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所有人都趕往客運車站，坐上了到省城的班車。

  班車並不擁擠，一家人都順利地坐上了座位。隻是，汽車蝸牛般的速度還是讓人焦燥不安。

  五個小時過去，客車終於到達了終點。

  打聽著倒了幾班公交車後，一行人總算順利地到達了醫院。

  找到外科大樓，一層樓一層樓地打聽，才找到了蕭天霖的病房。

  這應該是醫院最高級別的病房了，有專門的衛生間和會客室，還擺了鮮花。蘇辰坐在椅子上，眼神複雜地看著病床上的蕭天霖。

  突然來了這麽多人，他有些吃驚，忙起身迎了過來。

  他的兩隻眼睛都布滿了血絲，顯然是一夜沒睡。見到李淑珍，隻是重重地點了點頭。

  “大姐，天霖總算脫離危險了。”

  所有人心裏懸著的一塊石頭總算落了地。

  李淑珍見兒子頭上纏著紗布，雙目緊閉，頓時焦急地說，“那他怎麽還沒醒過來呢？”

  蘇辰的語氣十分沉痛，“醫生說他大腦嚴重損傷，瘀血壓迫神經，所以，整個人還處於昏迷狀態。”

  周雪兒的心被什麽東西刺了一下，頓時一陣絞痛。

  她顫聲說，“醫生有沒有說，他什麽時候才能醒過來？”

  蘇辰的聲音十分低沉，“給天霖做手術的是國內頂尖的外科專家，用的是市麵上能買到的最好的藥。所有人都盡力了，剩下的，隻能靠天霖自己了。最壞的結果就是，他永遠都不會醒過來，成為植物人。”

  “不可能！”周雪兒的聲音大得令所有人都吃了一驚。

  她清楚地記得，她最初的一個夢，是蕭天霖西裝革履，站在主席台上領獎的情形。這個夢還沒實現，天霖哥怎麽會成植物人呢。

  蘇辰不滿地看了她一眼，這個女孩子在這樣的場合下失態，顯然很沒有教養。

  他看著李淑珍，堅定地說，“大姐，如果這裏治不好天霖，我把他送到國外治療，你不會反對吧？”

  李淑珍已經沒有主意，“隻要能救他一命，你就是帶他走，我也不會反對。”

  天霖哥不是婆婆的命-根-子嗎，她怎麽舍得天霖哥跟這個男人離開她？

  周雪兒心中的疑慮越來越重，不禁問，“娘，他到底是誰，天霖哥為什麽要讓他帶走，他又為什麽要不惜一切代價地救天霖哥？”

  蘇辰看了李淑珍一眼，見她略略點頭，這才嚴肅地說，

  “因為我是他親生父親。”

  所有人都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蕭天霖是李淑珍的愛子，蕭長順的骨肉，這個叫蘇辰的人，怎麽可能是他的親生父親。

  周雪兒感到自己的呼吸有些困難，她把前後所有事情聯係起來一想，不禁脫口說，

  “這麽說，二姨才是天霖哥的親娘。”

  李淑珍的眼神有些迷離，喃喃地說，

  “當年我確實生了一個孩子，是個女兒，隻可惜，生下來不到三天就死了。我正傷心，強子抱了一個剛出生的嬰兒來找我，說淑萍難產大出血走了，臨終前囑咐他，讓他把孩子送給我撫養……”

  李淑珍說得很輕，很慢，但在所有人的心中，卻不吝是一枚重磅炸彈。

  如果沒有猜錯，眼前的這個男人就是婆婆嘴裏的負心漢了。周雪兒很想大聲質問，當年他為什麽始亂終棄，拋棄那對可憐的母子，但她忍住了，什麽也沒說。

  在場的人一肚子疑問，卻都默契地保持了緘默，沒有打破砂鍋問到底。

  李淑珍十分愧疚，“蘇辰，早知道事情會成這樣，我就讓天霖跟你走了。”

  “世事難料。”蘇辰安慰她，“大姐，這事誰也不想的，你就不要自責了。”

  李淑珍低聲說，“天霖雖然不是我親生的，但這些年來，我一直把他視為已出。甚至比對我親生的兩個兒子付出的心血還多。一想到他要離開我，我實在是沒有辦法接受。蘇辰，我希望你能理解我做母親的心情。”

  蘇辰仍然紳士地笑著，“大姐，你說的一切，我都能理解。”

  蘇辰的儒雅和紳士讓李淑珍更內疚了，“蘇辰，天霖是個懂事的孩子，知道你為他做了這麽多事，醒來後一定會跟你相認的。”

  蘇辰顯得更加謙卑，“這都是我做父親的應該做的，淑萍不在了，我會替她好好彌補兒子的。”

  他是個合格的商人，早權衡好了利弊。兒子是個重情重義的人，他知道自己替他做了這麽多事，絕對沒有道理不認他這個父親。所謂禍之福之所倚就是這個道理。

  鄭子超收買了玉龍建築公司的一名員工，定時向他匯報蕭天霖的舉止行蹤。接到兒子受傷的電報，他一邊派人到省人民醫院安排國內頂級專家會診，一邊馬不停蹄地趕到兒子身邊。

  他歸國華僑的身份給了他極大的方便，等他坐著救護車來到省人民醫院時，一切已經準備就緒。如果不是出國需要辦理一係列繁瑣的手續，他真的會考慮把兒子帶到國外治療。

  一個護士進來輕聲說，“你們這麽多人在病房，會影響病人康複的，還是請出去吧。”

  楚嘯天趕緊說，“現在天霖脫離了危險，大夥都可以放心了。這麽多人在病房裏呆著也不是辦法，咱們還是安排輪流值守吧。”

  周雪兒說，“你們都回去吧，我留下來照顧天霖哥就行。”

  蘇辰微笑，“都不必了，我已經請了特護，他們護理起病人起來會更專業。”

  周雪兒不願意在這個時候離開丈夫，凜聲說，“我是他妻子，他受了重傷，照顧他是我的義務，我是不會離開他的。”

  周雪兒是李淑珍替蕭天霖娶的兒媳婦，沒身份沒地位沒學識，蘇辰十分不屑，但當著李淑珍的麵，他不好直接拒絕，隻冷冷地說，

  “你願意留下來，那也由你。不過，日常護理有特護，你最好不要插手。”

  周雪兒感到了蘇辰對她的冷漠，卻不在意，“放心吧，我隻想在這裏陪著天霖哥，不會亂插手的。”

  所有人都走了，周雪兒看著病床上的丈夫，眼淚“唰”地流了下來。

  她很想摸摸蕭天霖受了傷的頭，卻怕弄痛了他。

  他把丈夫的一隻手貼在自己臉上，哽咽著說，“天霖哥，你什麽時候才能睜開眼睛看看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