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一凡驚得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再降三厘，質量能保證嗎？”

  ??“李科長，玉龍紅磚出現任何質量問題，我承擔全部責任。”

  ??李一凡喜滋滋地回去複命，“汪廠長，玉龍承諾再降價三厘。你說，紅磚的利潤有這麽高嗎？”

  ??汪遠航感慨，“價格戰是最簡單最有效的競爭方式，玉龍一開始就拉開了價格戰，比大河便宜兩厘。趁著大河技改的時機攻城掠地，搶占了市場。等楚嘯天回過神來，玉龍已經站穩了腳跟。他不跟進，就隻能等死。”

  ??“汪廠長，玉龍現在再降三厘，大河會不會跟上？”

  ??“難啦！”汪遠航搖頭。

  ??“大河一千多在職員工，還有幾百個退體人員，玉龍才幾十個人，如何能比。如果我猜得沒錯，楚嘯天手裏的牌已經不多了。”

  ??汪遠航的猜測沒有錯，玉龍再降價三厘，大河卻不敢再跟進。生產出來的磚很快就堆積如山，再也賣不動了。

  ??周雪兒卻憂心忡忡，“天霖哥，大河的日子不好過，咱們也沒什麽利潤。再這樣下去，咱們玉龍和大河都撐不了多久。”

  ??“是啊，這些日子我也在想。跟大河相比，咱們不過是勝在員工數量少，負擔輕。但我們的設備跟大河相比，落後了一個時代。如果我們不能盡快想辦法換掉這套舊設備，過不了多久，咱們就無法再跟大河相較。”

  ??“我記得唐主任說過一句話，讓我們不要忘記，咱們曾經是大河的一員。估計他當時就想到，有這麽一天吧。

  ??“唐主任是讓咱們不要趕盡殺絕呢。不如，我們把價格調上來，跟大河公平競爭。”

  ??周雪兒含笑說，“我也是這個意思，損人不利已的事，咱們不做。我會告訴澤勇，如何跟客戶解釋，我相信，他們會理解的。”

  ??不料，劉澤勇一聽要調價，頓時急了，“咱們好容易才打開現在這個局麵，你們怎麽能有婦人之仁呢。”

  ??劉澤勇的工資是按銷售提成，價格一調上來，他的收入必然會收到影響，難怪他會著急。

  ??周雪兒解釋，“價格戰雖然簡單有效，但一個正常的企業，如果沒有合理利潤，是不可能長久的。我知道價格調上來後，對我們的銷售業績會產生影響，但這隻是暫時的。我相信過不了多久，業績就會恢複正常了。”

  ??劉澤勇擔心地說，“我們舉出免戰牌，大河不接招怎麽辦？”

  ??周雪兒苦笑，“市場瞬息萬變，隻有到時候再說了。”

  ??劉澤勇其實多慮了，玉龍以前跟單位簽訂的銷售合同不可能隨意改動，現在正是炎炎夏季，誰吃飽了撐的會選擇在這個時候買磚。因此，調價的像征意義大於實際意義，無法從根本上改變大河目前的困境。

  ??此刻的大河，已經像是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走得步履蹣跚。多年養成的深入骨髓的優越感讓大河人無法放下身段迎合市場。他們寄希望於無所不能的政-府，認為隻要縣裏下一道指令，大河就能重現昔日的輝煌。

  ??玉龍的價格雖然提起來了，人們還是願意到玉龍買磚。因為人家磚的質量杠杠的，根本不壓於大河。關鍵是，人家的服務態度好啊。不管有多遠，人家的拖拉機突突著就送過去了，司機還幫著下車。

  ??不管是誰，隻要到磚廠拉磚，那煙啊茶的，簡直跟不要錢一樣，拚命地往人手裏塞，弄得人怪不好意思的。拉磚的司機早跟玉龍的人成了朋友，棒子都打不走的那種。這種情形下，大河的生意怎麽做？

  ??所以，盡管兩家的價格一樣，玉龍磚廠每天仍然車水馬龍，大河磚廠卻是門前冷落鞍馬稀，少有人來光顧。

  ??如此一來，楚嘯天的日子就更難過了。

  ??他感覺自已這一年來一直都在走下坡路，竟是事事處處都不順心。

  ??其實，他剛到計經委的時候，跟李尚奇也不是如此水火不容，雙方甚至還有一段時間的蜜月期。兩人的關係是從什麽時候緊張起來的，楚嘯天自已也記不清了。隻記得李尚奇記記狠招都打在他命門上，直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原以為到了大河會過幾天清閑日子，沒想到大河的日子竟一天比一天更難過。

  ??女兒送到外地學校念書，家裏總算消停了些，妻子的身體卻每況愈下，讓他疲於奔命，自顧不暇。

  ??李尚奇仍是計經委主任，李明瀚仍是大河磚廠廠長，這次這麽嚴重的事件都沒能動他們分毫，可見兩人的能耐和背景。

  ??廠裏的磚賣不出去，價格已經沒有辦法再降。他心急如焚，便給供銷科下了死命令，要求他們必須出去找銷路。

  ??以前紅磚供不應求，都是人家哭著喊著求著上門來開磚。供銷科工作輕閑，工資高、獎金也很可觀。因此，供銷科的人，包括供銷科長都是關係戶。楚嘯天讓他們出去跑銷路，簡直是開國際玩笑。

  ??一個月過去，供銷科的人每天來簽個到就走，說是出去跑銷售了，結果卻一塊磚也沒賣出去。

  ??楚嘯天生性懦雅，知識份子的清高讓他拉不下臉皮親自求人，更不要說親自帶隊跑銷售了。因此，整個大河從嚴格意義上說，還是沿襲過去的老一套，薑太公釣魚，願者上鉤。

  ??這種模式在計劃經濟和短缺經濟時代一點問題沒有，諾大的大河磚廠竟沒有人意識到，時代已經在悄悄發生轉變，再不改變思維方式，他們就隻能被時代淘汰了。

  ??所有大河人，包括楚嘯天在內，都被憤怒的情緒裹挾著。農民不好好種地，卻惦記上了工人的飯碗，怎麽就沒人管管呢。

  ??為此，楚嘯天三天兩頭去找周縣長要說法。

  ??“周縣長，要是再不想辦法約束一下玉龍磚廠，任憑他們野蠻生長，大河就沒飯吃了。”

  ??周縣長看著楚嘯天花白的頭發，語眾心長地說，“玉龍磚廠是隊辦企業，他們幾乎是白手起家，缺資金、缺技術、缺渠道，國家對他們沒有任何支持，你要我如何約束？”

  ??“玉龍用低價衝擊市場，攪亂市場秩序，這一點，縣裏應該出麵幹涉吧。”

  ??“可我聽說玉龍已經把價格調上來了，現在跟大河一個價。玉龍沒有趕盡殺絕，也算仁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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