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天霖含笑，“承包到組是公社的意思，永華大叔是大隊長，他隻能這麽跟社員講。”

  ??周雪兒似乎明白了一些，“你的意思是……”

  ??蕭天霖把食指放在嘴上，示意她禁聲。

  ??劉永華已經走到兩人麵前，“天霖，舞台交給你，這出戲，還是你來唱吧。”

  ??蕭天霖也不客氣，大步走上主-席台，什麽也沒說，便在早搭好的架子上掛了三張地圖。有年輕人好奇，湊上去一看，隻見地圖上密密麻麻地畫著許多奇怪的形狀，下麵還標注著甲級地、乙級地、丙級地。

  ??蕭天霖仔細掛好地圖，這才大聲說，“父老鄉親們，承包的大道理永華大叔已經講了，我現在就直說怎麽承包吧。”

  ??下麵突然安靜下來，連針掉在地上的聲音都聽得見。

  ??蕭天霖說話抑揚頓挫，十分有力。

  ??“我們大隊共有甲級地這些，乙級地這些，丙級地都是些零碎邊角料。這些地我們已經按人頭測算好了，全畫在地圖上，還標注了編號。我們核算了一下，一個人可以承包甲級地六分，乙級地三分，丙級地六分。這些地塊有好有壞，怎麽分都沒辦法做到完全的公平合理。所以，我們想了一個最笨的辦法，就是抓鬮。”

  ??郭其江配合地把三個用紅紙糊好的紙箱搬上來放在主-席台上。

  ??蕭天霖繼續說，“等一下你們每個人上來抓鬮，甲箱抓一個、乙箱抓一個、丙箱抓一個，抓到鬮以後，到那邊問馬向東和郭其江拿地，然後有人會跟你們一起去劃地界……”

  ??治保主任吳二狗早憋足了勁要在這次土地承包中大顯身手，沒想到劉永華會直接甩開他，啟用蕭天霖，心裏的氣憤可想而知。現在見蕭天霖這麽說，自認為抓到了蕭天霖的把柄，頓時大聲說，

  ??“蕭天霖，大隊長剛才說的承包到組，你這種做法，簡直就是陰奉陽違，跟公社對著幹。”

  ??四眼趁機冷潮熱諷，“在磚廠混不下去了，便又回來禍害鄉親們。也不知道大隊長吃了什麽藥，竟把這麽重要的工作交給這種人。”

  ??劉春花趕緊附和，“對，隻要是他分的地，我們不要。”

  ??二牛媳婦劉麗珍大聲說，“大夥兒可都聽好了啊，劉春花說了，承包地他們家不要。”

  ??劉春花急了，“我什麽時候說不要了，我的意思是說，要照蕭天霖這種分法，我們不同意。”

  ??張秀英見四眼不停地給她使眼色，隻得表態，“對，我們家也不同意這種分法。”

  ??她兒子胡仕林見了，趕緊製止她，“娘，這事你不懂，湊什麽熱鬧。”

  ??張秀英不依，“臭小子，我不同意就不同意，關你啥事。你管天管地，還管到老娘身上來了。”

  ??這麽一來，會場的秩序頓時亂了，大家七嘴八舌發表意見，頓時吵作一團。

  ??所有人都希望能把土地分到自已手裏，精心伺弄，來年多收點糧食，吃頓飽飯。蕭天霖能把土地分這麽細，正合了大夥的心意。但聽四眼和吳二狗的意思，蕭天霖這種做法，竟不符合公社的意思，這可就麻煩了。

  ??周雪兒見丈夫受人攻擊，永華大叔卻在一旁漠然不動，心裏頓時著急起來。

  ??她剛想挺身站出來駁斥這些人的言論，卻聽蕭天霖已經開口了。

  ??“吳主任，我話還沒說完，你著什麽急嘛。我什麽時候告訴你，不執行公社的政策，把土地包產到組了。”

  ??吳二狗一怔，“你剛才不是說，讓各家各戶上來抓鬮嗎？”

  ??“對，我確實是讓各家各戶上來抓鬮，可抓鬮以後，我們還得自願組成合作小組。當然了，小組的大小上麵並沒有作出具體規定。可以是三四百人，也可以是三四個人。既然是自由組合，你當然可以去找你的爹娘、兒女、兄弟姐妹組成小組。”

  ??蕭天霖的話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大夥隻愣了一下就反應過來。

  ??“對啊，這麽好的主意，我們怎麽就沒想到呢？”

  ??“這麽做，既不違反政策，又是自已一家子在幹，誰敢偷懶？”

  ??有人乍呼呼地說，“要偷懶餓死活該。”

  ??蕭天霖揮手示意大家安靜下來，“我把話說清楚，你們隻有自由組合作小組以後，才能找郭其江簽承包合同。小組的人得一起摁手印，明白了嗎？”

  ??周雪兒聽得頻頻點頭，名義上說是包產到組，可土地已經分到各家各戶了，讓大夥兒自由組合還不是按家庭親戚組合，說到底仍是包產到戶。但組合後以組為單位簽承包合同，卻又合情合理，說到公社去也不怕。

  ??有人又提出另一個問題，“萬一我抓到甲一地，我老婆抓到甲一百零一地，以後我東頭澆一桶水，還得跑一裏地到西頭澆我老婆的地，這也太麻煩了，還是劃片吧。”

  ??蕭天霖眉毛一挑，“嘴巴長鼻子底下，你不知道自已找人換啦？就跟你買電影票，你是二排十座，你老婆是二十排五座，你進場後找人說兩句好話換了票，你們兩口子不就能坐一塊了。”

  ??吳二狗大聲說，“你這種方法不公平，我不同意。”

  ??蕭天霖含笑說，“那就請吳主任提個公平合理的方案出來吧。隻要你提的意見大夥認可，我沒問題。”

  ??吳二狗哪裏能提出什麽方案，吱唔了半天也沒說出個所有然來。

  ??四眼也出來攪局，大道理說了半天，真能落實在行動上的方案卻沒有。大夥頓時不滿意了，七嘴八舌地就把兩人哄了下去。

  ??隻是這麽一來，會場的秩序頓時失控，下麵的人嗡嗡嗡吵成一團，說起來什麽方案都有，但基本沒脫離甲級地分一些，乙級地分一些，丙級地分一些的公平合理方案。

  ??劉永華也怕犯錯誤，提出先按人頭分成組，再以組為單位抓鬮，立即就有人否決了。想來想去，還是蕭天霖那套方法最為合理。

  ??劉永華見蕭天霖端坐主-席台中央，自有一種任憑風浪，我心自巋然的氣度，心裏暗暗稱奇。下麵坐著的周雪兒也是氣定神閑，兩人簡直是天設地造的一對。將來這一對年輕人的成就，村裏恐怕無人能出其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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