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天霖被周三柱的胡攪蠻纏弄得哭笑不得，“你經曆過愛情嗎，知道什麽是愛情嗎？別總幻想著要拯救別人，還是回到現實中來吧。”

  ??“雖然我沒有經曆過愛情，但我知道，你跟雪兒不可能有愛情。雪兒心地善良，她隻是不肯傷害別人。她照顧你，隻是因為同情，對，就是同情！”

  ??周三柱找到了周雪兒跟蕭天霖相處的理由，說話也流利地許多。

  ??蕭天霖被他的固執氣笑了，“就算是你說的同情吧，可你想過沒有，雪兒真跟你回家，她就幸福？擺在你麵前的路有兩條，一，做我的大舅哥，跟我進去，吃了飯歇一晚，明天回家，該幹嘛幹嘛去。”

  ??“我想聽二。”周三柱不想做蕭天霖的大舅哥。

  ??“第二條路嘛，就是好好上學，將來考上大學，有個好的前程，那個時候要是雪兒跟我在一起不幸福，我同意你帶她走。”

  ??周三柱眼睛一亮，“你說的是真的？”

  ??蕭天霖伸出手，“君子一言，快馬一鞭！”

  ??周三柱信心十足，“就這麽說定了，等我大學畢業，就來迎娶雪兒。”

  ??蕭天霖見他說得這麽篤定，心裏一陣光火，“我是不會給你機會的。”

  ??周三柱卻堅定地說，“這輩子，雪兒我是娶定了，到時候，你可不許食言。”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轉身走了。夕陽在他身上披上了一層紅暈，顯得落寞而悲壯。

  ??蕭天霖卻看著他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周三柱務農不能給周雪兒幸福，自已就能麽？

  ??周三柱的問題在他身上同樣存在。

  ??他在學校是個品學皆優的好學生，可要論做農活，隻能算是勉強及格，跟兩個哥哥相比，都不好意思說出跟他們是同一個娘生的。生產隊評工分，他隻能跟婦女一樣，評六分，比兩個哥哥低兩個等級。

  ??大哥和二哥是家裏的壯勞力，插秧打穀挑糞樣樣是一把好手，又舍得下力氣，可一年到頭，卻連一件花布衣服都不能給兩個嫂子，更別說給她們幸福了。

  ??他二十歲以前的人生軌跡都是母親替他安排的，跟大哥二哥一樣，從相親到結婚都是母親一手操辦，他隻是被動接受。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已經對周雪兒這個個子嬌小的女孩子產生了強烈的依戀，生病期間，他一天中最美好的時光就是跟周雪兒呆在一起，哪怕不說話，心裏也是甜蜜的。

  ??也許，這就是小說中描寫的愛情吧。

  ??周三柱的到來，他才突然發現，一個男人在愛情和婚姻中應該承擔的責任是多麽重大，他有義務替自已心愛的女人撐起一片天，而不是讓她照顧自已。

  ??但這事說起來容易，真要落到實處，可就難了。整個晚上，蕭天霖都在考慮這個問題，連香噴噴的玉米飯放在眼前，他都沒有一點食欲。

  ??周雪兒把這一切看在眼裏，當著眾人的麵，她不好意思說什麽，隻默默地在燒得通紅的炭火裏埋了一塊紅薯。

  ??鄉下人夜裏沒有任何娛樂活動，更沒有夜生活一說。夜裏寒冷，吃過晚飯，大家便各自回屋，上床歇息了。

  ??周雪兒兩隻手交替，拿著滾燙的紅薯走進屋，遞給丈夫，“晚上看你沒吃什麽飯，我給你燒了一塊紅薯，快趁熱吃吧。”

  ??蕭天霖心疼地抓過她的小手，“讓我看看，燙著了沒有？”

  ??周雪兒抽出燙得通紅的手，“沒事，燙著暖和。我看你今天晚上一直悶悶不樂，是不是有什麽心事啊。”

  ??蕭天霖掩飾，“你別瞎想，我哪有什麽心事。”

  ??他把紅薯一分為二，拿了一半給周雪兒，“你也吃吧。”

  ??周雪兒沒有接，“我跟你在一起的時候也不短了，你有心思自然瞞不過我。說出來聽聽吧，也許我能替你解解悶。”

  ??蕭天霖不會說謊，隻得說，“你娘家三哥來過了。”

  ??周雪兒吃了一驚，“三哥來了，我怎麽沒見他？”

  ??她隨即就警惕起來，“是不是三哥跟你說了什麽？”

  ??看雪兒的表情，她應該早知道周三柱對她的感情了吧，蕭天霖心裏湧起一種異樣的感覺。

  ??“你三哥擔心我不能給你幸福呢。”

  ??原來是這事，周雪兒鬆了一口氣。

  ??“我三哥這人心直口快，你別放在心上。”

  ??蕭天霖歎了一口氣，把紅薯放在桌子上，輕輕地把妻子摟在懷裏。

  ??“這些日子確實辛苦你了，你放心，我現在身子已經大好，明天就跟大哥二哥一起出工掙工分。”

  ??說到掙工分，連他自已都感到底氣不足，大哥二哥身強力壯，幹一天十分工分，也不過八分錢，他這個病秧子，評工分說不定連婦女都不如……可是，不出工他能做什麽呢？上山打獵，下河抓魚，這是正業麽？

  ??周雪兒這些天采磨菇到城裏換錢，很快就解決了一家人的溫飽。她隱隱覺得，在生產隊出工不是出路。而且，她腦子總是不斷浮現出夢中蕭天霖西裝革履，手捧獎杯的樣子。

  ??她知道自已的夢終究會實現，可是，蕭天霖是通過什麽渠道擺脫目前的困境，走上成功之路的呢。顯然，務農這條道是絕對走不通的。

  ??她提出一個在她心中盤踞了很久的問題，“聽媚兒姐說，你在學校品學皆優，是個好學生。當年為什麽不考大學呢？”

  ??蕭天霜心裏一陣刺痛，“考大學，那是可是千軍萬馬過獨木橋。農村窮小子要想考上大學，簡直比登天還難啦。”

  ??“那總歸是一條出路吧。”周雪兒熱烈地看著一臉憂鬱的丈夫。

  ??“大學不行，中專也不錯啊，要不，咱複習一下，明年報考中專。”

  ??“不行！”蕭天霖斷然說，“我是個男人，又結婚娶了媳婦。我要是光顧著追求自已的夢想，而把生活的重擔全壓在你身上，我還是個人嗎？”

  ??周雪兒含笑說，“掙錢的事你不用擔心，有我呢。”

  ??蕭天霖歎了一口氣，臉上的憂鬱更深了，“我知道你采磨菇掙了幾個錢，可那也不是長久之計啊。紙包不住火，別人遲早會知道，到時候……”

  ??蕭天霖說的，何尚不是周雪兒所擔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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