”

  鍾意歡無語的搖頭：“在座的，誰不知道啊。”

  衛平安點點頭，表示讚同。

  聞殊是個外人，聞言有點想笑，不過憋住了。

  “什麽時候提親？”衛平安問：“是不是要通知家裏一聲？”

  衛晨光點頭，難得的臉還有點紅，配上他一本正經的臉就有點好笑。

  “我…我給家裏寫信了。”

  “呃…”

  衛平安繼續吃飯了。

  衛晨光“…”

  他昨天一夜沒睡，白天打了一天的腹稿，準備了一萬字的發言，結果就這…

  衛晨光先去提親，夏家知道衛家在大越，也沒有挑什麽毛病。

  近些年，金國和大越一直有人通婚，不過像是衛晨光這樣有官職的需要報備。

  提親下聘，衛家最不缺的就是錢，大越那邊也來了信，因為離的太遠，便讓他們在這邊先成親，然後再回大越辦。

  大概是怕委屈了夏小嬋，衛國公夫人還特意寫了一封信，理直氣壯的叫慕容迪給衛晨光和夏小嬋賜婚。

  慕容迪都給氣笑了，不過氣歸氣，該照做還是照做了，給足了夏家麵子。

  夏夫人高興不以，夏家人也覺得親事不錯，唯有夏家大公子不太高興，因為來提親的時候，衛平安也來了。

  很快就要成為親家了，夏家大公子十分尷尬於這點關係。

  衛平安倒是不在意，他救聞殊是順手，至於聞殊和夏家大公子之前有什麽關係，他一點不在乎。

  親事就定在九月，是夏夫人選好的日子，現在夏家這邊辦，等這邊好了，衛晨光和夏小嬋再回新京，至於以後是在金國還是大越，這個就說不準了。

  聞殊待在大越府一直很尷尬，他也不是厚臉皮的人，便跟衛平安說要離開。

  衛平安道：“你要去哪？”

  這個聞殊沒想好，他想來想去，感覺自己就是個廢物，讀書讀書不行，也沒有什麽腦子，唯一擅長的就是音律，可惜會彈琴並不能賺到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