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裁員的事舒雅知道，裁的是公司冗員，一線員工根本就不會受到影響。

  她慷慨地說，“下來你們弄一個名單給我，我會關照的。”

  幾個人受寵若驚，這麽說，他們是抱上舒雅這條大腿了。心裏一激動，竟鼓起掌來。其餘人還沒弄清楚是怎麽回事，也跟著鼓起了掌。

  受人景仰，得人擁戴，無論如何都是令人高興的事情。傾刻間，舒雅心裏積聚已久的不快已經一掃而空。

  高興之餘，她便吩咐蕭天霖，“去，把我給大夥兒準備的糖果和糕點拿出來，讓大夥兒都嚐嚐。”

  糖果和糕點是給蕭家人準備的，舒雅此刻隻是臨時起意，故意說成是給大夥兒準備的。

  蕭天霖有些為難，但舒雅當著眾人把這話說出來了，根本就沒有商量的餘地。沒辦法，他隻得進屋把東西拿出來。

  院子裏的人越來越多，就是傾囊而盡，估計也不夠，哪敢再留一點。

  舒雅收獲了施舍的快樂，卻沒有發現，蕭家人的一張張臉都陰沉得快要擰出水來了。

  在蕭家，食物的分配權一直牢牢地掌握在當家主母李淑珍手裏，舒雅第一天來就犯了這條大忌。更何況，這些東西本是她買來送給一家人的見麵禮。

  大夥兒皆交口稱讚舒雅的樂善好施，憐貧惜弱，倒把蕭天霖忽略了。

  李淑珍從灶房裏出來，見此情形，不禁勃然大怒。當著眾人的麵，她不能指責舒雅擅自把送給她的禮物作人情邀買人心，隻冷冷地說，

  “你們一個個要真閑得慌，到承包地裏使勁去，別有事沒事就往我家跑。”

  雖然舒雅對他們熱情，但蕭家人個個陰沉著臉，眾人也覺得沒趣。反正舒雅已經答應關照他們，目的也算是達到了。於是，眾人便“轟”地一下散了。

  果兒和朵兒也得了兩顆糖，兩個孩子剛剝了糖紙要吃，卻被陳美芳上前一把抓了扔得遠遠的。

  “是人是鬼給你的東西也敢吃，就不怕吃死你。”

  果兒嘴一咧，張嘴便哭起來。朵兒也覺得委屈，愣了一下，便朝她娘跑過去，“娘，我要吃糖。”

  李秀梅也不想女兒吃舒雅的糖，因此並不責怪陳美芳，隻摟住女兒說，“朵兒乖，明兒娘上街給你買去。”

  舒雅有些下不來台，“孩子這麽小，你們用得著這樣嗎？”

  陳美芳啪地給了果兒一巴掌，“早告訴過你，不許吃陌生人給的東西，你不長記性，當心哪一天貪嘴藥死你。”

  舒雅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正想駁斥幾句，李淑珍卻厲聲說，

  “幹活吃飯的人都回來了，還在這裏站著幹什麽，還不快燒火去。”

  蕭天霖不知道為什麽娘對舒雅的態度會如此惡劣，他不想讓舒雅太過難堪，便說，“娘，我來吧。”

  李淑珍一把攔住他，“一邊呆著去，蕭家有的是女人，還輪不到你進灶房。”

  舒雅隻經曆了片刻的好心情，就從天堂被打入地獄。

  她第一次知道，鄉下的男人是不進灶房的。也是第一次知道，要讓大米脫變成餐桌上的米飯，竟需要經曆一個如此漫長的過程。

  燒火看似簡單，卻是個技術活，柴禾在灶門口燃燒，鍋裏得不到熱量，等於白燒。等到一大鍋水沸騰，就該下米了。用鍋鏟不停地攪拌，防止煮糊。等到用竹編的筲箕瀝起來，這才完成了一半工序。放到甑子蒸裏到熱氣騰騰，米飯這才算熟了。

  這隻是煮飯，還沒開始做菜呢。

  炒菜講究的是火候，對於舒雅這個來自省城的嬌小姐來說，這無疑是一次痛苦的折磨。

  李淑珍不停地在灶台上指揮，火大點，火小點，弄得她手忙腳亂，苦不堪言。

  等到飯菜終於全部完成，舒雅感覺自己像是經曆了一場二萬五千裏長征。她一直在灶下炙烤，弄得灰頭土臉，手和臉被火烤得火辣辣的。

  她知道這是李淑珍給她的第一個下馬威，她咬牙挺住了。

  緊接著，第二個下馬威又來了。

  全家上下一共十人，兩個小家夥占了兩個位子，家裏四個男人坐下來，還剩下兩個正座。婆婆占一個，妯娌三人就必須有兩個人掛角坐。毫無疑問，她就是其中一個。

  她的位置被安排在李淑珍和陳美芳之間，兩人象是商量好似的，竟把舒雅擠得連桌子邊都靠不上。

  她知道這兩個女人正巴不得她摔碗而去呢，她可不能讓她們如願。

  她款款站起身來，“趁現在吃飯的機會，我跟大家認識一下，我是舒雅，天霖的妻子。我跟天霖結婚的時候，你們沒有參加我們的婚禮。改天我在城裏擺一桌，給你們補上。”

  舒雅認為，她這麽做，已是紆尊降貴，夠大度了。這家人至不濟也會客氣一下吧。結果，一家上下竟跟沒聽到似的，大家自顧地喝酒吃飯，隻當她這個人不存在。

  一家人熱情地跟蕭天霖拉著家常，李淑珍不停地嘮叨，硬說蕭天霖瘦了，給他夾了滿滿的一碗菜，逼他吃下去。

  這些菜在舒雅看來，不光粗劣不堪，色香味俱無，而且衛生條件堪憂。不料，蕭天霖卻吃得津津有味，竟跟幾輩子沒吃過飯似的。

  舒雅十分無語，蘇家的廚子每天挖空心思，換著花樣地做出各種美味，都不合他的胃口。她一直認為蕭天霖是因為身體原因，導致沒有胃口，哪知道這個鄉下老婦人做的飯菜竟讓他吃得如此開心。

  舒雅對飯菜十分挑剔，雖然她早已饑腸轆轆，對著這些飯菜依然沒有一點食欲。

  且不說這種煙熏火燎的衛生條件下做出的食物是否衛生，就憑這一桌子鄉下人沾著口水的筷子在碟子裏撥拉過的菜，讓她如何下咽。

  因此，她隻咽了幾口米飯，就放下了筷子。

  李淑珍冷著臉說，“怎麽，吃不下去？”

  舒雅不好說原因，隻含混說，“天太熱，沒有胃口。”

  蕭天霖注視著她，“這裏不比省城，一會兒肚子餓了，可沒辦法加餐。”

  舒雅淡淡地說，“沒事，就權當是減肥了。”

  舒雅擔心被李淑珍拉住收拾灶房，等蕭天霖一下桌，便拉著他上樓了。

  蕭天霖有些不滿，“一家人還沒下桌了，你就把我拉走，這不太禮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