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落，前腳還打算苦口婆心掰正他錯誤思想的原西，後腳一瞬警惕。

  這………這怕是不能說吧。

  說了怕是今晚就能挨揍，有娘護著也不好使的那種。

  這小病秧子一看就是名門正派出來的，要是知道他爹出自明教，怕不是當場就來個你死我活？

  看她沉默，宋明然了然地點點頭：“原叔沒跟你說，你也不知道。”

  原西連忙點頭：“是啊是啊，他走得急，沒跟我說。”

  “原叔確實走得急，竟然把這事托付給你一個小丫頭，這圖案複雜，你若是頭一回畫，確實是畫不清楚的。”

  原西琢磨了一下，繼續點頭：“是啊是啊，可難了。”

  她當初在教中頭一回學畫密令的時候，可畫廢了不少紙！

  這回話一落，宋明然望向她的眼神卻突然一頓。

  轉向手邊幾張畫廢了的圖樣，看著看著，目光逐漸幽深。

  雖然畫廢了，但從筆力足見已經習過不短的年份。

  他隨手拿起令牌：“這圖案倒是新奇，我長這麽大也見過不少門派信物，倒是沒見過這一種。”

  原西尾巴不由得翹了翹，那是，爹爹親手設計的圖案，你自然沒見過了！

  她得意地點頭：“是啊是啊，可真新奇！”

  宋明然垂下眼。

  頓了頓，繼續道：“門派傳令或是點煙，或是刻畫，或是令牌，點煙刻畫我倒是清楚，但長這麽大還從不知道令牌是何種傳法。”

  看他這麽沒見過世麵，原西立刻小手一揮，朝木桶蹦躂過去：“不要緊，西西告訴你！”

  宋明然麵色不改，把令牌遞給她。

  原西接過令牌，熟門熟路地翻到背後：“你看，這裏有一處小孔，隻要將專門的燃料放置這一處，不消片刻，令牌處就會朝上空放出煙花！”

  “你猜煙花是什麽樣子的！”

  宋明然抬眼，看向她得意洋洋的小模樣，定定搖頭：“什麽樣？”

  原西嫌棄地拍拍他：“笨！”

  “當然是咱們畫的這樣咯！”

  宋明然眼神閃了閃，點頭：“那所有令牌將機關設在背後關竅處嗎？”

  “當然不是！”

  “你笨不笨啊，要是都設在背後，令牌若是被壞人搶走亂發密令可怎麽辦！這關竅哪能隨便讓人知曉！”

  說完回味了一遍，自覺沒泄露什麽訊息，順帶還高高在上教訓了一頓小病秧子。

  宋明然垂眼，歎了口氣。

  “好的，我明白了。”

  原西把玩著令牌，看了眼乖乖聽她教導的小病秧子，驕傲得不行，繼續湊上去。

  “哥哥，你是不是從來沒見過啊，那一會兒可要看好了，這煙花可漂亮了！”

  宋明然：………

  宋明然點點頭：“……好，我一會兒看。”

  說完繼續看小姑娘把玩令牌。

  半晌，他淡淡道：

  “……原西。”

  原西正玩得起勁，隨口一應：“啊？”

  看他不接著說，原西忙滿臉疑惑看過去，就對上了宋明然異常晦澀難言的目光。

  原西一愣……幹什麽呀？

  ……

  宋明然歎了口氣，收回目光：“……將這方令牌給原叔送去吧，別耽誤他傳令。”

  原西立刻一驚，是哦，爹爹要傳護法圍剿天玄門來著，這麽大的事兒，這個傻爹怕不是忘了！

  她趕緊捧著令牌噔噔噔跑過去。

  廚房裏，一個生疏地滅灶台火，一個冷著臉看。

  原西靠著宋鬱華試探問：“原……原叔，這令牌……是不是可以發了啊？”

  原風吟邊滅火邊不耐煩：“那你就趕緊發吧。”

  原西連忙點頭：“那我發了啊！”

  原風吟擺擺手：“去吧去吧。”

  聽得宋鬱華又好氣又好笑。

  這對父子若沒有武功傍身，光憑這時不時上下線的智商，十五年來也不知要遇險多少次。

  原西熟門熟路地掏出燃料，要放之前，又像是想起什麽，趕緊往隔間方向跑。

  “哥哥，你快看哦！”

  說完跑到院子外，挑了個正對窗，能讓屋裏人都看得清清楚楚的位置。

  沒一會兒，密令借由一簇火光點燃，瞬間衝向高空，爆發出一陣無聲的絢爛。

  果然是剛剛那道如同鬼畫符的圖案，衝上天後格外明亮。

  一放完，原西立刻得意洋洋地朝身後的少年抬下巴。

  喊道：“我就說很好看吧！哥哥！”

  宋明然嘴角一抽。

  是啊，很好看，你也很傻。

  歎完，宋明然眼神一頓。

  剛剛聽娘親斥責那位原叔的意思，他兩人已經十五年未見。

  這地方極為隱蔽，尋常人找不到。

  尹東來父子前腳剛來，他後腳就到，這位娘親又愛又恨心懷矛盾的原叔該是跟著這對父子而來。

  跟著這對父子而來，卻不光明正大出麵，直到尹東來被娘親打跑後才現身。

  這人………不喜尹東來，也早知道尹東來的真麵目？！

  所以娘親對他既愛又恨，定是十五年前同他有過一場恩怨！

  如今揭開尹東來真麵目，兩人恩怨便已化解。

  娘親神色雖仍舊冷漠，可眼神中偶然一閃而過的暖意做不得假。

  他是娘親的舊相識，怕是最清楚娘親身上背負了十五年的血海深仇。

  便又跟娘親深夜同進同出，又傳密令。

  是要為娘親報仇了？！

  廚房裏，宋鬱華聽兒子這一樁像模像樣的猜測聽得津津有味。

  這不愧是沒在孩子爹身邊長大的兒子，到底比院子外邊那個大漏鬥閨女聰明。

  雖猜得模棱兩可，可大方向倒是一點都沒錯。

  繼續。

  宋明然思慮到此，心潮澎湃！

  他如今這樣，是幫不了娘親了，他甚至不知道娘親的血海深仇是什麽！

  原叔是好人就成！能幫娘親報仇就行！

  隻是………

  還有一樁。

  原叔自己上門就上門，還帶了一個女兒上門。

  女兒上門就上門，也不是什麽大事。

  娘親能對他一個尋死的陌生人如此之好，多年好友的女兒，加上當年失女之痛，那丫頭又傻，娘親定會對她疼愛有加。

  可偏偏還要裝作不認識，一前一後地上門。

  又是為了什麽？

  正思慮到此處。

  院子外，傳完令的原西搓搓手跺跺腳，看親爹苦巴巴地幹活，樂得不行，連忙朝屋裏宋鬱華招了招手。

  宋鬱華看了眼隔間，笑了笑朝小丫頭走去。

  隻走到一半，原西就猛地衝了過來。

  一大一小立刻抱在一起。

  宋鬱華餘光瞥了一眼，微微側過身。

  兩道側臉正好能落入隔間那道開闊的窗麵。

  宋明然臉上的疑惑頓時一僵，眼眶裏似有不可置信，和緩緩滲出來的震驚。

  頓了兩秒，少年眼眶通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