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凱發覺周雪兒不像是裝的，竟似是真不知道，心裏不禁暗暗叫苦。

  “如果這事真不是你做的，那打電話的這個人肯定也跟你有莫大的關係，否則，他不可能提出這麽一個荒誕的要求。”

  周雪兒的眼前突然浮現出高原那張英氣勃勃的臉來，這事的做派倒有些象高原的風格。

  周雪兒心思靈動，莞爾笑道：“陳總，我看你印堂發黑，臉帶煞氣，最近肯定是在走黴運。”

  陳凱的心跳加速，“胡說，這種封建迷信的東西你也信。”

  周雪兒笑得十分開心，“陳總，相由心生，這個詞你應該聽說過吧。其實，一個人有什麽樣的心，什麽樣的作為，都會在臉上呈現出來。”

  “別說了。”陳凱粗暴地打斷了她，“我們今天是來談合作的，不是來看麵相的。放心吧，我答應跟玉龍磚廠合作，絕不食言。現在沒事了，慢走不送。”

  周雪兒站著沒動，反而娓娓道來，

  “你對蕭天霖恨之入骨。於是，便糾結你公司的劉洋和吳剛，趁著蕭天霖夜晚下班回家，用石頭襲擊了他。蕭天霖僥幸留了一條性命，隻是從此失憶，你的目的也算是達到了。遺憾的是，從此以後，你這個把柄就落到了劉洋和吳剛手裏，他們經常來找你麻煩，讓你寢食難安……”

  “夠了！”陳凱的神經快崩潰了。

  “我中了你的圈套，那個電話果然是你安排人打的。你手頭要是真有證據，為什麽不把我送到警局？沒有證據，光憑推理，是不能給人定罪的。我告訴你，我現在就可以取消跟你的合作，我還要到法庭起訴你惡意敲詐誹謗。”

  周雪兒作勢要直走，“行，這事就這麽愉快地決定了，咱們就法庭上見吧。”

  “等等！”

  陳凱轉瞬間已經想清楚了，周雪兒表現得這麽篤定，顯然是有備而來。她手裏還有什麽牌，自己一無所知。雙方力量懸殊，也許，從一開始，他就輸了。

  他的全身似乎虛脫了，用盡了全力，才吐出一句話。

  “派人拿合同過來，我簽字。”

  周雪兒剛才隻是敲山震虎，沒想到陳凱竟如此不堪一擊。

  她是個務實的人，沒有把握把陳凱送進監獄，讓他替自己做點事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她嫣然一笑，“陳總果然快人快語，我明天就派人送合同過來。”

  她步履輕快地走出辦公室，心裏卻十分不安。她幾乎可以斷定，高原就在附近，說不定，此刻就在不遠處靜靜地看著她。

  高原的深情，總是被自己辜負。現在他默默地又替自己做這麽大一件事，何以為報？

  周雪兒的判斷是準確的，高原確實就在這棟樓一個辦公室窗前，默默地看著她離開。

  高原跟著父親回到省城，水泥廠很快就恢複了正常生產。他接連給周雪兒寫了幾封信，可她連封口都沒拆就原封不動地退回來了。

  他沒有辦法放下周雪兒，於是，瞞著父親來到縣建築公司實習。好象離周雪兒近一點，才能讓他安心。暗地裏，他開始調查蕭天霖遇襲的案子。知道玉龍建築公司解除了跟周雪兒的合作後，他便利用手中掌握的證據，威脅陳凱跟周雪兒合作。

  能替周雪兒做的，也隻有這麽多了。現在大功告成，他心裏卻沒有感到一絲喜悅。

  即便能查出事情的真-象，將凶手繩之以法，對周雪兒來說，幾乎沒有多大意義。蕭天霖跟舒雅以夫妻身份高調回到玉龍村，連他都得到了消息，可見全城都傳遍了。

  周雪兒跟蕭天霖的未來看不到一點希望，她幾乎成了全城人的笑話，她卻還在固執地堅守。

  高原從心底深處發出一聲長歎，希望蕭天霖恢複記憶後，能讓周雪兒徹底死心吧。

  這一夜，很多人都失眠了。

  第二天，周雪兒頂著一對熊貓眼來到磚廠，坐在辦公室裏，便覺神思倦怠，昏昏欲睡。

  寶寶胎動頻繁，讓她幸福而又不安。

  如果沒有意外，蕭天霖今天會被蕭家兄弟送到廠裏來。她不知道自己見到蕭天霖後，能不能保持淡定。

  她想在蕭天霖來之前把手頭的事情處理完，可她總是走神，不時側著耳朵傾聽門外的聲音，生怕遺漏了哪怕一絲一毫。

  有時候她覺得自己挺賤的，蕭天霖結婚，新娘不是她。她應該痛不欲生，尋死覓活或者打掉孩子，重新始一段新的感情才是正理。

  可她沒有，每天跟沒事人一樣，按步就班地到磚廠打理事務。迎著別人異樣的目光，在城裏的大街小巷穿梭。似乎丈夫隻是出了一趟遠門，很快就會歸來。

  她現在才深刻地體會到，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生與死，不是天各一方，而是，我就站在你的麵前，你卻早已把我從記憶中刪除，不知道我愛你。

  她甩了一下頭，試圖把這些亂七八糟的念頭從腦子裏驅逐出去。

  門外響起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她抬起頭，蕭天霖已經出現在麵前。

  幾個月不見，意中人仍是那麽風度翩翩，英俊瀟酒。雪白的襯衣配上淺灰色的西服褲，簡單的服飾搭配，卻讓他顯得清新俊逸，卓爾不群。

  周雪兒全身的血液似乎凝固了，呼吸也急促起來，半晌，她才緩緩地站起來，艱難地吐了兩個字。

  “天霖！”

  蕭天霖怔了一下，臉上卻立卻露出欣喜的笑容，“我想起來了，你叫周雪兒。”

  周雪兒眼裏的淚水突然奪眶而出，“天霖哥，你能想起我啦。”

  但蕭天霖接下來的一句話，瞬間澆滅了她剛燃燒起來的一點希望之火。

  “我在醫院裏看見過你。”

  周雪兒蒼白的臉上露出一絲慘笑，“原來，你能回憶起的，隻是你醒來後的事情，以前的事，仍然不記得。”

  蕭天霖看上去十分苦惱，“那天你在醫院說你是我媳婦，可我的妻子是舒雅，有結婚證為憑。我一直想找你問清楚是怎麽回事，你卻在我生活中消失了，我不知道去哪裏能找到你。今天能在這裏遇到你，真是太高興了。”

  “我到醫院去找過你，可你已經辦理了出院手續。我想找你，但最後還是放棄了。”

  蕭天霖苦笑，“當時我什麽也不知道，就稀裏糊塗地離開了醫院。從此我就變成了一個寄生蟲，一個廢人。”

  “你不是寄生蟲，更不是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