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要還是張大媽要走的那碗餃子的緣故。

  ??大中午的工地，所有人都喝著沒油水的菜湯，啃著一塊隻嚐得出鹽味兒的大白肉，煮的幹巴巴的米飯，張大叔卻吃上了一盆油滋滋香噴噴皮薄餡兒大的冬筍餃子！

  ??一幫人都忍不住咽著口水往碗裏瞟。

  ??張大叔也體諒大家不容易，挑著筷子給周邊幾個分了分。

  ??就這一分，到了傍晚下工，一幫人把來拿碗的張大媽齊齊圍住，問出了是誰的手藝。

  ??這下好了，十好幾人一琢磨，反正都是要吃飯的，還不如揣著錢起早買點餃子回來，中午熱一熱吃個痛快！

  ??琢磨完這不就上門排隊來了嗎！

  ??宋鬱華大早上一開門，隊伍已經排上了。

  ??原本又在默默幫她搬碗的程修也嚇得手一抖，差點沒把碗摔了，到底膽子還小，一看人多，還不認識，就哆哆嗦嗦地放下碗，跑進屋裏躲起來了。

  ??宋鬱華這會兒可沒工夫管孩子，點著人數，越點越興奮！這一個個人在她眼裏就是盒子裏嘩啦作響的一把把硬幣啊！

  ??點完人數正打算開煤氣，這幫人卻連連擺手。

  ??排最前頭的年輕小夥憨笑：“大姐，不用麻煩了，咱們都趕時間，生餃子咱們帶走，中午煮一煮能吃！”

  ??“咱們工地還有好些不知道有這麽一口好的，等知道了，大姐這攤子還能更熱鬧！”

  ??宋鬱華麵上一樂：“那得托你們多幫我宣傳宣傳。”

  ??一天來上十幾二十個，十天半個月就能把工地裏的人都給勾過來！

  ??一群人連忙點著頭應下。

  ??這買賣也省事兒，壓根不用她煎炒蒸煮，生餃子幾十個幾十個地倒進自帶的飯盒裏。

  ??等人走光了，昨晚上包的餃子也全空了。

  ??街坊鄰居過來一瞧，就剩下兩鍋滾了一晚上的骨湯，幹脆舀了幾勺湯回去自個兒煮點湯麵。

  ??……

  ??連著這麽兩天，從工地裏聽著風聲過來的工人果然越來越多，街坊鄰居為了方便，也給宋鬱華一個方便，都學著工人的樣兒直接買了生餃子順上幾勺湯帶回去自個兒煮，宋鬱華壓根沒有開火的機會。

  ??這樣一來，可就太省時間省力氣了！趁著空檔，她索性另起爐灶，逛了市場拎回來一堆新鮮的菜。

  ??等中午對麵工人們照例過來打包餃子時，就看到了一大桶冒著熱氣兒的青椒肉絲和一桶煮得鬆軟噴香的米飯。

  ??都是家常菜，可就是叫這一幫人齊齊咽了口水。

  ??他們可是有小半年沒正正經經吃過一頓家常菜了……

  ??肉絲兒都切得實在，一勺子下去滿滿的肉，劉彩英那大雜燴完全比不得。

  ??一幫人吃著好飯，嘴裏免不了罵幾聲劉彩英不是東西。

  ??又是連著兩天，宋鬱華的小推車每回都是熱氣騰騰地推出去，再一點兒不剩地推回來，手裏攢的錢越來越多。

  ??眼看著一工地的人都有往她這兒跑的趨勢，宋鬱華趕緊按照計劃先把孩子送進了幼兒園。

  ??……

  ??原世界程修一年後才被福利院院長送去幼兒園，福利院每年善款有限，撥到程修個人身上少之又少，院長幹脆讓每個孩子從福利院帶午餐去上學，而午餐的份額也有限，院長和管理人員到底顧不上所有孩子，程修性子內向，一般到他手裏的飯菜隻有一點殘羹冷炙，被他裝在小小的盒子裏，到了飯點他也不提出加熱，一個人縮在角落吃冷飯冷菜。

  ??要多慘有多慘。

  ??……

  ??直到宋鬱華拎著程修把人送到幼兒園門口，小孩兒還是一臉不可置信的模樣。

  ??周圍三三兩兩的孩子跑著跳著熟門熟路地進去，獨獨宋鬱華手裏這個，呆呆地藏在她身後，眼裏又是害怕又是向往地看著豎在正中央迎風飄揚的紅旗。

  ??宋鬱華繃著麵孔，另一隻手拍拍便宜兒子的棉襖，厚實，捂了捂耳朵，沒凍著。

  ??看他還是不動彈，忍不住嗬著冷氣一掌拍住後腦勺：“傻了？！趕緊給老娘進去！”

  ??程修一個激靈，終於有了反應，僵僵地轉過被風吹得微紅的臉，目光忐忑。

  ??宋鬱華趕時間，頓時煩躁：“快快快！趕緊進去！午飯給我吃夠本，你要敢讓老娘那三百塊夥食費白掏，我先把你掂量斤數賣了啊！”

  ??這些天程修早就習慣眼前這個媽媽的脾氣，嘴裏說著最狠的話，可……

  ??他低頭看看身上裹得笨重的厚棉襖，吸了吸鼻子，他再也沒受過凍，挨過餓，甚至連後腦勺挨的打都讓他覺得暖呼呼的。

  ??今天，還上了幼兒園……

  ??他不自覺地就愣了神。

  ??……

  ??還是門口的老師看著動靜過來，熱情洋溢地牽了孩子的手，程修才不知不覺地邁了一小步子。

  ??宋鬱華看得一陣吃味：“臭小子，我的話沒見你反應這麽快。”

  ??說完正準備走，又想起了什麽，趕緊回頭把人給攔了。

  ??宋鬱華跟特務似的看了一圈，忍不住吼了幾句：“長點心眼，別叫人把你給拐跑了！也別給人欺負了！多學學老娘，別人揍你就揍回去！聽見沒！”

  ??幾句囑咐喊得格外大聲，周圍幾個接送的家長聽得頓時皺眉。

  ??這什麽人呐！怎麽教孩子的！

  ??被一圈視線圍著，就連老師都有些尷尬，程修才終於有了實感，他是真的要上幼兒園了……

  ??等反應過來，他眼神裏頓時透著亮閃閃的光，自動把幾句囑咐掐頭去尾，不跑，也不揍人，再乖乖點了頭。

  ??宋鬱華臉皮厚不覺得有什麽，點著小孩兒腦袋念叨：“老娘忙得很，跟你主任奶奶說過了，晚上她接妞妞順道把你接走，給我長點臉，懂事一點，明白嗎？”

  ??程修這下一個字一個字地記下，用力點頭。

  ??又頂著凶神惡煞的麵孔把一係列防騙防偷工作做完，宋鬱華終於大手一揮放人，沒有後顧之憂，雄赳赳氣昂昂地準備開拓事業去了。

  ??而另一邊的工地，劉彩英看著滿地工人手裏抱著油汪汪的燒肉飯，白胖胖的大餃子吃得高興的模樣，終於坐不住了。

  ??她猛地一把把勺子往鐵鍋裏一扔，狠踹了一腳蹲在攤子前抽煙的丈夫。

  ??“抽抽抽！一天天就知道抽煙！咱家生意都做不下去了！”

  ??薛德仰著腦袋瞥了一眼鐵鍋裏一點沒少的糊糊，沒好氣地唾了一聲：“就你做出來的東西，咱們老家的豬都不吃，沒生意你自己心裏沒數嗎？！”

  ??劉彩英氣得翻白眼：“豬都不吃？你倒是吃得多！”

  ??哪知道薛德嗤了一聲：“我倒是想上館子，你倒也肯給錢才算！”

  ??夫妻倆差點沒對罵起來。

  ??等冷靜下來，劉彩英越想越氣：“不行，我得去找一趟那個小寡婦！不聲不響跟我搶生意，也不怕遭報應！”

  ??薛德反倒好聲好氣：“人家在自家門口做生意，是這幫工人巴巴地跑過去的，哪裏搶生意了？我看你還是好好做飯吧，再摳摳搜搜，這筆錢咱們遲早掙不下去。”

  ??“呸呸呸！”劉彩英直接噴了他一臉：“閉嘴！你幫那個小寡婦說什麽話！”

  ??“指望不上你！”

  ??說完攤子也不管了，瞪著那幫吃得正香的工人，一路拐出了工地。

  ??氣洶洶的模樣，隨便哪個人一看就知道是去找事兒的。

  ??……

  ??不同於劉彩英那兒半碗都沒賣出去，宋鬱華這兒整整兩大桶的米飯，兩大桶的熱菜外加上一推車的餃子，全賣空了，這會兒正準備收拾。

  ??短短幾天，這條胡同熱鬧了不少，街坊鄰居也愛看這份熱鬧，偶爾再幫著搭把手。

  ??剛把小推車給搬進院子，幾個每天都來的大媽順道往裏看了看：“鬱華，小修呢？昨天這會兒都出來給你幫忙了吧！”

  ??這幾天看下來，街坊鄰居也都實打實地明白，宋鬱華是真改好了，雖然脾氣還是不咋地，一天到晚得揪著小孩兒罵上幾句，可都是刀子嘴豆腐心，罵著罵著就把人養得長了不少肉。

  ??各家有各家的經，又是個苦命的後媽，不能強求太多。

  ??何況小孩子的反應總不會騙人，雖然看著還怕人，膽子小，可對宋鬱華也是越來越黏人。

  ??“哎喲！”宋鬱華一拍腦袋：“瞧我這記性，還沒來得及跟你們說，我把他送幼兒園了。”

  ??她說得隨意，周圍一群人聽得都傻了。

  ??“……你把小修送幼兒園了？

  ??宋鬱華自然點頭：“送了啊，我這兒每天忙得腳不沾地的，也沒工夫管他，送進去省事兒！晚上還得吳阿姨幫我接回來。”

  ??話說明白，這下可把這幫操心的大媽給高興的，忍不住猛地拍她了一把：“我就說什麽來著！咱們鬱華脾氣壞了點，可性子不壞！不然當初早跑了！還擺什麽攤子啊！我家死老頭子還非不信！”

  ??才掙了幾天錢，都沒攢下多少，頭一件事就是把孩子送進幼兒園，這樣的人能有什麽壞心眼兒？！

  ??其他幾個也點頭：“是得送，說句不好聽的，你這兒現在人來人往的，萬一來個拐子，一個不注意就不得了了！”

  ??宋鬱華被團團圍著，耳邊不帶重樣兒的讚聲，聽得她都不好意思了。

  ??她心虛地摸了摸鼻子，說實在的，很大一部分原因其實是為了專心做上這一筆生意……

  ??正當一圈人一口一個誇得起勁兒的時候，突然“砰”的一聲，大門從外邊被踹得一聲震響！

  ??一群人齊齊被嚇了一大跳，忙不迭轉頭。

  ??就看到門外一臉尖酸的劉彩英，朝著宋鬱華的方向猛地“呸”了一口！

  ??“宋鬱華！你還要不要臉！搶生意搶到我這兒來了！”

  ??……

  ??空間裏，被特意撥出來的光線閃了一瞬，原本閉目養神的男人忽然睜開了眼，看著眼前投屏中這副劍拔弩張的景象，嘴角一勾，笑了一聲。

  ??“打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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