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龍建築公司陷於癱瘓狀態，受益的，當然是縣建築公司了。

  以前跑斷了腿都沒定下來的的業務，現在建設單位竟主動找上門來示好。這種久違的感覺，令公司上下精神為之一振。

  難道，縣建築公司的春天又來了。

  最興奮的，當然要數公司總經理陳凱了。他一掃數日的頹廢和沮喪，重又意氣風發，躇躊滿誌起來。

  手裏有大把的工程，可謂是家有餘糧，心中不慌。物資局慢慢放開了對建材供應的管控，他們可以在市場上自由采購建築材料了。

  有了材料的采購權，來找他的人就更多了，應酬也多了，如果他願意，一天三頓都有人排著隊請他吃飯，那感覺，真是爽翻了。

  他已經好些天沒在家裏吃過晚飯了，老婆意見很大，對他發出最後通碟，他要是再不顧這個家，就離婚。他趕緊詛咒發誓，表示要痛改前非，下班後一定早點回家。

  可剛下班，劉洋和吳剛不知道哪裏竄出來，拖住了他的自行車。

  “陳總，幾日不見，你不會就把我們兄弟忘了吧。”

  陳凱的頭“轟”地一聲炸了，這兩小子時不時就會來找他敲詐一筆，弄得他苦不堪言。

  他每月的工資全部上繳給老婆後，老婆每個月隻發給他一點零用錢。這點錢還不夠這兩個混賬小子來打秋風呢，何況他的煙錢還包含在內。好在現在有了建材的采購權，多少能得些回扣，這才免了饑荒。

  他一向自詡一身正氣，兩袖清風，現在卻被兩個小青工逼得收受人家的賄賂，想想就覺得諷刺。

  吃人嘴短，拿人手軟。他吃了人家的回扣，建材的價格和質量自然沒辦法挑剔，惹得公司上下議論紛紛，他睜隻眼閉隻眼，隻裝不知。

  他現在最頭疼的就是劉洋和吳剛這兩個瘟神，被他們纏上，就跟牛皮糖似的，甩都甩不掉。

  見自行車被拉住，他頓時哭喪了臉。

  “劉洋，吳剛，你們是單身漢，一人吃了全家不餓。我是有家室的人，哪能跟你們比。家裏上有老下有小，現在是真的沒錢了。”

  劉洋哂笑，“陳總，你就別在我們麵前痛訴革命家史了。當初要不是我們哥倆，擼翻了蕭天霖，說不定你現在還不知道在哪兒喝蓋碗茶呢。”

  陳凱心裏一驚，看看左右無人，這才稍微放心。

  “囔什麽，你們倆是怕別人不知道你們倆那點破事吧。”

  吳剛笑嘻嘻地說，“陳總多慮了，我們倆每天老老實實上班，是遵紀守法的八十年代新一輩，能有啥事？”

  陳凱從兜裏掏出20塊錢扔過去，“你們不就是缺錢花了嗎，我就這些了，拿上錢從我麵前消失，別讓我再看見你們。”

  劉洋瞥了一眼掉在地上的兩張大團結，撿起來放回陳凱的兜裏。

  “陳總，你誤會了，我們哥倆今天晚上隻是想請你喝酒。”

  陳凱一聽這話，頓時頭大如牛，上次跟這兩小子喝酒惹的禍惹下潑天大禍，到現在他一想起還心驚肉跳。他經常半夜從噩夢中驚醒，總是嚇得一身的冷汗。

  劉洋和吳剛的貪婪和無恥他早領教過了，不要錢，還請他喝酒，這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怎麽可能有這種好事，天知道背後有什麽坑等著他呢。

  因此他連連擺手，“這酒要是再喝下去，老婆就得跟我離婚了。”

  “不去喝也行。”

  劉洋抖著一條腿說，“咱們啦，是明人不說暗話，我們哥倆這點工資不夠花，想找點外水。現在公司的采購權在你手裏，咱們得好好利用這機會發點小財。”

  陳凱嗤之以鼻，“做生意得有本錢，你們有嗎？”

  劉洋鄙夷地看著他的眼睛，“這你就不懂了吧，現在的聰明人誰會用自己的錢做生意。拿錢做買賣誰不會，能空手套白狼才算本事。我們倆商量過了，別的不做，就做砂石生意。算我們三個人合夥的，到時候賺了錢，你四，我們倆三。”

  陳凱有些為難，“砂石生意以前連物資局都不管，都是附近的農民在河裏篩了砂子送工地上。他們跟公司合作很多年了，一下子中止跟他們的合作……萬一他們煽動農民到公司來鬧，事情就不好收拾了。”

  “誰說不要他們的砂石了。”

  劉洋胸有成竹，“這事我們都替你想過了，以後還讓他們送，不過，得經過我們轉手。”

  陳凱不解，“還讓他們送，你們賺什麽錢？”

  吳剛鄙夷地看了他一眼，“你把價格提起來，他們還按原來的價格賣給我們，其中不就有差價了嗎。現在我們賺多少，就看你能提多少了。”

  陳凱嚇了一跳，“砂石的價格都擺在那裏，我要提價，會有人議論的。”

  劉洋陰陽怪氣地說，“全公司的人，誰不知道你在進材料的時候吃回扣，這是公開的秘密。有權不用，過期作廢，過了這村就沒這店，咱們再不抓緊時間撈錢，萬一你升了官調走了，咱們哥倆咋辦？”

  “等等！”陳凱此時已經麵無人色，“剛才你說公司的人說我進材料的時候吃回扣，他們是怎麽說的？”

  吳剛見陳豈害怕了，不禁嘲笑，“這點小事，看把你嚇的。這些人是紅眼病，要是換他們坐你位子上，保證比你還狠。誒，你要真想聽，不如，我們找個地方喝酒，我們哥倆再慢慢告訴你。”

  陳凱這些天自我感覺良好，以為收回扣的事神不知鬼不覺，沒想到那些材料廠商轉身就自己賣了。這樣下去，自己頭上的這頂烏紗帽，恐怕戴不穩了。

  他迫切地想知道下麵的人怎麽議論的，別的什麽也顧不得了。

  他這段時間吃膩了賓館飯店的大魚大肉，想換個口味，想了想說，

  “上次我們喝酒的那個地方環境太差，不如我們到河邊吃燒烤吧。”

  燒烤加啤酒，是年輕人的最愛，劉洋和吳剛當然求之不得，立即就歡呼著跳上自行車，直奔河邊。

  找到燒烤攤，點了燒烤和啤酒，陳凱才細細地打聽公司的人是怎麽議論他的。

  陳凱不知道的是，鄭強和裴娜就在鄰桌。

  陳凱不認識這小兩口，可他們三人剛一到，就被鄭強認出來了。

  他低聲對裴娜說，“這不是縣建築公司的總經理陳凱嗎，他怎麽會跟這樣的人混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