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柯樂就傷心了。

  哭了一天本來就有點上癮，不用認真哭也能憋出一點眼淚來。

  下一秒，立刻紅著眼撇嘴：“………爸，你騙我的吧，我媽還挺喜歡我的。”

  “而且我今天下午問過她了，她說可喜歡我這樣的傻兒子了，哪裏不如棒槌了。”

  小光頭哭起來就挺有意思，也不抽抽，眼淚憋在眼眶裏，一雙大眼睛也憋著不眨，就是不肯掉眼淚，可憐巴巴地看著他。

  柯緣…………他就有點體會到了逗兒子的樂趣。

  一本正經道：“那是你媽哄…………”

  “咳！”

  還沒說完，房門裏突然傳來一聲明顯透著警告的輕咳。

  父子倆雙雙轉頭，柯緣眼神一閃，重新倒了一杯水：“你先哭著，我去看看。”

  宋柯樂：…………

  看著緊閉的房門其實輕輕一推就能推開。

  推開房門一看，原本應該在生氣的女孩確實是在生氣，冷著臉看他：“你逗他幹什麽？”

  柯緣“哢噠”一聲關上門，把身後脖子伸得老長還眼淚汪汪的傻兒子隔開。

  沒開燈，但月色混著街燈照進來，把這間房照得清清楚楚。

  柯緣把水杯遞過去，輕咳一聲：“真生氣了？”

  宋鬱華雙手接過看向窗外，淡淡道：“………他來這一趟不容易，別讓他難過。”

  柯緣拉過凳子的手一頓，順勢坐下：“………你不也知道，他不往我身上紮刀就算不錯了。”

  宋鬱華轉過頭，對上他略微閃爍的目光，忍不住笑了笑。

  門外那個傻兒子雖然是在為出生努力，又爭著當孝子，但一張嘴說得信誓旦旦，不是說親爸沒了，就是說一家感情破裂了，雖然有他親身經曆的憑據，無可厚非，但跟一刀紮在親爸心裏沒什麽區別。

  一刀又一刀，柯緣難免心慌。

  宋鬱華緩了緩聲色：“我也沒生氣，但我保留觀點，沒有發生的事情，誰都說不準，也沒有概率之論。”

  “退一萬步，未來真像你兒子說的那樣，那不如往好的地方想，說不定他這隻小蝴蝶就是來改變命運的呢？”

  柯緣眼神一動：“改變命運？”

  宋鬱華頓了頓，點頭：“……是，他這隻小蝴蝶扇扇翅膀，說不定未來的走向就照著他所期待的方向走了呢。”

  “……我很喜歡他，我希望未來能養這麽一個小傻子。”

  “在他來之前，我沒有想過孩子的模樣，但在他出現後，我發現他就這麽完美地契合在了我心裏。”

  “………我知道你也喜歡他。”

  “那就努力讓他來到我們的未來，我們也努力，參與到未來有他的那個時代，你覺得呢？”

  柯緣沉默。

  半晌，他起身，對著傾斜而下的月光垂眼看她：“……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但我還是得聲明。”

  宋鬱華下意識仰頭：“嗯？”

  少年認真看她：“如果真有那二分之一的概率，我覺得除非是我死了，不然我不會離開你。”

  …………

  等柯緣從房間裏出來，小光頭眼睛還憋得通紅，紅歸紅，還操心著爹媽的感情。

  趴在桌上主動問：“爸，我媽肯定還生你氣呢吧！”

  小光頭也不想聽他爸回他，繼續順著腦回路往下說：“我知道，肯定是的，你要沒死，那你倆肯定就是感情破裂了，這麽點小事都得鬧，鬧著鬧著就得掰。”

  這些都是有苗頭的。

  柯緣：………這孩子還是繼續哭著吧！

  可想起剛剛那句小蝴蝶，柯緣忍了。

  好不容易把這小子的關注點從死了親爸轉移到父母感情破裂征兆上，總不好再讓他掰扯回去。

  柯緣平靜道：“是啊，你媽還在生氣，所以你有什麽辦法？”

  一聽這話，宋柯樂紅著眼也要露出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樣。

  “是吧，我的推論必不會錯，所以你得跟我說說啊，到底為什麽鬧矛盾。”

  說著又補上一句：“反正我不信你剛剛唬我的，我媽肯定沒說我不如棒槌！”

  柯緣歎氣，豈止呢，照這個架勢，你哪怕真不如棒槌，你媽也認得透透的。

  “對，你媽沒說你不如棒槌，她挺想生一個你這樣的兒子。”

  話落，原本趴在桌上的傻小子瞬間起身，眼睛亮得能照明似的。

  “真的啊！”

  開了個頭，後麵就非常好忽悠。

  柯緣“嗯”了一聲：“我反駁她，不想以後生個棒槌兒子，你媽一個賭氣，非要生，所以生氣了。”

  聽到這裏，小光頭忽然就有點委屈。

  他不傻，他聽出了老爸覺得他是個棒槌的意思。

  “你什麽意思啊爸！我怎麽就棒槌了！我這…………”

  可說到一半，小光頭一愣，腦回路一轉。

  ………所以在宋女士眼裏生個棒槌也不打緊咯？

  而且這棒槌的模板還是參考了他？！

  柯緣：…………

  柯緣皺眉，還真信了？

  宋柯樂激動得不行，連灌兩口水！

  這就很讓小光頭得意！

  柯緣：…………

  柯緣忍不住笑了下。

  ………還真是個棒槌。

  宋柯樂就很高興，大方地拍拍親爸的肩膀：“放心吧，包在我身上！明天我就幫你跟我媽解釋！”

  柯緣也拍拍他肩膀：“行了，早點睡吧。”

  就這麽個小腦袋，能山路十八彎地琢磨出這麽多東西也不容易。

  小光頭笑嘻嘻地目送親爸出門：“爸再見！明天見！”

  柯緣往前走著，邊走邊擺了擺手。

  鬧了這麽久，已經是深夜，老街又長又空的，好在還有一整排為文化街準備的路燈亮著，好讓他爸走得穩當。

  看了會兒活的老爸，宋柯樂又忍不住表決心，朝著前方的人影大聲喊：

  “爸！我一定努力！”

  柯緣溫聲回頭，孝子倚門，正眼巴巴地望著他，目光裏鬥誌昂揚，仿佛冒著一團火焰，驕傲得不行。

  柯緣一下就笑了：“………行吧，你努力，我們一家的幸福就全靠你了。”

  小光頭也高興了，對著門吹著涼颼颼的晚風，一直到他爸看不見了才暈暈乎乎又喜滋滋地回房。

  真好，他找到正確的方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