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天霖讀懂了劉天華話裏的意思，低聲說，“永華大叔，我知道了。不過，眼下最要緊的，是要把雪兒從學習班裏弄出來。雪兒這麽年輕，要是在檔案上弄上一個汙點，那可就麻煩大了。”

  ??劉永華把煙杆往鞋上磕了一下，“你放心，我正想辦法跟張社長匯報這事呢，好好一小媳婦，跟一群神婆關在一起，實在是個笑話。”

  ??蕭天霖卻擔心李主任的行為得了張社長授意，吞吞吐吐地說，“永華大叔，你說，公社辦學習班，張社長應該知道吧。雪兒的事如果是張社長授意的，你找上門去，不是背鼓上門，找打嗎。”

  ??這倒也是，李主任是張社長的親信，深得張社長信任，周雪兒這事，張社長沒準早知道了。

  ??見劉永華麵露難色，蕭天霖說，“縣裏不是有大領-導來嗎，依我說，咱們直接找縣裏的領-導，我覺得，這事要著落在縣領-導身上。”

  ??劉永華略一思忖便知道蕭天霖說的有道理，“行，咱們就去張社長辦公室門口候著，等他們一出來，我們就來個攔轎喊冤。”

  ??張社長門前的工作人員見他們又來了，不禁有些生氣，“劉大隊長，不是告訴你張社長沒時間見你嗎，你怎麽又來了？”

  ??劉永華嘿嘿笑著，“張社長向縣領-導匯報工作重要，可我們玉龍村的工作也很重要啊。放心吧，我們不會打擾張社長匯報工作，我們就在外麵候著，等他們出來我們再匯報。”

  ??劉永華是老同誌，幹工作勤勤懇懇，兢兢業業，是出了名的老黃牛。他厚著臉皮不走，工作人員也拉不下臉來攆，隻得苦著臉陪他站在書記辦公室門前，防止他做出更加出格的事情。

  ??時間過得很慢，對蕭天霖和劉永華簡直是一種折磨。辦公室門終於開了，魚貫出來幾個衣冠楚楚，氣定神閑的幹部，劉永華趕緊迎上去。

  ??“張社長，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向你和縣裏的領-導匯報。”

  ??向縣裏的領-導匯報，也不想想自已夠格嗎，張社長心裏十分不快。都是工作多年的老同誌了，不準越級匯報，這點規矩都不懂嗎？

  ??心中不悅，但他卻很好地掩飾了自已，“有什麽事先放放吧，周縣長今天下來，是專門到玉龍山考察的，哪有時間聽你說那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見劉永華語塞，蕭天霖急忙上前，“周縣長，我是玉龍村社員，我叫蕭天霖，事關重大，請你給我五分鍾時間，我隻需要五分鍾。”

  ??周縣長微微一笑，“老張啊，看樣子他們是真有急事，到玉龍山也不急在一時，先聽聽他們怎麽說吧。”

  ??周縣長發話，張社長隻得陪笑說，“既然周縣長這麽說，老劉，你們就進辦公室再說吧。”

  ??進了辦公室，兩位書記落座，劉永華有些緊張，說話也有些語無倫次。

  ??“周縣長，我叫劉永華，是玉龍大隊的大隊長。他叫蕭天霖，是我們玉龍大隊的社員。今天……”

  ??劉永華斷斷續續地把今天的事情敘述了一遍，其間蕭天霖不時作出補充，不多時，周縣長便大概了解了事情的原委。

  ??張社長有些惴惴不安，“周縣長，是我們的工作沒有做好，給您添麻煩了。”

  ??周廷才沉思片刻，這才緩緩地說，“老劉，你剛才說，李主任把你們村一個叫周雪兒的小媳婦抓來辦學習班，你就為這事來找我們？”

  ??劉永華頓時有點訕訕的，“周縣長，我知道這種事情在您眼裏微不足道，可周雪兒年輕，往後的日子還長，莫名其妙背上一個政-治汙點，她這一生可就毀了。”

  ??周廷才皺了下眉頭，轉頭對張文清說，“老張，把這個李主任叫過來問問是怎麽回事吧。”

  ??李主任聽說劉永華帶著蕭天霖找社長告狀，頓時氣急敗壞。趕到社長辦公室門口，隻可惜來晚了一步，劉永華他們已經進了屋。

  ??他心裏有些惴惴，不敢離開，便守在辦公室門口。聽見周縣長點名叫他，趕緊一步跨了進去。

  ??在兩位領-導麵前，他的腰不由得彎了下去，說話也顯得中氣不足。

  ??“周縣長，我叫李成銘，有事您吩咐。”

  ??周廷才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的這個人，不動聲色地說，“你們到大隊帶人，好像沒跟大隊的幹部做好溝通啊。”

  ??李成銘諂笑，“周縣長，我正要跟張社長匯報這事，您正好問起，我就一並匯報了。”

  ??周廷才點頭，“行，你說吧。”

  ??周雪兒的材料李主任早背得滾瓜爛熟，此時匯報起來，自然毫不費力，信手牛來。

  ??“周縣長，根據上級領-導關於破除封建迷信，提高科學文化水平的指示精神，在張社長的親自掛帥和指揮下，我們對全公社各大隊的封建殘孽作了一次拉網式的排查……”

  ??周廷才打斷了他，“說重點，還是說說玉龍村那個叫周雪兒的情況吧。”

  ??李主任趕緊說，“周雪兒，女，18歲，剛從周家村嫁到玉龍村的小九媳婦。她年紀雖然小，性質卻十分惡劣。”

  ??周廷才凝神說，“別作結論，說具體的，她搞什麽封建迷信了？”

  ??李成銘兩次匯報被周縣長打斷，緊張得一顆心都快要跳出來了。

  ??在縣委周縣長麵前匯報工作，是他做夢都想不到的殊榮，可要是搞砸了，自已的仕-途就到此為止了。

  ??他抹了一把額頭上滲出的汗水，還是按照自已的思路往下說。

  ??“玉龍村這段時間發生了兩起離奇事件，一是集體食物中毒，二是玉龍堰發大水。令人奇怪的是，在這兩次事件中，玉龍村的蕭長順一家老小都安然無事。”

  ??周廷才有些不以為然，“這能說明什麽？”

  ??“這兩件事情本來不能說明什麽，隻是，有村民反映，這個叫周雪兒的女人，在村裏大肆宣揚，說她自已是福星，能占吉凶，測生死。村裏發生的這兩起惡性-事件，她做夢都準確地預測到了……現在玉龍村的人出工都要看蕭家人的反應，蕭家人不動，別人都不敢動。周縣長您說，這不是封建迷信是什麽？”

  ??周廷才身子前傾，“哦，有這種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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