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沒想到二牛的彎轉得這麽快，要知道，說起來蕭家退布票，二牛可是最積極的。他說犯不上為幾毛錢犯凶犯險，今天晚上一定要把布票退到手才能安心。

  ??這才一會子功夫，這小子就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也真夠滑頭的。

  ??不過，二牛的表態確實起了帶頭作用，眾人立刻紛紛表態，表示布票不退了，任誰來問起都堅決不出賣蕭家。

  ??來人陸續離開，李淑珍剛要吩咐大家回屋歇息，卻見小兒子一臉凝重地站在堂屋裏。

  ??她有些愕然，“三兒，天不早了，怎麽還不去睡。”

  ??蕭天霖的臉色陰沉得嚇人，“買賣布票的事可大可小，真要追究起來，咱們還真不占理。如果我沒有猜錯，這事肯定已經被人捅到公社去了。這事要是處理不好，麻煩肯定不小。我覺得，咱們得做點什麽，不能在家裏被動挨打。”

  ??李淑珍想想就生氣，“嫌人窮恨人富的東西，見我們老蕭家日子越來越好過了，就暗地裏給咱們家使絆子，太不要臉了。”

  ??蕭冬霖原以為沒事了，聽三弟一說，頓時心驚肉跳。

  ??“一家人平平安安的，比什麽都強。依我說，咱們索性把布票都退了，看他們還有什麽好說的。”

  ??周雪兒歎息，“大哥，有人妒忌咱們家不是一天兩天了，就是把布票退了，人家也未必肯放過我們。”

  ??蕭秋霖今天晚上拍著胸脯吹牛，吹到後來，連他自已都相信玉龍村沒人敢動他們老蕭家。正飄飄然陶醉其中呢，驟然聽娘和兄弟們說這話，不禁有些泄氣。

  ??“退不是，不退也不是，那能怎麽辦？”

  ??蕭天霖似乎早深思熟慮，隻冷笑一聲，便低聲說，“我已經想好了，不管明天公社有沒有人來，咱們……”

  ??一家人聚攏過來，蕭天霖壓低了聲音，細細地說著，一家人聽得頻頻點頭。

  ??趁著月色，一家人悄無聲息地出門，鑽進了夜幕中。

  ??這一夜，玉龍村注定不太平靜。村頭的大黃狗不時吠叫幾聲，叫得人心裏直發慌。

  ??……

  ??李成銘遵照張書記的指示，騎了自已那輛除了鈴鐺不響，全身都響的加重自行車，便直奔玉龍村而來。

  ??他本想帶兩個工作人員的，隻是，他在辦公室剛一提起，人人都露出為難之色。

  ??快過年了，人人手裏都一堆的事情，哪裏還有時間去玉龍村。他不好意思為這事再去找張書記，隻得一個人獨自出發。

  ??在公社混跡多年，他自然知道其中的貓膩，每個人看上去都在忙，實質上沒有一點效率。最主要的原因是，這事實在是個燙手的山芋，誰都不想沾染。連張書記對這事都持模擬兩可的態度，公社這些人哪一個不是人精，誰肯陪他趟這趟渾水。

  ??到玉龍村的路很多地方不是人騎車，而是車騎人。之所以把這輛老破舊推出來，不過是想撐個麵子。

  ??他大小是個主任，走路下鄉，麵子上掛不住啊。

  ??到了玉龍村，按照慣例，他直奔大隊部。

  ??劉永華不在，文書說大隊長到生產隊出工去了，具體哪一個生產隊，他也說不清楚。

  ??他心裏有些惱火，這個劉永華，該不會是躲著自已吧。但他事先並沒有通知過人家自已要下來，責備的話便說不出口。

  ??再說了，那文書一臉的媚笑，對自已恭謹有禮，在他身上發火，有失領-導身份，確實不太合適。

  ??劉永華不在，他盤算了一下，還是決定先到始作俑者蕭家，找當事人周雪兒。

  ??門開了，李淑珍站在門口，一見是他，一張臉頓時拉得老長。

  ??“原來是李主任，你今天來，不會是又要辦誰的學習班吧。”

  ??李成銘知道這老太太還在記恨自已，臉上頓時有些掛不住。

  ??他端起領-導的架子，打著官腔說，“李嬸，周雪兒在家嗎，我找她了解一些情況。”

  ??李淑珍卻冷笑一聲，“你這個大主任，不幹正事，一天到晚找我家兒媳婦是啥意思？”

  ??李成銘對李淑珍這個潑辣的農村婦女有點發怵，忙正色說，“李嬸，我是以公社主任的身份來找周雪兒的，你可不能亂說話。”

  ??李淑珍朝著堂屋大聲喊，“雪兒，李主任找你。”

  ??周雪兒早聽見李主任的聲音，聽婆婆叫她，這才應了一聲，娉婷嫋娜走出來。

  ??“李主任，我知道你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有什麽事，你直說吧。”

  ??李淑珍嘴裏說著話，卻一直堵在門口，並沒有讓李成銘進來的意思，弄得李成銘十分難堪。

  ??他輕咳一聲，尷尬地說，“嗯，這個，李嬸，是不是先讓我進來，喝口水再說話。”

  ??李淑珍這才閃身讓他進院子，“李主任，請吧。”

  ??李成銘推著自行車進了院子，周雪兒替他搬了把竹椅，請他坐下，這才笑呤呤地說，“李主任，你現在可以說了吧。”

  ??李成銘有些惱火，這婆媳倆對自已處處透著鄙視，似乎壓根就沒把自已這個主任放在眼裏。他必須扭轉這種局麵，變被動為主動。

  ??他清了清嗓子，一臉嚴肅地說，“嗯，是這樣，我們接到群眾舉報，說你在村裏收購布票，這事是不是真的。”

  ??“假的！”周雪兒想也沒想，一口就否決了，“這是誰說的，我怎麽不知道。”

  ??在年輕的周雪兒眼裏，看不出一絲慌亂的表情，李成銘頓時感到不妙。

  ??“小周同誌，假的真不了，真的也假不了。你在村裏大張旗鼓地收布票，目擊者肯定不在少數。念你是初犯，隻要你認罪態度好，把布票退出來，我們可以從輕處罰。”

  ??周雪兒冷冷地說，“李主任，我跟你前世無冤後世無仇，你為什麽老揪住我不放。上次你憑空捏造說我在村裏搞封建迷信活動，現在又說我收布票，這事你要是不給我說清楚，我跟你沒完。”

  ??李成銘厲聲說，“周雪兒，你最好端正自已的態度，現在是你給我說清楚的時候，怎麽變成我跟你說清楚了？”

  ??“你紅口白牙，說我收購布票，卻不拿出證據來。李主任，我真懷疑你這個主任是怎麽當上去了，就憑嘴皮子功夫，會誣賴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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